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抹汗湿的额头,她微喘着气就此坐在树下,并且敞开罗衫,让沁凉的夜风灌进,消除她全身的热意。
好舒服。
满足地微睁双眼,她适意地欣赏东方黎明渐渐泛起的金黄光辉。此景……可真是壮观,她赞赏地轻叹。
可是肚子却在此时煞风景地咕噜咕噜叫。
自嘲地笑一声,她打开包袱,拿出昨晚在厨房搜刮的一些干果,就此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她甚至大声哼着自创的曲子,快乐地欣赏美景,愉快地进餐。
反正再伤心也于事无补,何不抛开烦心事,暂时享受一下。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你倒过得快活。”
晨星一惊,顾不得喉头哽着东西就转头去看。进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泥迹的青蓝布靴,很眼熟。
“你选的路还真是不好找。”深深的怒气中散发着自我的嘲讽。
晨星急忙接着抬头,不自禁睁大杏眸惊叫:“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江平气不过地拎起她贴近脸庞,“你当真以为我会无动于衷吗?”
沿着石板路追了好一阵,他不得不勒停马匹重新思索,以晨星这样的弱女子能有这样快的脚程吗?
在肯定追错了方向后,他急驰回原点,并在附近费力地寻找线索。好不容易在一丛低技上看到了她的丝绢,否则,他还真不知她在这茫茫天涯究竟选了什么方向。
“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她赔笑地迎向他的脸,“但我还是一定要走的呀!”不能因为他伤心就心软地留下,那反而害了他。
“我不只是伤心。”他咬牙道,突觉一阵泄气,不禁放开了她,烦躁地问:“难道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吗?”
晨星诚实地点头,“你们差太多了。”虽然无法具体地说出为什么,但就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事实。
“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他自嘲地哼一声,“但你以为这样逃了就能解决事情吗?”然后忍不住地低骂。
晨星像做错事的小孩般低垂着头,“至少……至少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呀!”她嗫嚅地说给自己听。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他低吼,为自己在她眼中竟如此无能感到相当不平,“告诉你,我早已拟定了计划保护你。”
“真的?”晨星意外地低呼,禁不住涌起一股希望兴奋地问,“什么样的计划?快告诉我。”
江平犹豫了。
在他看来或许是颇有胜算的战略,但在她眼中……或许不堪一击吧?为了男人的自尊,他才不想有机会让“纯真”的她来批评,或许他的战略不是顶好,但却也是目前最佳的,反正以她目前“头脑不清”的状况,他也不敢奢望她会有所助益。
“这太复杂了,你不会懂的。”他别开头粗声道。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懂?”晨星不满地咕哝。
“反正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不要操……”江平抬头不经意地一瞧,入目的那一慕景象让他震惊地哑了声音。
“怎么了?”晨星好奇地看向他,见他不语,也不禁往他的视线望过去。
一大片浓烟迅速地窜向澄净的蓝空,浓烟的源头来自广茂原野中的一处小庄院,那小庄院正冒着猖撅的火舌,并且有一大堆移动的小黑点正围着那庄院团团转。
“他们为什么要烧那房子?”晨星好奇地仰起头,讶异地发觉江平脸色异常苍白,额头还渗着滴滴冷汗。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她关心地问。
“晨星,那些来杀你的人有多少?”他冷硬地问。
“这……”她并不清楚,好像不太多。
“有这么多吗?”他指向前。
“不可能。”晨星笃定地答,“况且他们也不可能用走的。”但不用走的,难道用飞的?怎么飞?关于这一点,她倒迷糊了,难道是用类似“神器”那玩意?
“那么说……这些人是……”他心惊地忆起昨夜父亲那可疑的言行。
莫非父亲当真做了什么,而且事情还外泄败露,若果真如此,那这些人不就是……朝廷派来围剿的?
“你留在这里不要跟着我。”他大声吩咐道,一边迅速地跑向他的坐骑。
但他这句话反倒让她起了疑心,“发生了什么事?”她跟着追过去。
江平利落地跨上马,不忘郑重地吩咐:“留在这里等我,若我今天没有回来,你就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喝!”他一抖缰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急窜而出。
“明生,到底发生……”但来不及了,他的身影已落在远远的彼方,不可能听到她卯足劲的叫喊。
怎么了?她不禁又将视线调回那处正遭祝融肆虐的庄院。
他是去救火吗?
