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他——”她一愣,“什么?!”
“我舅父。”他微笑,肯定的重复一次。
“你舅父?”她思索了一下,“那不就是……”
“正是狐主。”他接口。
狐主?!她眨着大眼,神情满是惊诧。柳若云外表明明看来与他们年纪相仿,辈分却足足了他们一辈?不过,这似乎没什么好吃惊的,梦魂谷里的“人”哪一个不是随便都有几千年修行,而几百年修行的,看来就像个孩子一样。
“舅父。”她不客气的看向柳若云,“你抓我做什么?”
“谁教你们谨王座戒备森严,舅父不得其门而入,没机会与岩枫单独会面,只好出此下策。”柳若云神色自若的坐下来,喝了口下人送上的茶。
“这说不通,你可以通报一声啊?”她不太情愿的被柳岩枫拉着坐下来,“这么做吓死人了!而且我还……”想到自己伤了狐主,她不安的瞄了柳岩枫一眼。
他对她挑了挑眉。
“我拿刀伤了舅父。”她声音转小,坦白的招认。
“无妨。”他轻揉了下她的脸,要她不用放在心上。
“岩枫!”柳若云愣了一下,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娘子伤了舅父,怎么你只有两个字——无妨?!”
“不然舅父还想如何呢?”相公不责怪,李舞扬就好像拿到了免死金牌,讲话立刻又大声起来,“谁教舅父要暗夜突袭?舞扬才小小地划你一刀,算舅父运气好了。”
听到她的话,柳若云仰头大笑。“岩枫,你这娘子真有趣。舞扬你说,那舅父该怎么向你们赔罪才好?”
这些年来,他虽然功力尽失,但却潜藏在江南一带,靠着与生俱来的灵敏直觉买下一座别人根本看不上眼的山头。开垦之后,大家才知道原本不起眼的山丘竟是藏金丰富的金脉宝窟。
为怕身分曝露,他行事极为低调,不忘靠着拉拢地方官员跟朝廷做起金饰买卖。近一年来,还得到替朝廷设计金工首饰上贡给帝后、贵妃的机会。
于是短短数年下来,他已经富甲一方,因为法力尽失,所以只能静静等候机会,等一个复仇的机会。
“向舞扬赔罪简单。舅父府中的厨娘可会制作梅花糕?”
“梅花糕?”柳若云不解的看着他。
“我娘子特爱梅花糕的滋味。”他微笑,“若要赔罪,舅父就赠她一盘梅花糕吧。”
接着,柳若云介绍了几个人给柳岩枫,这些人是这几年他明察暗访所找到的幸存族人,他们都忠心的跟在他身旁。
“这些年我们都在北方活动,”或许是心头轻松了,柳岩枫的话也多了起来,“长老寻得一处别有洞天的山谷,令大伙可休养生息。若知道舅父还活在世上,长老一定会很开心。”
“我也迫不及待想要见见长老了,待这失踪案查个水落石出后,我就去见他。”
柳岩枫点了点头,伸手轻抹去李舞扬嘴角的饼屑,因她一脸满足的神情而扬起嘴角。
“至于进宫探访太子一事,你自己再思量一番。”柳若云再道。
李舞扬实在太了解自己的夫君,知道他受狐主的话所影响,心里矛盾不已。虽然他一如平常,但在狐主提到太子时,他的手却不经意的一动。
她沉默的吃着梅花糕,虽然心中有十足的好奇,但也知道有些事在某些时候不适合多嘴。
“太子身患恶疾,或许你的医术可以帮得上忙。”
“天下名医何其多,他既贵为太子,要怎样的大夫没有?若太子真的病入膏肓,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那我又有何能耐治愈他?”
“我知道你恨他。”柳若云淡淡的开口,“毕竟全是因为他,才狐族损失这么多性命。不过说穿了,他只是一颗棋子,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就像个瞎子似的被人牵到哪就到哪,他同样是个可怜的人。”
“可怜人?”柳岩枫眸子一冷,陡地站起身,“我那苦苦等着他最后却惨死的娘亲呢?”语毕,他转过身,难掩气愤的拂袖而去。
李舞扬放下手中的筷子,跟着站起身,“舅父,舞扬也告退。”
“舞扬。”柳若云唤住正要跟着出去的她。
“是。”她立即依言停下脚步。
慈爱的目光看着她晶亮的双眸,虽然她是皇室一员,但当年的恩怨确实与她无关,若硬要扯她进来、给她安条罪名,实在也说不过去,只要她能忠心的守在岩枫身旁,他会选择接受她。
“岩枫……就交给你说服了。”
李舞扬眸子一转,很清楚夫君对皇室之人的看法,想也不想的便婉拒,不想揽上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舅父,舞扬没那个能耐说服相公。”
柳若云嘴角一扬,“若你不能,这天底下就找不到半人行了。”他一叹,干脆直言以告,“你可知当今太子是谁?”
“我父王的三皇兄,姓李,单名一个皓字。”
“没错,但你可知他便是岩枫的生父?”
此刻,李舞扬实在庆幸方才自己有把嘴里的梅花糕给吞进去,不然她现在肯定会当场噎住。
“岩枫的生父?!”当今太子……不会吧?!“那他跟父王不就是……”
“他是李岳的亲侄儿。”
她手扶着桌子,发现自己的脚居然在发抖,需要坐下来,否则可能会被吓得瘫坐在地,当众出丑。
“这个事实你会震惊是理所当然,岩枫虽不愿跟帝王之家扯上关系,偏偏冥冥之中有注定,他越想逃离,最后却仍是认识了你。这桩恩怨的起因,舅父现在就告诉你吧。”
“当年李皓为探寻名医替太后医治而遇上了若雪,也就是岩枫的娘,两人进而相知相恋,不顾世俗眼光也要相守。而李皓为了若雪选择放弃皇位,两人也着实在民间过了几年快乐的日子。”
第15章(2)
“然后呢?”
“李皓终究是太子,他有他的责任,一日他奉命回宫,原本以为去去就回,从此便可带着岩枫和若雪做对平凡夫妻,但最后……他没有回来。”
李舞扬皱起眉头。“所以太子真是负心人?”
柳若云静默了一会,幽幽开口,“若雪当年将岩枫交给我,不顾危险进去了一趟,才知道李皓被软禁,却也因此让自己狐妖的身分被和卓识破,才引发了后继的种种……”
“所以,该怪谁呢?或许该怪的是人心险恶,造化弄人吧。其实……太子在十年前便疯了,这些年来他依然被软禁在宫中,却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是他不要岩枫,而是他根本忘了自己有过一个孩子。所以我才会对岩枫说,我不恨李皓而是可怜他。”
“亲生父亲这些年的日子岩枫全然不知,可那人毕竟是他爹,要恨一个生他的男人,我相信岩枫心里也不好受,现在只要他愿意去看一眼,应该就可以释然,明白我的用心。”
听着柳若云的话,李舞扬心中突然升起一奇怪的感受,脸色忽地一白,觉得一阵头晕,整个人有些不舒服。
“舞扬?”柳若云发现她突然脸色刷白,担忧的看着她。
“舅父,我没事。”她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每当她有这种奇特的感受时,就代表着有事要发生了。
脑中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她爹娘从此一去不回、伶姨要她此生绝口不提爹娘姓名的事。而就在那天夜里,狐族长老和她父王也全都在找柳岩枫——当今太子之子、她父王的亲侄子……
这当中可有关联?
她心头一动,连忙否决自己脑中冒出来的念头。怎么可能有关联?肯定是她胡思乱想。她爹慈悲、娘亲温柔,怎么会跟这些宫廷血恨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