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想着,对面的门开了,韩苏肿着一双眼睛走出来,看到他脸立刻红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好像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正穿着睡衣,立刻又退了回去把门关上。
盛夏拿着资料正要关门,看到她,也停了下来。
他二十四年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人,就这样放弃吗?
他想了一下,拿出韩苏给他的钱,看了看关得严实的门,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
韩苏靠着门静静地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一双哭肿的大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盛夏,自己的狼狈和堕落都展现在了他面前,原本第一次见面的盛气凌人,现在想来那么的可笑。
现在他一定很失望吧。听到门外有很轻的脚步声靠近,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接着脚步声离开了,她知道他把钱还了回来。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做好饭等她,深夜回家也不会有人等门。这些她几乎没有奢望过能得到的温情,她都曾得到了,不过现在又失去了。
韩苏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开始咬着手背轻轻地啜泣,眼泪流过肿掉的眼眶,刺刺疼疼的。等到门外没有声响的时候,她终于放开嗓子大哭了起来。她不想的,她也不想让他这么失望。可是她没有办法,很多时候她也想做个正常的女学生,但是有太多的东西去阻碍她的决心。
忽然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韩苏的哭泣立刻停了下来,她愣愣地打开门,看见盛夏淡漠地拿着一份早点,看到她,冷峻的脸上是一些微不可见的尴尬。
“饿不饿?哭那么长时间很累吧?”
韩苏呆呆地看着他,哭得惨兮兮的脸上立刻开始了号啕大哭的前兆,盛夏狼狈地举起手。
“你别哭好吗?别哭我什么都可以做。”
韩苏压下仿佛马上喷涌而出的酸意,有些傻傻地问:“要求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不太过分。”希望不过分了,他不知道女人的要求都是什么。
韩苏慢慢浮出了大大的微笑,然后一笑起来就止不住笑意,在他无奈地猛翻白眼的时候,抢过还温热的早点,开始吃了起来。
“你不打算坐下来吃吗?”盛夏退后一步坐在她经常坐的天井台阶上,然后示意韩苏也坐下来。
哪有站着吃饭的?不过眼神扫到屋子里,他不再说话了。没进过女孩子的房间,不晓得原来女孩子的房间比男人的还要简单,还要乱。原本古香古色的大家闺秀厢房,被她折腾得乱七八糟,他真的不晓得这位大小姐平时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韩苏咬着一只煎饺,跟着坐了下来。盒饭里的米汤真的很好喝,记忆中,她几乎很少吃早饭,没想到早晨的早点是这么好味道。
“喜欢吃早餐以后要早起。”盛夏不明白她怎么老是一副饿死鬼的样子,以她的财力,应该不至于这么可怜才对啊。
韩苏百忙中含糊地回答:“我起不来。”因为没那个习惯。
几乎是反射性的,盛夏皱着眉头说:“我叫你。”
两人同时一震,韩苏喝稀饭的速度顿了一下,她偷偷地看了盛夏一眼。看他也有些懊悔地撑起脸看着天空,知道他一定后悔自己多嘴给自己找麻烦了。
“没关系的,我不吃早饭也可以的。”这样他该不会困扰了吧?韩苏再次偷偷地看他的反应,结果却是看到他拧住了眉头。
“别说了,以后我每天负责把你的生活正常化,还有……”他顿了下,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地说,“那个宁伟说你最好今天下午去学校一趟,还说你不去的话一定会后悔。”其实看到他大吼大叫的样子真的想直接忽略他,说实在的,这个人很不得他的喜欢。
韩苏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乖乖点头。
盛夏看着她吃完早点,把袋子饭盒丢入垃圾袋。接下来好像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于是起身站起来对她点了下头,“既然没事了,我就去学校了。”说完想起宁伟的话,他又接着追问了一句,“上午有课吗?”
韩苏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那好吧,上午你再休息会儿,下午去学校吧。”眼睛扫过她脸上的黑眼圈,为她现在的憔悴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真的如宁伟说的那样是个天天逃课的问题学生,那么她的问题一定很大。
盛夏起身离开了小院,韩苏就站在院子里面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许久她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仿佛进行什么仪式一样开始努力地收拾东西,然后是打理自己,最后……躺在床上,感觉着那种拨云见日的快乐。下午……算了,还是上午去吧。
盛夏来到学校,看到教室里张楚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孙剑他们在一旁偷笑。
“又怎么了?”看样子好像又失恋了哦。盛夏小声地问孙剑,果然得到他以口形回答:被甩。
盛夏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这个学长,大学这几年,他几乎一直在追求——被拒——追求——被拒中度过,最可恨的是他经常是在快追到的时候忽然抽身离开,说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他啊,昨天收到那朵毒花的短信,说是很寂寞很无聊,想让他安慰一下,结果他乐得要死地去找她,结果却被耍了。”孙剑把盛夏拉过来小声地给予正确答案,然后有些头疼地看着张楚要死不活的样子,突发奇想地说,“要不,我们帮他泡?”
馊主意!盛夏听到后诧异地看着孙剑,这位高材生的脑子不是坏了吧?还能帮助泡MM的啊,泡到手了怎么办?办理移交手续吗?想到这里他摇摇头。
“要泡你们去吧,我实在不会讨女孩欢心,更不了解她们。”他自己还有个大麻烦需要解决呢。
孙剑几乎吐血地瞪他,“你根本不需要讨女孩欢心也不需要了解她们,凭你的外表就够了。”然后哀怨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喜欢和你在一起?像我这样的外表总被人当弟弟,只好借你的光辉来发光了,真是标准的借光。”
盛夏丢下课本坐好,要后摇头低笑。借光是这么解释的吗?好像月亮借太阳光发光一样。这些学长真是有趣到不行。忽然,趴在哪里快成死尸的张楚猛地站了起来,周围的众人都被他吓了个一大跳,纷纷抗议地说:“张楚帅哥,你要耍酷找毒花啊,做什么来这里发威!”
