突然没来由地更想念他了!尽管骆飞总是嫌自己不够伶俐,但可不能禁止她想念他吧!
越想就越难过,扬舞拖着泄气的脚步回家,低叹着,「我回来了!」
斜躺在沙发上的宝弟,手中还抓着一本漫画书,抬头看着如斗败公鸡似的老姊,好奇地问道:「奥运不打算举办了吗?」
扬舞没听见宝弟的尾语,脸色霎时大变,「为什么不举办?」
「瞧你紧张的!我是问,奥运不举办了吗?」宝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问?」扬舞又恢复那张哭丧着的脸,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你的脸!写着——『天塌下来,无人生还』的告示。」宝弟指着扬舞的脸,半糗半哭地笑着。
「去你的!」扬舞一手抢过宝弟手中的漫画,「小孩子懂什么?」
「喂!谁是小孩子?我——宝弟只比你小两成,身强体壮,身高一八八,而且——」
他做出无敌超人的举重模样,顺手拿回了漫画。
「这么英勇,还看漫画,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扬舞瞪了他一眼,无聊地按了电视的摇控器。
宝弟察觉有异,左摇右晃着他那颗比一般男孩还要大三寸的脑袋,「老姊不对、不对哟!」
扬舞一颗心放在电视上,压根儿没听见宝弟的话。
「扬小姐!」宝弟大喊道。
「我和你讲话,你为什么像戴了耳机似的,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事?」扬舞有气无力地瞥了宝弟一眼。
「你——不对哟!」
「我?」扬舞心头一惊。
「打从你『兼差』回来后,就像个寡妇似的。」宝弟抓了抓下巴,有如侦探般鬼头鬼脑地说着。
寡妇?
扬舞全身神经一阵紧绷,血液似乎霎时停止。
如果她真的和骆飞怎么样……的确会成为寡妇!
她的双肩垂得更低了,无奈地轻叹着。
宝弟这下子更认为自己的判断正确——老姊受委屈了!
条地站了起来,漫画书也应声掉在地上,「姊!我替你讨回公道!」准备冲出去找他老妈的前任东家。
扬舞摸不着头绪地,紧紧抓住准备往外冲的宝弟,「你这是干什么?」
「还你昔日容颜!也还我——宝弟的锈斗老姊!」他又做出勇猛无比的模样。
扬舞一听自己在老弟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是「锈斗」,心中顿时不平衡,吼道:「你才是大而不当呢!」
「你看着吧!我会为你摆平此事。」他拉开扬舞的手,径自向外奔去。
「宝弟——我没事!」扬舞高声叫着已走远的老弟,心头却想着——我该去找雨烟弄个明白。
「铃……」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扬舞执起话筒,那端传来字正腔圆的声音,「我是雨烟。」
偏偏此时门外又响起门铃声,像催命符似的大声作响。
扬舞只好大叫着在厨房的母亲,「妈——,开门啦!」
她又回到电话这端,「我刚好有事找你,今晚见。」扬舞迅速地挂上电话,同过头去看看从门外进来的人「老爸?」她惊讶地半启着口,久久未合。
「小舞啊!老爸来看你,开不开心啊?」扬健生毫不拘束的往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还好啦!但你若愿意帮我忙,我会过得更好。」他将目光条地调向前妻的身上——这一看可不得了,时光好象回到二十多年前……清新可人的喻媛瑛,一身小碎花的百褶齐膝洋装,一双全棉的小布暧鞋,纤细的身材配上小蛮腰……他和喻媛瑛分开已有两年了,自此之后,他们不曾见过面,怎知今天看到她,觉得她格外动人,看得——他老眼发白,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了——她真美!
以前怎么没察觉?
扬健生盯着喻媛瑛打探着,真心地赞美,「小瑛,我以前怎么没察觉你这么美呀!」
「贫嘴!现在讲这些话有什么企图!」喻媛瑛嘴上不饶人,心头却喜孜孜地。
「嘿……能有什么呢?」他搔了搔头皮,厚颜地笑着。
扬舞却将话题拉了回来,「爸,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扬健生这才收回失了魂的心,转而看着女儿,再次惊讶地凝视着扬舞——她也长得亭亭玉立了,是个美人胚子。
两年!可以让这些曾经在他羽翼下,受庇护的家人,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看来他是老了!