救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要说那些令人担心的话?
咦?这庄院的格局好眼熟……两个池塘,四个院落围着一个大屋……等等,这不是和江府差不多吗?
再定睛仔细一瞧。
没错,那的确是江府。糟,江府烧起来了,她也该赶回去救人。
但,外头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不像是在救火,反倒是像纵火……莫非他们想杀江家人,就像杀瑞莲一样?
是了,江平才会这么着急,才会说那么没良心的话。
不行,她得赶回去略尽绵薄之力,不能让明生当可怜的孤军。
想到此,她不再多作逗留,立刻撩起裙摆,奋力地拔腿往山下奔去。
※※※
好不容易安全无虞地下了山。
却在“回家”的路途上看见了江平适才骑走的马儿。
可怜的马儿侧躺在道路上,无助地踢着四肢徒劳地想要站起,急喘不稳定的气息显示它正痛苦着。
“你怎么了?”她蹲下身轻抚它的头,为它的惨状感到不忍,为它的痛苦感到难过。
不用人说明,她也猜到它一定是因江平急切地赶路而累倒,或者是脚因此出了问题。
她想帮它,却又迟疑着怕时间不够。
马儿比得上江平重要吗?当然她的丈夫比较重要,可是马儿好可怜。
“对不起,我现在帮不了你,但我会回来的,我保证。”她迅速站起身。
那马嘶嘶地哀叫两声,黑润的双眸可怜地溢出泪水。
晨星忍不住地撒过脸,“我想救你,可是我时间不够了,对不起。”她哽咽。
她不得不按下满心的不忍继续往前奔。
※※※
远远地就看到江府门前聚集着一大队人马,由飘扬的旗帜看来,是隶属于京城神机营的士兵。
看来他的料想没错,他的爹亲当真做了欺君大事。
他能力挽狂澜吗?
顾不得身形狼狈,仪态不佳,他继续悄悄接近,只盼在没人发觉的情形下,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情况弄清楚。
但出现在他面前的情况令他骇住了。
江府门前,血淋淋的一片。
一汪汪血泊中躺着难以计数的尸骸,男女老少交错横叠的尸体,有的甚至肢体残缺,身首异处,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双眸,森冷地透出不甘与恨意。
好残酷的一场杀戮呀!
他瘫软地跌坐在地,惊惶的双眼游移在群尸间想要搜寻熟悉的亲人。
啊,那是娘的身体……娘的头呢?那不是萌生的头吗?那萌生的身体在哪儿?那……那不是采荷最喜欢的金缕绣鞋吗?采荷的上半身又在哪儿?爹呢?他没死吗?
清泪不受控制地狂暴决堤,他狂乱地用眼光寻找属于父亲的事物。
啊!找到了。
在神机营的旗杆上挂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他的爹江俊。
由他圆睁的双眸可猜到他死得不甘愿,但由他唇边的微笑却又可以知道他是甘心受戮的,看来他并没挣扎。
爹,这样做值得吗?
他在心头悲怆地大声质问。
虽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但总不外乎是实行他的理想,结果却把一家人的性命全赔进去了,值得吗?
如今江家只剩他一人了,他该怎么做才好?
是去冥府陪伴他们?还是苟且偷生,伺机报仇?但找谁报仇?皇上?抑或是这场杀戮的所有参与者?
还是留下他这江家惟一香火,从此流浪天涯,与晨星平淡地过平凡日子?
是呀!还有晨星,他不能丢下她不管的。
“站起来。”一声沉喝从背后传来,紧接着两个尖锐物抵住他的背。
被发现了。
他绝望地站起来,眼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远方的山巅,他知道他所思念的人儿正在那儿——晨星,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
“左统领,好久不见。”他勉强地打着招呼,决定无论遭到何种待遇,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决定直到死时都要保持作为江家人的自傲尊严。
“江大人,别来无恙否?”左统领微笑以对,满是皱纹的脸庞似在惋惜地低叹。
昔日在京城,两人虽是不同品级的官员,却是相谈甚欢的酒友,还曾共邀踏青寻幽,在广阔山水间畅抒己志。如今不过时过数月,昔日好友却得因皇命变成生死对头,怎不令人感叹命运的捉弄。
“尚可。”江平干笑,“左统领远道而来,可是身肩重命?”
