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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今生 逆春寒—女儿红·转章 作者:天子
    院中的春花已然绽放,房中却不得不重又摆出暖炉。

    倏忽一阵清风吹过,几瓣绯红落在案上,其间夹杂了些许纯白的结晶,经热气一熏顷刻消融,只在指间留下一颗透明的露珠。

    原是逆春寒。

    原本那鹅黄粉嫩的春色中挂了一层薄薄的莹白冰霜,看来倒也别有一番风雅,不过此刻来得却着实不是时候。

    弹去了指腹上滑动的那滴露水,白玉堂继续轻轻把玩着手中的香炉,徽微蹙了尾端斜挑的剑眉,半垂下一双狭长的凤目,掩去了其下凌厉的锋芒。

    两年了,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细心,一直不声不响地保留他这间厢房。

    听说,有只猫儿,时常在夜阑人静时悄悄来到房中;一个人,一坛酒,独坐到天明。

    “傻瓜……你是要来陪我的魂魄么?”

    女儿红,男儿泪,强韧如他,大抵也从不会与人诉苦,只会将所有的伤痛都件着苦涩的酒液吞入肚中。这几个月来的确发现他的酒量长了,似乎变得与他一样,惯于时不时地饮上几杯。

    猫儿说,那香炉是他送他的,因为他无论何时也不忘讲究,喜爱在房中薰香。他送了他,想不到他竟从陷空岛一起带了来。他不在的那几百个日日夜夜,他天天燃着它,如今他的衣鬓间似乎都融入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其实,我也喜欢这檀香味。平日办案,难免带回一身血气,习惯了有香味薰着,没有了反倒觉得别扭。”

    后来,大概是被他似笑非笑、暧昧不明的眼神看毛了,那猫又忍不住加上了这句欲盖弥彰、掩饰自己薄面皮的注解。其实那猫不是不善言辞,从他们第一次相见时便不是,只是一颗脑袋太冷静了些,总是眯着眼睛看着,想着,坚持着自己认定的道理,却不爱动口;可是,老天爷却偏偏让他遇上了他这个煞星……

    “煞星……呵呵……”

    白玉堂勾唇笑笑,发现对着这些物品想来想去,脑中浮现的也总是当初年少轻狂的锦毛鼠与御猫,更重要的东西仿佛随着冲霄楼那一劫被葬在奈何桥边,沉入了忘川水一般;几度梦回,浮浮沉沉,仍是水中捞月。即使手指收得再紧,最终仍是连零星的碎片也难以留下……

    如今对他来说,久远的记忆反倒更加清晰……当年,狂傲狡慧的他,怎么三天两头把那同样年少的猫儿激得恼羞成怒拨剑砍人,瞪圆了黑白分明的双眸与他争那口舌之利。却也见识到他深藏不露的猫爪与利齿,才知,原来他是如此硬朗烈性的一个人。典型外冷内热的性子,不愠不火的只是那张猫皮,骨子里根本是个拼命三郎,倔强得谁也挡不得。

    或许,当初就是被这性子吸引了吧?

    “唉……”

    白玉堂沉沉叹了一声,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自觉抚弄着香炉上精致的雕纹。总是很想知道,自己送这东西时,面上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在那双猫儿眼中映出的自己又是怎样的感受……

    只是,那“醉卧红尘”一日未解,这脑子似乎就一日不能用做回忆,用了,便是爆裂般的痛!

    “唔……”

    口中还未来得及呼痛,一双指尖带着厚茧的手已经揉上了他的额角,凉丝丝的,舒服的感觉立刻取代了痛苦。

    “你回来了?”扬起眼帘,看到的果然是那清俊的容颜。

    “玉堂,你不是答应过,不可勉强。”他清亮的嗓音中凭空多出了此许喑哑,果然是又受寒了。

    当日,幽鹭虽然出手相助,替他解了那寒冰掌,但终究还是余下了祸根,让他变得非常惧寒。幽鹭说如此已算幸运,如果不是他底子强健、功力深厚,大概情形还会更糟,到了冬日便会全身关节酸痛不已,起身都难。

    “猫儿,我也说过,夜间让我去巡街,怎么不见你记得?”白玉堂嘴上戏耍着,强行伸出双手抱了展昭的腰,来回摩挲着他挺直的背脊,将温暖一点点渡给他,心里却在隐隐作痛!

