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你还想着吃?”刘善都被她气笑了。“先烦恼你的菜肴若是被挑出毛病,又或者你瞎弄那些不知名的食材,届时被皇上怪罪,在佐登王子面前丢了王朝的脸,你如何明哲保身吧!”
接着,刘善不再多言,带着她一起到了宴会厅。片刻后,小皇帝赵秀阵仗华丽的驾到了,身边伴随着李政昀与比萨国的几名使者,而后百官也按等级一一落座,这场宴席随之开始。
菜肴一道道上了,虽说主要材料仍是中原常见的东西,鸡鸭鱼肉青菜等,但那香味及佐料,甚至是菜肴的颜色,很明显的与以往众人所习惯的不同。
李政昀知道这次的宴席是刘善刻意要来为难季采乐的,所以应该不会有下毒的问题,只不过心知季采乐脑子里少根筋的李政昀,面对这些未知的味道也不免略带迟疑,虽然他表面上依旧从容淡定,却一直以眼角余光观察一旁的佐登王子。
而佐登王子也没看过自己国家的食材被这么烹调法的,心忖这次可以大大下了灵运王朝的面子,脸上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
小皇帝赵秀倒是兴致勃勃,他敷衍了一段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便在李政昀踌躇的眼光下,以及刘建安及佐登王子一干人等看好戏的笑容底下,咽下了第一口菜。
“这是……咳咳咳咳……”年仅十二的赵秀选的是一道汤汁红通通的煮鱼,鱼上浮着的全是满满的比萨国食材,闻起来奇香无比。他第一次吃到这种味道,只觉口中一阵刺激,又热又痛挠得他喉咙痒痒的,不由得大咳起来。
“皇上!”刘建安心中一喜,但脸上却表现得又惊又怒,拂袖站起,装模作样地对刘善喝道:“刘善!你这些菜是什么东西?若是皇上龙体有什么不适,你们光禄寺负得了责任吗?”
刘善一脸惶恐的躬身回道:“启禀国公,这次的使节宴,佐登王子亲自将比萨国食材交给季少卿,指定由季少卿负责所有菜色,下官实在不知——”
只见他话才说到一半,赵秀缓过气来,似乎没听到刘建安等人在说什么,只是红着颊一脸兴奋地道:“太过瘾了!朕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过瘾的菜,呛得嘴发麻,却口齿留香,让人想一口接着一口啊!”
李政昀眉头一挑,瞥了眼好整以暇的季采乐,对于她的沉着有些意外,而刘建安及刘善则像是吞了只苍蝇般,悻悻然地坐下。
赵秀又兴致勃勃地用了好几道菜,早已对宫里没啥变化的菜色颇有怨言的他,吃得眉开眼笑,一盘一盘地点评道:“这酸溜溜的滋味真好,让朕的胃口都开了!咦?这包子的皮怎么是黄色的?吃起来有股特殊的香气与甜味……还有这道,朕以为是普通的绿蔬,居然如此香气四溢……太好了太好了,这光禄寺原本朕还不甚满意,今日却是立了大功!”
刘善闻言喜上眉梢,立刻起身恭敬地道:“皇上赞美,臣不慎惶恐。为了今日之宴,臣殚精竭虑了数个日夜,方完成数道佳肴。今蒙圣上不弃,臣感激涕零,鞠躬尽粹,死而后已。”
这是很明显的抢功加拍马屁了,不过刘建安倒是很欣赏刘善的机伶,李政昀则是淡定如仪,好像他的人马季采乐被抢了功劳,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面对刘建安示威般的笑容,他甚至还能回以一个微笑。
至于季采乐,她初次踏入官场,终于明白了所谓官员的无耻。刘善前些时候还趾高气昂的要她别丢脸,整个备宴过程屁也没放一个,只会冷言冷语的嘲讽她,直到老板赏识了才跳出来说自己多辛苦,果然是那个会关门放狗灭人满门的庆国公的侄子啊!家风使然,家风使然!
刘善的马屁对赵秀而言很是受用,他转向使者们道:“佐登王子,今日的宴席朕很满意,贵国的食材确有独到之处。不知道这样的烹饪安排,佐登王子认为如何?”
佐登王子方才也吃了好几道菜,但与赵秀不同的是,他越吃脸色越难看。因为这每一道菜的烹饪方式,都出乎了他的认知之外,连在他自己的比萨国,都没有吃过这般的美味。
如果说灵运王朝的那个季少卿真是第一次接触这些食材,那只能说她在味觉上天赋异秉无人能出其右。若是情况反过来,这次宴席上有许多中原食材,也是佐登没看过的,拿到比萨国去,比萨国的人能不能想出好吃的烹调法,还要结合本国食材,佐登可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季采乐已让他心服口服,但他当然不会把功劳都给了季采乐,恰恰刘善在此时抢功,他也乐得送个人情给刘建安。“灵运王朝的皇帝,我们乐见你满意比萨国的食材,我们也认为,贵国在料理这些食材的方法,十分妥当,无可挑剔。”
这下赵秀乐了,刘善也笑得开怀,连刘建安也得意万分,心里盘算着此时立了大功的刘善,要拿掉一个季采乐,让李政昀的势力进不了光禄寺还不容易?而季采乐则是别着一肚子气,在心里直练习着这个时代没有的三字经。
然而在她以为自己这闷亏要吃到底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政昀,却是悠悠开口了。
“刘卿,你口口声声这些菜肴由你思考设计所出,但本朝百官仍对比萨国食材一知半解,不如就由你替我们介绍一下这些食材?”
没料到还有这么一记回马枪,刘善满脸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冷汗流了满背。他总不可能直接把季采乐叫起来问,这等于打了自己的脸。求助的眼光望向了刘建安,后者则是黑了半张脸,同样无话可说,只暗恨李政昀处处与他作对。
“喔?原来刘卿也不清楚?这样你还能殚精竭虑地想出菜单来,像是整个光禄寺只有你一人,其它人都没做事似的,本官差点都要问罪了,也真是难为你了,看来光禄寺卿的位置,真是不太好坐啊!”李政昀冷冷地补了这么警告意味浓厚的一句,刘善的脚开始发起抖来。
季采乐听得阴霾全散,眉开眼笑,一道揉合了感激与动容的眼波投向了李政昀。他果然是超级大好人,挺身而出地替她打了刘善的脸,仗义执言就是为了她啊!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对李政昀越是迷恋了,那坦然的倾慕眼神几乎让李政昀下意识地打了个冷噤,莫名其妙地纳闷了下自己反常的反应。
不过刘建安不可能让李政昀如此得意,他心忖即便这桌菜是季采乐想出来的,但依其背景及才能,顶多也可能只是求助于民间有经验的厨子,刘建安绝不相信季采乐会对那些异国食材有多熟悉。因此便来个釜底抽薪道:“听说季少卿也出了点力?不如由季少卿替大伙儿说说吧。”
赵秀颔首,众人的目光又放到季采乐身上,而李政昀心中其实与刘建安有差不多的想法,也在心中快速思考着,这时候把她这个棋子推出来,她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顶多只能与刘建安底下的刘善战个平分秋色,最后只能当个弃子,但若她奇迹似的能度过这一关,那么便能成为他拔掉刘善的最佳利器,将刘善取而代之。
她会是个无用的弃子,还是有用的工具呢?李政昀心中估量着,他也捉不准她会有什么回答,谁叫她不先问过他,居然自己接下了使节宴所有的菜色。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她是唯一一个总是不按牌理出牌,令李政昀必须不断改变策略的人,偏偏这样的她却不是聪明绝顶,而是傻气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