“江大人,这也非我所愿。”他低叹,“实是你们江家罪无可恕。”
“我们江家犯了何罪?”江平沉下脸。
“谋反。”
江平脸色微变,“证据何在?”
左统领自身后的随从手上取来一叠文稿,慎重其事地交付到他手中,“你自己看吧!”
江平低头瞧去,文末署名“净明”,这不是爹的别号吗?
“看你的表情,似乎不知此事?”左统领猜测。
但事到如今,知不知也没差别了。所以江平选择不答,只是沉默地读着……
传说西有赤鹏,其身八尺,其翅十足,声若宏钟,鸣若雷震。其顶微光,仿若一兀。
诸鸟随之,尊其为王,站居顶巅,受其朝奉,日夜所食皆为贡。
安逸渐恶劳,站居成坐居,身形日益大,振翅亦难飞。
其锐势顿减,众鸟何惧……
好大胆的一篇文章,开头第一段就点出了“朱元”二字,接下来更点明了此王的怠情,不思图有所作为,只望臣下忠心伺候……这分明表达了对圣上的不敬。
爹竟然写这些东西?他置全家人性命于何地?
“一则故事,何以致罪?”他忿忿不平地将文稿丢弃于地。
文字狱,自皇上登基已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如今竟也降临在自己头上。真好笑。
“江大人,你心里有数。再者,告诉你一件你可能不知道的消息。”
“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令世伯,胡丞相胡惟庸被捕下狱,即将问斩。”
江平一脸讶异,“为什么?他犯了何罪?”
“谋反。结交朝中文武官员,聚兵谋叛。”
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他竟然一点也不知情。不用别人告知,他大概也猜到爹和胡惟庸共谋在一起。这下,可不只江家人被杀就能了事,恐怕娘的家族,还有广西的项家都会蒙受其累……数万生灵就这么无辜牺牲了,这场罪孽实在太大了。
爹说他尚有一线生机?
或许吧?毕竟皇上十分赏识他,倘若他否认参与,痛骂他们乱臣贼子的行径,甚而领兵将之赶尽杀绝,或可……但他不会做的,与其做个不孝不义之人受天下人唾骂,他还不如引颈就戮来得痛快。
只是可怜了晨星。
“看来,我死罪难逃了。”他认命地低叹,在死亡恐惧的笼罩下勉强挣出一丝笑,“左统领,望你念在昔日交情,让我死个痛快吧!”
左统领凝重地点头,“这个自然。”他伸手解下腰边的佩剑往他掷去。
江平一把接过来。
“你自己了断吧!”左统领低叹,不忍地撇过头。
江平凄然地抽出长剑,近乎昏乱地看着长剑映着旭日光辉射出森森寒气,在眩目的光芒下,他竟渐渐消失恐惧,脸色也愈发平稳。
反正,他是逃不了,何不轰轰烈烈死得像豪杰。
“好剑。”他出声咏叹,伸出手用力一弹,听着剑发出嗡嗡的鸣震,其神色显得从容而适意。
“江大人好气魄,在下佩服。”虽是如此道,却也没转过来瞥一下。
“好说。”江平含着微笑,不疾不徐地将剑抵往自己的脖子,“左统领,我有话可否烦请你转告皇上?”