    好冷!冷得连他都能感觉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气!

    可他仍是暗自压下了那般痛楚不说,直到一阵寒意悄然从窗缝中卷入,他敏锐地捕捉到怀中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猛地用力拥住他的身子。

    “玉堂,小力些。”

    “怎么,终是知道喊痛了?”白玉堂如此说着,还是稍稍放松了对展昭的钳制。“你不让我多想,自己却没有一刻清闲放松,莫非在我面前,你还要做个只流血不流泪、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之身一般的展大人?”

    “并非刀枪不入,我只是一介凡人,平日总与刀剑打交道,流血总是难免。但是叫苦又能如何?叫过了,仍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若决定了,路便要一直走下去。你答应我不勉强自己回忆往事,却独自偷偷去想,头痛了,大概也未打算对我说吧?”渐渐的,展昭的身子暖了起来,幽黑的双眸中仿佛可以看到点点星光。

    “算了,反正白爷爷说什么,你也总有话来对。幽鹭不是邀我们今晚去醉仙楼?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走吧。”白玉堂说罢,站了起来,不再多言,直接自柜中拿了黑貂裘的大氅披在展昭的肩上。

    反正劝什么也没用,直接行动还好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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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楼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东京一品女儿红亦出自此处。

    因为东朱雀门外乃是妓馆汇集之处,而醉仙楼恰好离朱雀门不远,夜间时常有些饮过花酒、喝醉撒泼之徒出没,若被纠缠,极易生出各种麻烦,所以幽鹭今日特意换了一袭男装打扮,要了白玉堂最喜爱的窗边位置坐等。

    或许故地重游才能真正体会到“物是人非”的含义。眼前的东京汴梁与记忆中那座浓妆艳抹的城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是如此的流光溢彩,堕落与繁华同在;只需坐在某个小小的角落,便可看尽人间百态,也能激发人类某些莫名其妙的“斗志”。

    回想六年前,她表面看来虽是个弱质女子,却仗着一身功夫,年轻气盛的争强之心倒比一般男子还更甚几分,为了赌那一口气,做出了那等蠢事,结果激怒了白玉堂,逗得他与自己动起手来,同时也看清了另外一个人的真性情。

    “展大人、白五爷,二位楼上请!”

    忽听楼下小二一声吆喝,幽鹭匆匆一瞥,看到了那两人迈入酒楼的身影,不禁淡淡一笑,安心等了他们上楼。

    几乎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白五爷”回来了,各种传说纷纷扬扬地兴起,又默默地尘埃落定之后,他们仍然如此称呼他。即使他早已经是皇上金口玉言亲封的“御前四品带刀右护卫”,但他从未穿过一日官服,自然也就只有开封府衙内的人才会呼他为“白护卫”。

    展昭身上那件黑貂裘大氅她在边关时曾见过几次,是白玉堂之物。她曾问过他,为何突然破了自己的规矩,穿起白色以外的衣衫。他倒也不隐瞒,说雪是白的,人若也是白的,融了进去便看不到影子,容易令人忧心;但雪是天上降下的,改不了,便只有改人了。

    而且当初在冲霄楼中犯了三层白虎,也是逞强不肯穿夜行衣所致,此时吃了一堑还长不出一智,便只能说是黄口小儿的莽撞,算不得真英雄大丈夫。如今他内里仍是一色纯白,总不会因为外面穿了件黑貂裘就不是白玉堂了。