扬健生企图振作精神地耸动肩头,「你认识骆飞,对吧?」
一听见骆飞的名字,扬舞的脸刷地白了起来——「他怎么了?」
「他什么怎么了?」扬健生一脸不解地盯着扬舞。
他这个女儿,端看她美丽的外表,实在是看不出来有点「不通电」的短路。
他又摇了摇头。
「他——?你、你怎么知道?」扬舞好奇地打探,舌头都快打结了。
「我是做首饰盒的,而他却是国内最top的珠宝商,当然认得他的名号。」
「那和我认不认识他,有什么关系?」扬舞还是弄不懂,老爸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喻媛瑛也跟着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什么关系?」
「你替我引荐他,让他们骆家的饰品礼盒包给我做!那我不就可以过得更好了吗?
当然啦!咱们虽然父女一场,但是仍应『明算帐』,我会让你抽一成的佣金。怎么样?」
扬健生一谈到生意,眼睛立刻闪现精打细算的模样。
喻媛瑛最受不了他这副德行!和他一起生活二十余年,最恨的就是他的「刻扣」。
本以为他只是想念孩子,而来看他们,结果还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谈的仍是他的生意。喻媛瑛顿然发飙——「扬健生,原来你不是来看我们母子的!」
「我——」扬健生有些难堪。
「不!」扬舞二话不说地断然拒绝了。
也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无法面对罹患癌症的骆飞,偏偏又想他想得紧。
☆☆☆
金瓶梅俱乐部。
扬舞依旧一身轻便,脚上还是踏着那双球鞋走了进去。
眼尖的保镖,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瞧——「你来应征小姐?」
「我来找人。」扬舞这次不再怯生生,反而勇敢地迎向那人无礼又色迷迷的眼光。
「找我吗?」他向她挨近。
「找Coral。」
「Coral?」保镖顿时止住了玩笑,因为雨烟有特别交代,今天会有一个女孩来找她。
该不会就是眼前的女孩吧!
见他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扬舞意识到雨烟在这儿的「身份」一定不低。
扬舞的头,这会儿抬得更高了,「是,她约我来这里的。」
保镖立时恭敬地倾身,笑着,「请!」
雨烟远远就见到扬舞,立刻朝她走近,「扬舞!」
「雨烟?」扬舞惊讶地看着她。
雨烟身着一袭黑色合身的小礼服,还半露出丰满雪白的双峰,简直不像那个救她两次,完全不着颜色的「大姊姊」。
「哈!在这儿上班久了,有时我也快要不认识自己了。」雨烟一点儿也不介意地应答着。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扬舞小心地致歉。
「来!有个人等你好久了。」她将扬舞拉到一处包厢内。
「谁?」扬舞不解地跟着雨烟向前走。
「见了面就知道。」雨烟也不想多说。
「等一下!」扬舞霎时喊停,完全像个有自我主张的人。
雨烟也是一惊,「什么事?」
「骆飞到底有没有得癌症?」扬舞没有丝毫玩笑意味地问着。
「你都知道了?」雨烟有种被人点破诡计的困窘。
「知道什么?」扬舞突然感到此事没这么简单。
雨烟只好先带她到一边的座位,坐了下来,「我根本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扬舞的声音忽然高扬了起来。
「他是一个客户介绍我去接的case。因为我有事,而你又希望打工,so……」雨烟充满歉疚地撇了撇她那朱红的双唇,「对不起!他根本没有得癌症,是我瞎办的。你……有没有受委屈?」
扬舞摇了摇头……没有!当然没有!只是……多了一份思念。
条地回神,「你说——他没有得癌症?」
「我告诉你的当儿是没有。至于现在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雨烟一脸正经地回答她。
「哈——!」扬舞笑得灿烂极了。双眸还不住地骨碌骨碌的打转,像在计划什么事似的。
「走吧!现在我们去见他吧!」雨烟拉起扬舞往里面走去……「见谁?」话未说完,扬舞的双唇立刻惊唤出声——「何廷威?」
「是我。」他欣喜地立刻起身,那一双眼睛顿时为扬舞闪动着。
雨烟识趣地退了下去,「你们慢慢聊。」心头不免有一丝嫉妒。
「你找我?怎么会来这里找呢?」扬舞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说来话长……」廷威开始解释自己寻找她的艰苦与用心。
扬舞彷佛置若罔闻,兀自落入自己的猜测之中——「这么说骆飞也误会了?!」
「什么?」廷威发觉自己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感挫败不已。
「我想我该去看看骆先生。你可以代为安排吗?我知道你是他的私人助理,好不好?」她拉着廷威那件鹅黄色的安哥拉羊毛衣,讨好地注视着他。
扬舞知道想见骆飞这种大人物,非得「事先安排」。而眼前的廷威正是最适合的传声筒。
廷威无奈地苦笑……为什么扬舞祈求的眼神,不是为他而展,为他而求?