“请说。”
江平朗朗一哂,“陛下当放开心怀亲近贤能,接纳批判谏言,多读圣贤之书,广阔度量;多查吏治,关心下情。”
“我尽量。”左统领勉强地点头。
“多谢。”江平凝目扫过周围的士兵,再进而看向旗杆上父亲的容颜,“下官在此拜别,你请保重。”狠下心肠,就要用力一划。
“明生,不要。”
尖叫的声音由远而近,围观的士兵尽皆转头望去,然后他们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傻瓜,谁叫你回来的。”他低斥,黑眸湿润地看着眼前长发披肩,一身狼狈的娇妻。心一软,举剑的手无力地垂下。
“明生。”晨星大叫,哭着扑了过来,“明生,我不要独活,要死我们一起死。”
如此壮烈的宣言软化了冷硬汉子,就见一颗晶莹的泪珠哀然地溢出江平眼角。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校。
这样的深情就像他们如此这般吧?
低叹一声,他温柔地回拥着她,手劲愈来愈紧,“傻瓜,你不后悔吗?”他好心疼。
“不,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她哭叫,当真死而无惧。先前她之所以会想活,是因为江平可以活着与她在一起。如今这情形……这么多人……恐怕要活也不容易了。
“这位可是我无缘相见的弟妹?”左统领出声相询,眼眸中有着无奈的同情。
江平抬头对上他的眼,“左大哥,烦请你高抬贵手,射一箭同时结束我们夫妻的性命吧!”
“江大人你……”左统领惊骇地迟疑着,最后还是点头,“好吧!我就成全你。”抬手自随从手中取来一副弓箭。
“谢谢!”江平点头称谢,任手中的长剑铿然落地。
晨星紧紧将头埋在他胸前,颤抖不已的身躯毫无隐瞒地表示她的害怕。
“别怕,一下子就过去了。”江平轻轻拍着她。
晨星点头,但内心的恐惧仍不受控制地涌现,突然一阵奇异的感觉掠过心底,她似乎有所感应地突兀抬起头。
“怎么了?”
“他们来了,他们来杀我了。”她喃道,抬头往天空找寻。
“是吗?”江平紧跟着仰头,“死在神仙手上会比较好吗?”他苦笑地自嘲,突觉这一切好荒谬。
左统领搭上了箭,箭尖直瞄向他们夫妻俩,“你们放心去吧!我会每年遥祭你们的亡魂。”
听到他的声音,晨星一时分心地往左统领望去,然后骇然地看着那尖锐的箭镞,心头的恐惧爆炸似的迅速膨胀……
“不,不能死……我们都不要死……”她猛摇着头狂乱地低喊。
就在此时,风沙迅速地扬起,以晨星和江平为中心猛烈地卷升……
但仍太迟了。
左统领的箭已离弓弦,锐不可当地直射过去,直穿过旋风壁而来,但来势已因旋风折冲而大大减弱,可是仍不失准头地向前疾飞。
咻!
箭不偏不倚地从背后直射入江平的胸腔。
“不!”晨星尖叫,狂乱地看着双手沾满江平湿热的鲜血。
顿时,眼前的世界尽为血丝所蒙蔽,她更凄厉地骇然尖叫:“不,不……我不要……”
随着她的激动,那层旋风更为激烈地旋荡着,以千军万马的复仇之姿迅速地向外扩张,吞噬着周围所有一切,包含已然死去的江府的人及逃脱不及的神机营士兵。
鲜红的血壁仍在旋转着,在蓝空下,在旭日朝阳的照映下,显得妖异……可怕……
※※※
“前方五里处有异常能源反应。”罗沙·史密斯中士看着面前的屏幕报告。
休德·齐塔尔上校坐在他的指挥座上紧蹙着眉头,“距杜若薇莎的测知处有多远?”
“不超过两百公尺。”
齐塔尔上校更皱紧眉头,“还有多久能看到?”
“三十秒。”葛登·诺瓦史里上士答道。
十、九、八、七、六、五……
透过屏幕的显示,他们惊呼,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那是什么?”齐塔尔上校好不容易出声,双眼死盯着眼前那血红色旋转的圆柱体。
齐格菲·艾尔萨斯中校立刻低下头来按动键盘,干涩的声音紧张地吐露:“高约十公尺,宽约五公尺,厚度是一公尺,转速每秒可达一千转……”震惊的语气摹然而止。
“外体圆壁组成物质是什么?”