    这袭话中含了几分戏言她自然是听得出,不过有一句却万万是真的——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他不想自己融入雪中不见了影子,再让那人担心。

    或许之于那人,这将是一生难以抚平的重创,但至少他不希望那人时时想起那些痛楚。

    “幽鹭姑娘。“

    上得楼来到了近前,那人有礼地问候了一声,抱了抱拳,方才坐了。果不其然,大氅下是一袭熟悉的簇新蓝衫。当年,她也只见他穿过几次官袍而已,因为白玉堂讨厌那种颜色,总说像血,所以两人私下相处时极少穿官袍。

    “展大人,错了,不是姑娘,是公子。”

    幽鹭笑笑,指指自己一身男子装扮打趣道,只见展昭先是一愣,随即微笑改口道,“展某失礼了,韩公子。”

    “哪里哪里,玩笑而已。”幽鹭摇摇头,招呼二人坐下,随意对饮了几杯之后,道:“其实今日请白五爷与展大人前来,一来是此前无有叙旧机会;二来,是想向二位辞个行。再过两日,逆春寒过了,我打算回大理一趟。”

    “回大理?这——可有我们帮得上忙之处?”白玉堂问道,直觉幽鹭必定有什么要事待办。

    “多谢白五爷关心,我此番回去,只是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若是处理好了,以后恐怕此生都不会再回去了。”

    幽鹫正说着,忽听楼下乱了起来,似是有几人醉了酒,又在聚众滋事。展昭见状,立即起了身,道了声“我去去便回”,人便矫健地纵身而起,直接从窗边飞了出去。

    白玉堂早知事情不管大小,发生在展昭眼前便会出手去管。见他出去,仍是半垂了眼帘,手持酒杯,将那浓香的琼浆玉液饮尽了,沉沉开口道:“逆春寒过了,他……便暂时不会有何大碍,是不是?”

    “是。我此次回大理,也正是寻求完全祛除寒冰掌病根的方式。我本不想告诉你们,想不到还是被白五爷勾了出来。”幽鹭望向窗外,幽幽叹道。

    “在边关时不是已解了毒性,为何又突然出了变故?”白玉堂的目光缓缓沉冷下来,心中的弦——乱了。

    “因为当日展大人受那一掌,表面看来并不算严重,幽鹭自思身为嫡传弟子,解那寒毒绝对不成问题,未料无法全然掌握它的精髓。回到京城这些日子,才发觉不对。幸好此时已是春日,我们还有一年时间,否则……”

    “否则仍有可能危及他的性命,所以你才特意留到‘逆春寒’过后才走,以免出现闪失。”白玉堂接言道。

    “是。”幽鹭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瓷罐,“一切诚如白五爷所想。所以在我赶回中原之前请白五爷守好展大人,千万不可离开他的身边,如果他身体不适,便给他服下此物。”

    “知道了。”白玉堂点了点头,将那瓶揣入怀中,又问道:“还有需要注意之事吗?”

    “别的倒是没有,其实只要天一转暖,稳定下来,便暂时无须担心。”幽鹭口中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移向窗外街上。

    展昭去了迟迟未归,那吵嚷声倒好似越来越大了,仔细一看,却见他正被几人团团围住,打了起来;寻常几个泼皮无赖哪里是展昭的对手?只见他立在原地,巍然不动,袍袖略略一扬,那些人便被掌风扫了出去,脚下连退数步,跌倒在地。

    “白五爷,我们……”

    她转了头,正想问白玉堂要不要过去看看,他已快了一步,从窗口跃出。

    “此处究竟出了何事?”白玉堂双脚着了地,正落在展昭身边,状似不经意地碰触到他的手背,冷得像冰!他心中一动,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声音一出,吓得四下围观群众瞬间散去大半,连对街胭脂苑中探出身来瞧热闹的姑娘们都纷纷关窗闪人,以免无端惨遭池鱼之殃!