张楚不理会他们,瞪着窗外,“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失去尊严,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在女人面前昂首挺胸的男人!”
话音未落口袋里传出了“嘟嘟”两声,这是电话发出报警声,他拿出来一看。原来是电池没电了,脸色变换了一番后,他立刻换上感动的表情。
“我错了,不是她不回短信,原来是我的电话没电了,不能怪她!不能怪她!”说完他叉腰哈哈大笑,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看得大家摇头连连。
“唉,他真的被那个小妞搞疯了。”
盛夏但笑不语,专心抄笔记。张楚疯,难道他不疯吗?第一次做人这么没原则,任一个女孩耍他也不生气。
孙剑看到了他的表情,连忙怪叫着说:“哦,我们的学弟不认同哦,是不是也在发疯期?”然后眨眨眼睛,“那个秦绿颖……”
“和她没关系。”盛夏笑了一下,连忙澄清,“那样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那什么样的感兴趣?”这下连张楚都好奇地靠上来问,“不是和我喜欢的是一个型的吧?”
有那么巧吗?而且张楚和韩苏不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认识的可能应该很小,他这么说应该是想套话。盛夏连忙举起笔记说:“怎么会呢?张学长既然无聊不如给我看看这个问题怎么解答。”
张楚借过笔记看了一下,马上怪笑着暧昧贴上来,“学弟啊,青椒炒花菜会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想请你敬爱的学长吃饭?”
盛夏连忙拿了回来,笔记上果然写着几行菜色,那是他刚才边听孙剑说话边心不在焉写下的。他顿时低声诅咒了一声后,连忙把本子夺过来收好,然后站起来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既然学长们忙,我就去找王教授问问题去,各位学长继续。”说完忙不迭向门外走去,身后是一片兴奋的起哄声。
“天啊,可爱的学弟终于春心大动了。”
“是啊,认识学弟这么久,我第一次看见他脸红哦。”
“我们系的王子出仓在即,我们有机会了!”哈哈,美女们的眼光可以转移了吧。
孙剑笑完之后收起表情,深沉地托着下巴,“不过,我们马上也毕业了,这个学弟的春心动得不是时候啊。”
“对哦,他也要离开了,这会不会是死刑前的最后一顿饭?”
说这话的人立刻被揍了一拳,“白痴,说错了吧,应该算回光返照!”
挨打的人反击,“你的词好不到哪儿去吧?”
无视周围几个同窗的打闹,张楚严肃地沉思了一会,然后拿起电话喃喃:“怎么还不来信息?”说完坐下来看着电话托腮继续等心上人的消息。
孙剑头疼地抱着脑袋,“唉,毕业生果然都不正常!”
韩苏好像口味有点重,所以青椒她应该是喜欢的,盛夏拿起一颗漂亮的青椒微笑着丢进袋子里。他看起来阳刚俊美的身姿站在其他买菜的阿妈阿嫂群里,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不过盛夏早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从小他都是自己去买所有的生活用品,没有人会帮他。能够靠自己的双手活下来并顺利读完大学他已经觉得庆幸,其他的都不是很重要。
挑好菜,付钱,接着对经常便宜卖菜给他的大婶点点头。顺路看看这些菜农自己种的水果,生活清贫,但是身为医学生,绝对不可以因为营养不均衡浪费药费。拿起一颗苹果正在打量,忽然他就看到了韩苏。
她穿着黑白相间的短裙蹲在一个水果摊前,认真地挑选着柳橙。
“大叔,这个给我称上五斤吧。”选了半天,她好像实在不会挑选,干脆放下来让果贩帮她选。
盛夏放下苹果走了过去,拦住了她付钱的动作。
“等等。”
韩苏诧异地回头,一脸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好巧啊,她从学校回来,觉得靠盛夏一个人帮她做饭很不好意思,所以想来买点水果作为答谢,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盛夏看看水果,笑了笑说:“我是来买菜的。”说完看看韩苏手边那一大包的水果皱眉说,“天这么热,这些水果买了吃不完还会坏掉,不如买些番茄,既可以当水果又能做菜。”
果贩大叔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小姐啊,俺第一次看到有男人帮老婆买菜的,难得有个这么体贴还会过日子的男朋友,一定要珍惜啊。”
韩苏的脸立刻红了,她无措地看看盛夏,却看到他神态自若地对果贩大叔说:“既然这样,这些柳橙不如便宜点给我们,我女朋友想吃。”
“好啊,没问题。”果贩连连点头,“这么甜蜜的小夫妻,吃柳橙会更甜蜜。”
“承您吉言了。”盛夏低下头开始重新挑柳橙。
韩苏张了张口,却看他已经开始边讨价还价边挑柳橙,既然他已经杀下了价钱,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反驳让他下不了台。而且内心也有点淡淡的甜蜜,不晓得那是虚荣,或者是……或者是心动。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韩苏终于忍不住说:“你那样骗他,不怕他发现了,说我们为了省钱欺骗他一个老人?”说完一双大眼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做出“正确”的反应。就算是“错误”的,也好让自己死心。
盛夏瞅了下她那张写满意图的小脸,一手拿着柳橙一手拿着菜,对她笑了笑向前快步地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韩苏站在原地瞪他。难道他就不能稍微说一点吗?要不反驳断了她的绮想,要不就把事情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