「好不好?我想他会气我『骗』他!」扬舞天真地赖着廷威。
「骗他什么?」廷威好生嫉妒。
「哎呀!这怎么跟你说嘛!」她又笑了,「怎么样,好不好?」
「扬舞,你知道还有人在关心你吗?」廷威不直接回答她的请求,反倒直述自己的心事。
「我知道。」扬舞眨着晶亮的双眸。
「真的?」廷威可乐了,胆子也大了起来,顿时抓住扬舞的手,「你明白我的心——事!」
她像被电到似的挣脱他的手,「何——先生,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明白我的心事吗?」
「这是什么跟什么?你问我知不知道还有人在关心我!我说知道。」
「那是谁?」廷威气呼呼地问着。
「我妈、我爸、我弟,还有雨烟呀!」扬舞坦荡无讳地数着。
廷威只差没昏了过去,「你——」
「我什么?」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爱你呀!」廷威终于鼓起勇气,压低着声音,说出了这句从未对任何女人说过的话。
扬舞惊地跌坐回椅子上,随即——「啊!」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廷威赶忙倾身向前看。
「是谁这么缺德,放这么刺的东西在座位上,刺得人家屁股好痛!可能还流血!」
扬舞从座椅上一股劲儿地抓起那刺痛她的罪魁祸首——一束被压得扁塌的红玫瑰。
「你——的?」她又补了一句。
「嗯!迭你的。」廷威好气又好笑地,瞪着这个傻呼呼的大姑娘。
他怎么从未发现她——这么绝?
「下次别放在椅子上,免得刺到人。」她似乎忘了廷威的示爱,手中的玫瑰花,看也不看地,即丢入一边的垃圾桶。
廷威只能傻愣愣地点头。
「说到哪里了?」扬舞忽然想起他们之间的话题似乎还没谈完。
廷威哪还说得下去,一颗受伤的心,正不断地淌血,「我会为你安排见骆先生的事。」
「谢谢你!」扬舞灿烂地笑着,随即抓起桌上的帐单,「这餐我请!」
「喂——」廷威想叫住扬舞。
她却潇洒地起身,快速地走到灯光明亮的柜台处结帐。
「买单!」这才低下头看了看金额——八千元。
老天!扬舞心中暗叫不妙。
他到底吃了什么?怎么这么贵!
一只白皙的手适时抽走了帐单,「我买。」
扬舞回头一看,「雨烟!」
雨烟只对她冷静的笑着,「给我补偿你的机会。」
「别这么说!但还是谢谢你。」扬舞不好意思地笑道。
「是谢谢我买单,还是谢谢我介绍上次那个生意?」雨烟巧笑问道。
「哈——!都有吧!」扬舞快乐地笑着,「我先走了,Bye!」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雨烟歉疚的心也为之释怀,回过头,却瞥见廷威一个人失意地狂饮着。
她再次朝他走去,抓起酒杯,「再喝下去,你这个月的薪水就泡汤了!」雨烟体贴地笑道。
他苦笑着迎接她的目光,「如果你每次都劝客人少喝,那你这个月的薪水也会短缺的。」
「我不会和自己的『钱』途开玩笑,不是每个人都能让我劝他少喝的。」雨烟意有所指地说着。
「你——」他惊奇地凝视着她。
「别想歪了!我会劝人多喝点酒,才能多赚,然后离开这个圈子。至于你——你是扬舞的朋友,所以我才会劝你少喝。我欠她一份情。」雨烟试图隐藏对他已渐滋生的情愫。
「好!陪我喝!反正我不在乎这个月的薪水了!起码可以让你多赚一点,以便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廷威干胆将瓶口直接对着嘴灌下去。
「好!谢谢你的『海量』。干!」她也举杯一饮而尽。
看来这个痴心汉,碰上扬舞这朵无情花了!
雨烟心疼地轻叹……廷威醉倒在桌面上,口中还喃喃念着扬舞的名字。
雨烟虽然妒嫉,却仍挥手招来蓝波,「替我抬他!」
「去哪?」蓝波又叫了一名兄弟,帮忙背起廷威。
雨烟给了他一把钥匙,「抬到我的车里。」
蓝波朝两烟挤眉弄眼地调笑着,「Coral大姊,这不合算吧!」
「去!别废话!」
「哈——!」蓝波笑得好狂妄,又附耳在廷威耳边诡异地笑道:「老兄,你捡到啦!
