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一走进小食堂,刘玉看见她,连忙迎上前。「那边忙完了?」
「嗯。」
阮玩看一眼铺子里的人潮,忍不住轻叹,有皇帝罩着就是不一样哪,不过是一块匾额,不过是几个宫女张扬进门,瞧瞧,这生意好到咋舌,都赶过冀州本店了。
「生意挺好的,要不要看看账本?」刘玉问。
「晚上再看,我先到厨房巡巡。」
「阮阮。」刘王喊住她。
「怎样?」
他面露迟疑,道:「我可不可留在京城,不回冀州?」
阮阮蹙眉,他怎会想要留下,因为觉得不受重视?
也对,冀州那边生意上的事他根本插不上手,不像京城里新店新人,他至少还能摸到帐册。
这点不能怨欣然,不是不给他机会,实在是他能力有限。
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欣然也曾经让他当过掌柜,但是别说带人不行,他连账目都做得不清不楚,被刘玉接手过的铺子,业绩坏到令人发指。
之后欣然几度提起想再给个机会让他试试手,她都不乐意。
阮阮公私分明,她再喜欢刘玉也没道理让欣然亏银子,对不?这次要不是刘玉苦苦哀求,她也不愿意带他上京。
才两个月吧,他就不想回冀州了?
「我不一定要当大掌柜,我可以从二掌柜做起。」
阮阮想笑,二掌柜就不需要本事了吗?她绝不用没能力的空降部队,就算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也不例外。
微哂,阮阮不想在众人面前下他面子,便道:「晚上我们再讨论,我先进去忙。」
「好。」刘玉送她到厨房口,踌躇片刻后走出铺子。
是直觉吧,直觉促使霍骥跟在刘玉身后,见他东弯西拐走到一处三进屋宅后面,一名妖娆女子走出来,两人对话片刻后,刘玉离开。
霍骥在附近略作探听,浓眉更紧,这小铺子的小伙计怎么会和知县扯上关系?
每天每天每天……不管去哪里总会与她遇上,她到底派了多少人盯着他?满脸厌恶,下意识转身。
「霍骥,你要是敢跑开,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说着,欣然半个身子伸到栏杆外。
这里是相国寺的至善楼,楼高十八层,要是从这里跳下去,非死即残。
「脚长在公主身上,爱怎么跳请随意。」霍骥不受威胁,径自往楼梯方向走。
欣然噘嘴,这人真没意思,吸口气,她慢悠悠说道:「可是今天我和云珊出门,如果我死掉,不知道云珊会怎样?父皇应该……不至于迁怒吧。」
霍骥冷笑,这种话唬不了他,他刚从梅府出来,云珊在家。
想也不想,他继续往下走。
「霍骥,你真的不管我哦,我真要跳喽!」
她作势爬上栏杆,眼睛却巴巴地望着霍骥,这时高楼一阵强风吹来,欣然没抓稳,眼看就要摔下去。
正在她发岀尖叫声那刻,霍骥拉住她的胳臂把她整个人提上来,于是欣然顺利地撞进他的怀里。
她环住他的腰,眉开眼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闻言,霍骥大翻白眼,推开身上的软玉温香,恐目相对,「你到底想怎样?」
「想要你去一趟天香阁,二楼的梅香屋。」
「我为什么要?」
「去嘛去嘛,对你有好处的。」
「我不需要你的好处。」
「要不……如果你肯去的话,我保证未来五天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也能拿来当条件?霍骥瞪她,瞪得眼睛快要掉出来,她还是笑得满脸阳光灿烂,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人。
「你瞪我吗?觉得不划算吗?要不十天?不能再长了,就十天。」她鼓着腮帮子,扳边手指,说得无比认真。
又使起赖皮功。「拜托嘛,我是真的为你好。」
「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不要出现。」他说得斩钉截铁。
「不出现你怎么会记住我,我怎么会有机会?」她闷声道。
霍骥没好气说:「记住你做什么?你要什么机会?」
「记住我、偶尔想起我,我想要一个机会想要你喜欢我。」
这种话说得出口,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哪?「要我讲几次?我不会喜欢你的,我已经定下婚约,听懂没?别像傻子似的整天跟在我身后做一堆没有用的事。」
她还在笑,只是笑容里热上一丝苦涩,「没做过,怎么晓得有没有用?我是公主哪,堂堂公主都不能争取自己的幸福,那平民百姓岂不是更可怜?」
「什么鬼论调。」
她用力叹气,用力笑开,「记住哦,明日午时,天香楼二楼的梅香屋。当然,如果你比较喜欢天天见到我的话,可以不去的。」她高举两手,朝他挥一挥,跳着脚下楼。
隔日迟疑大半天,霍骥还是去了。
没想到等在里头的人是吕将军,那次对话让吕将军对他留下深刻印象,也是那场对话让霍骥下定决心从军报国。
同样的手段,欣然明明用过,霍骥很清楚应该怎么闪躲,但梅老太爷寿宴那天,她故技重施掉进梅家的莲花池里,而他没有闪躲,还是救了她……
说到底,他怨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霍骥流了满头大汗,从床上坐起,看着四周,用手背擦掉额间汗水。
最近,不是回忆还是在梦中想起,越来越多被忽略的画面一幕幕回到脑海里。
她很烦、很讨厌,欣然天天出现对他做一堆不合理的要求,可如今回想……她并不是在嫁进安南王府后才处处为他着想的,她从很早以前就自以为是地做了许多对他好的事。
她很尽力,他却丝豪不领情。
欣然曾自我嘲讽地告诉娘亲一个笑话。
她说唐僧发现孙悟空的裤子破了个洞,于是耐心地把洞给缝起来,第二天又发现有洞,又补起来,第三天依旧还有破洞,正当他拿起针,孙悟空世现,问:「师傅,你老把洞补起来,我的尾巴要搁那儿?」
她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你默默为别人付出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
会讲那个笑话,是因为……她开始觉得心累了,对不?
他对她,不是普通的差。
霍骥牵起嘴角苦笑,垂眸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燕历钧,昨夜两人讨论整晚,燕历钧累坏了,迷迷糊糊睡在他的营账。
眼前他们画临一个大难题——朝廷粮草没衔接上,再过几天大家就得饿肚子了。
吃不饱的兵怎么作战?只有等着挨打的分。
征粮的人派出去好几批了,直到现在没有半点消息。
他们能怎么做?要不盗粮,把北辽的粮草放到自家人肚子,要不烧粮,让敌人和自己一样饥饿。
不管是哪种方法,都只能在对方的草粮上动脑筋。
霍骥下床喝水,他动作很小,不想打扰燕历钧,这家伙三天三夜没阖眼了,碰到敌军他就像疯了似的,眼睛冒出红光,不砍倒最后一个绝不歇手。
如今他们名声在外,一个是恶龙,一个是罗刹,再过不久燕历钧和霍骥两个名字恐怕就能够止小儿夜啼了。
喝完水霍骥走到水盆边,掏一捧清水洗脸。
上个月底,大军开拔到北疆,刚到地界,战争便如火如如荼展开。
一开始是顺利的,接连打出几场胜仗,消息传回京城,皇帝数度下旨褒扬。
燕历钧得意洋洋,拍着他的肩头说:「咱们一鼓作气把北辽给打下来,回去后等着父皇给咱们封王。」
霍骥笑而不答,前世他虽然没封王,但确实在吕将军的带领下一路打到北辽都城,迫得辽王岀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