“是……是人类的血肉。”
一阵沉默的宁静笼罩着整个太空舱。
“圆心里有两个人,其中之一,即将死亡,另一个……不是人类。”葛登·诺瓦史里上士硬着头皮再度报告。
“BIL-54是失败品,”齐塔尔上校冷着声音宣布道,像下了什么决定般猛地站了起来,“相信各位都见到了她的残暴,为了将来的地球联邦,我们不能让她再任意非为,她是个必须摧毁的失败品,为了国家,为了将来,即使牺牲,我们也得毁灭她。”顿了顿,威目扫过众人,“你们是我的伙伴,愿意跟我一起与敌人抗战吗?”
霞光绚烂地照了进来,为他们的壮烈致上最瑰丽的色彩。
※※※
温热的身体逐渐变冷,灼烫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泛流而出,沾湿了衣衫,染了一地的红,血泊仍在扩大。
她狂乱地抱着他静静地坐下,泪水溃决而出,紊乱的记忆不断地交错。
她记得,曾经也有个逐渐失去生命的躯体在她怀中,他是……是……是她的父亲,一手创造她的人哈尔佛·冯·罗德。
那一天,在费沙太空站里,他死在她怀中,临死之际以他残余的生命嘱咐她要活着,让他不要白死。
她做到了,虽然活得迷糊,但她过得很好,而且她也找到另一个亲人,可是如今她又要失去他……上天对她何其残酷呀!
“明生,我不要你死。”她哭叫着紧紧搂住他。
江平忍住背后剧烈的疼痛,努力举起手安慰地抚着她的长发,喑哑的声音低低陈述:“别哭,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等你的神来了以后,我们就能死在一块了。”
“不,我不要这样。”她摇头,“我答应过爸要活着,我不要死,所以你也不能死。”
“是吗?”江平掩不住心头的失望,却又忍不住一阵欣慰,“那也好,如果你逃得了,就逃吧!不要管我了。”反手就要将她推开。
“不,要走我们一起走。”晨星就是死命不放开他。
“我就快死了,再不放开我,你也离死不远了。”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晨星仍是无法接受。
“晨星,冷静点。”他轻轻一巴掌打过去,“你是没办法阻止我死的呀!”
晨星眼睛瞪得好大,“不,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她拼命地思索……想到了瑞莲……想到了她的血。
晨星狠下心咬起指上一块血肉,迅速地将手指塞进江平口中。
“你干什么?”他急声问,蓦然了解了她的意图,不禁低吼,“快逃,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晨星又举起另一指咬破血肉,并将手伸到他的背后,把心一横就要将箭拔出,让他的血和她的血相混……
“杜若薇莎,我们奉联邦的命令来销毁你了。”天空响起震雷般的声响,一艘飞行船翩然停至他们上空。
江平眯着眼打量着那艘飞行器,“果真来了,太迟了……晨星,我等着你……啊!”突觉背后一阵抽痛,就再也忍不住地陷入昏迷。
“杜若薇莎,你还不起来受死。”
晨星决然地抬起头,脸上不复见狂乱,只有冷静的理性,“是的,我就是杜若薇莎·冯·罗德,地球联邦的国民。”她傲然宣布。
鲜红的血壁在此时起了变化,滔滔地卷起巨浪,在数秒间由空心的圆柱体变化成一个空心的半圆体,密密地将他们包围在内侧,仿佛像母亲保卫胎儿般轰轰地对敌人咆哮。
“发射激光。”齐塔尔上校刻不容缓地下达了命令。
一道蓝色的光束朝那半圆体射去,好像被吞噬了一般,激光的效果毫无显现,那半圆体仍然急速地运转着。
“报告。”齐塔尔上校脸色发白。
“激光被半圆体吸收了,圆心内的两个生命体仍然无恙。”葛登·诺瓦史里上士紧张地报告着。
“史密斯中土,发射飞弹。”他接着下令。
“是的。”
“咻”的一声,四枚小巧却又威力惊人的飞弹,凌厉地攻了过去。
在接触到半球体前,分别嗤嗤地分解成碎片般的金属,并融入半球体成为它的一员。
眼看这一去又是无声无息,齐塔尔上校不禁气急败坏地吼:“报告。”
“飞弹被分解了,他们仍然无恙。”
“上校,乱流,紊乱的气流由下方袭来。”
一阵摇晃,摇得他们个个坐不住,站不稳,满是踉跄的狼狈样。
“好一个威力强大的精神战士。”齐塔尔上校扶着椅背恨声怒叫。
“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一个声音蓦然出现在他脑海,他震惊地往伙伴们看去,不意外地看到他们一脸讶异。
好厉害的力量,竟能如此与他们感应。就在他们又惊又气时,摇晃停止了。
“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杜若薇莎不平地喊叫。
齐塔尔上校脸色一敛,愤怒地吼:“你没犯错?你看看围在你周围的是什么,是人类的血肉,你杀人了。”
“那些是我的家人,还有杀我家人的仇人。”
“你还不认错?’齐塔尔上校气呼呼的。
“我有错,你们难道就没错吗?你们藐视任何不是人类的生命,任意地玩弄摧毁,你们以为我没有情绪吗?”