但愿你是装醉,我们Coral大姊的身材……可是一等一,至于功夫……嘿……我不知道啦!不过……看她现在正红得发紫,就知道不差啦!」
「蓝波!你说什么?」雨烟见他在诡笑,心知有鬼。
「哈——!我告诉他,他最好是装醉,才能坐享美人恩。」
「去死吧!」雨烟恶狠狠地瞪着蓝波。
☆☆☆
骆家的电动大门开启后,一辆劳斯莱斯缓缓驶出,就在这时,几名黑衣男子条地直奔过去。
其中一人硬生生地将车门给按住,用力捶打着,不时还高叫——「停车!你给我停下来!」
老马惊恐地望着车窗外的年轻小伙子,又透过后视镜看着骆飞,以寻求解救之道。
「停下来,看他们要做什么?」骆飞的声音倒还冷静,不惊不慌地从车中走了出来。
一名年轻男子立刻站在骆飞的面前,挑衅地说道:「终于肯下车了!」
「你们是谁?不怕我报警?」骆飞一眼望去,是四个看起来约略只有二十岁的大男孩,每个人都长得眉清目秀,为何不好好读书,而干这档子见不得人的事?
「我要替扬舞讨回公道!」宝弟怒气冲冲地开口嚷道。
不提扬舞还好,一提起倒让他火冒三丈——「你是什么人?找陪酒小姐找到我这里来了!我没找她算帐就已算很客气,你替她出什么头?」
「喂!你说话客气一点!你一定是那个『骆飞』了!」宝弟猜测着。
「正是在下,倒不知你这个毛头小鬼是谁派来的?她吗?哼!」骆飞也毫不客气地反驳。
「听好!她是我姊姊,她既不是酒女,更不会欠人钱!讲到骗人,只有人家骗她的份!」宝弟太了解她老姊的为人了,誓死也要为姊姊洗清不名誉的名声。
「你是她弟弟?」骆飞透过花园中的灯光,打探着宝弟——的确有几分神似,这时骆飞怒容也稍微和缓了些。
「是!所以才要替她讨回公道!」
「讨回什么公道?」
「你——欺侮她!」宝弟指着骆飞的鼻子。
「她对你说的?」骆飞充满狐疑,真不知道是谁欺侮谁呢!
「没有!是她难过的表情告诉我的。」宝弟顿时心虚起来——老姊好象没有表示过骆飞对她不友善的话。
「啊哈!那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表情?我现在正冒火得很!这表示你姊姊她骗了我。」
「骗你什么?」宝弟才不信老姊会骗人。
骆飞霎时哑口无言,他难不成要告诉宝弟,她骗了他真挚的感情!
这可会笑死人的!
「骗了什么?你说啊!」宝弟向他跟前逼近。
「你不会懂的!有任何委屈叫你姊姊自己来找我。」骆飞又回了一句。
「你别妄想再见到她!我会将她保护得好好的,绝不让你这种有钱人有机会欺侮她!」宝弟又「哼」地一声往回走,「别再让我看见你!」
骆飞怒气消了一半,看着打算打道回府的宝弟,「等一下,你说你姊不是陪酒小姐?」
「废话!她可是T大企管系的高材生、百米短跑的校队选手,而且读过三年护校,又跟我祖父学过中医,也烧得一手好菜…要不是雨烟大姊要我姊代她去照顾你这个垂死的癌症病人,她才不希罕你的十四万元!」宝弟气愤愤地低吼着。
这会儿骆飞突然当场愣住了。
她是大学生,还懂得这么多事……难怪来的第一天,就将他当病人看待,还熬了粥给他吃!
老天爷!这女人——简直就是个「宝」!
旋即又好奇地问:「你说你姊姊才拿了十四万?」
「那你以为多少?」宝弟觉得他话中有话。
「你确定?」
「废话!我相信我老姊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听好!只有人家骗她,没有她骗人家的份!」宝弟夸张地高声说着。
「我知道。你家住在哪?」骆飞此刻只想立刻飞到扬舞的身边。
「干啥?」宝弟突然警觉了起来。
「去看她。」骆飞笑得很自然。
「不准!」
「扬舞的弟弟,你觉不觉得——你讲话的样子很像在演舞台剧?」骆飞自始至终都觉得宝弟的言行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这下子,轮到宝弟尴尬地刷红了一张脸,「要你管!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文大戏剧系的学生。」
「哈!难怪戏味十足。」骆飞大声地朗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