“你错了,我们尊重生命,只是……我们藐视人造生命,尤其是武器。”齐塔尔上校举起手,他的伙伴会意地开始设定。
“想杀我?”
好厉害,竟还能探知人的心思。
“发射。”齐塔尔上校大声地下达总攻击的命令。
瞬时,三种颜色的光束,六种种类的飞弹俱以那半球体为目标的猛攻过去。轰轰数声,一阵迷烟漫满天际。
“射中了。”齐塔尔上校喜不自胜,期待地等着迷雾散去后展现丰硕的成果。
“上校,他们仍活着。”葛登·诺瓦史里上士首先由分析知道结果。
“怎么可能?”他青白着脸,看着迷雾散去后依然存在的半球体。
“别忘了,我是目前地球联邦最强的精神战士。”杜若薇莎的声音再度响起。
齐塔尔上校无语以对,紧握的双拳已然泛白,额上的青筋也已浮现。
“走吧!我不想伤害你们。”
“走,走去哪里?回家吗?”他桀骜冷笑,“我们离家一千六百年,全拜你所赐,跨过了这段时空,如今我们全无处可回了。”
“对不起。”杜若薇莎诚心地道歉,“但我不知道该如何送你们回去。”她也老实说。
“我们不需要回去。”他森冷地抬起头扫过众位伙伴,悲怆的泪光闪烁着,“我们决定执行NB计划。”头用力一点,他的三位下属面无表情地开始行动。
“什么是NB计划?”杜若薇莎急问。
“那就是NoBaCk。”他也不怕她知道,反正就算不说,她也探索得到。
“你们疯了。”她惊呼。
太空船陡然上升,在短短数秒上升至离地球两百公里。
“引擎全部开动,速度达九段八,预计可造成半径五公里的坑洞……”齐格菲·艾尔萨斯中校冷静地报告。
这样会改变历史吗?齐塔尔上校不禁自问。但如果不将杜若薇莎及时摧毁,若她将来在地球历史上兴风作浪,危害岂不更大?
如此一比,死些平凡地球人还算损失小些呢!
“各位,我很高兴与你们共事,你们是我的好伙伴。”齐塔尔上校一扬手,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形来到眉前,尊严无比地行了个军礼。
“上校,我们更是荣幸。”三位下属也恭敬站起,郑重地回礼。
“谢谢。”他感动地掩目抹去泪意,接着重整情绪,“走吧!让我们为地球的历史献上一分心力。”
“是。”三人迅速回座。
太空船在太空中转身朝向地球,接着太空船急驰而去,经过大气层时,整艘船恍若着火般成为巨大的火球,然后加速……再加速……朝那半球体俯冲……
“你们疯了。”杜若薇莎的急叫加深了他们脸上的笑意。
这一刻将永志于史书中,因为这场“天灾”使广州损失惨重,使朝野震惊。
轰!
它如愿地突破半球体,并如预期般地在地面造成了个大窟窿,使方圆百里间变成死地,使龟仙祠的池水瞬时蒸发,也使那只受人崇敬的龟仙于数秒之间无影无踪地“升天”了。
但杜若薇莎呢?是否如他们所愿般地与之同归于尽?
当然,答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