    京城中就连几岁的娃娃也从那说书人的口中听过,这陷空岛上的白五郎人虽生得俊俏风流,却也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罗,手中一口雪影宝剑是见妖杀妖,见神杀神,生死全由他的喜欢!

    “有人抛了尸体在那‘胭脂苑’门外。”展昭边道,边命几名匆匆赶到的衙役将那尸首用草席里了,抬回府衙。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当街抛尸?”白玉堂神情一凛,一双利目当即扫向余下几人,只见剩下的除了胭脂苑的老鸨、五六名打手,还有三个被接得鼻青脸肿的酒客。只是给他刚刚那阴翳的脸色惊到,没有一个人敢先开口回话。

    “此事十分蹊跷,此时天色尚不算晚,竟无人注意究竟是何人将尸首抛在此处。”展昭抚平了衣袍上的皱折答道,“我刚刚粗略特那尸首检查过一遍,已然僵硬了多时,像是被活活冻死。”

    “冻死?难道是寒冰掌?”白玉堂听了此话,心下立时漏跳了一拍,猛然抬起头来,又见展昭衣袍下摆沾了几点冰霜,不禁急了起来,双眼一眯,锐利的目光刹时如利剑般扫向周围那几人,杀机顿起!

    “玉堂!”展昭见了,连忙一把扣住白玉堂的手腕,“别急,那些冰霜是我适才下楼掠过屋檐时沾到的。这几人都饮了酒,神智不清,难以问话,我们须将他们一并带回府衙问话,此时莫要再惊吓他们了。”

    “嗯。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白玉堂将握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收回,口中答着,心里却“砰砰”接连狠狠抽搐了数下,暗暗吃惊。他自知性子再如何也比不过展昭冷静,但也不至暴躁到动辄便要取人性命;刚刚却不知怎的,才一着急,火气便涌了上来,未曾细作思虑便想出剑。便是现下,那般狂燥之气也仍耒完全褪去。

    “好,那我先带这几人回去,你去告知幽鹭姑娘一声再走。”

    展昭正如此说着,却听身后有人接言道:“不必了,展大人,我与你们一同回去。”

    “幽鹭姑娘?”

    “酒钱我已付过了,刚刚那尸首,幽鹭应该帮得上忙,待回了府衙,幽鹭再与展大人、白五爷细说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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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死者是一名女子,尸身僵硬,上半身赤裸;背后满是伤痕,该是曾经遭到过鞭打,下体衣着完整,验尸证实她并未遭到奸污。尸体四肢及颈部均有严重淤伤,系强行捆绑拖拽所致。该名女子系胭脂苑花魁柳依侬身边的婢女,双莲。

    柳依侬与老鸨一同前来辨了尸后,尚未走到门前,突然抬手掩了额道,“妈妈,我的头好昏!”

    “什么?头昏?依侬啊,你这是怎么了?”老鸨一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立时皱成了一团,一句话还投来得及问完,柳依侬已经嘤咛一声,软软地向后倒了下去。

    老鸨见状,立刻尖叫起来,只顾双手乱挥,却不想着伸臂接人。倒是展昭快了一步,及时出手揽住了柳依侬的身躯。

    “柳姑娘,柳姑娘!”连唤了几声,却不见回答,展昭微微皱了眉,怀中靠着美人温香软玉的身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此乃是停尸之处,根本无法安置柳依侬。无奈之下正想弯身抬人,一直立在一旁袖手旁观的白玉堂不知何时踱了过来,手臂一扬,剑鞘便点住了老鸨的穴道,逼她噤了声。老鸨被点了哑穴,愈发惊慌起来,连忙比比划划上前求饶。

    “玉堂。”

    展昭看向白玉堂,正想示意他开封府衙不比边关大营,乃是天子脚下,不可任性胡为。白玉堂却微微一笑,冲那老鸨道:“你慌什么?乖乖过去帮忙扶人,到了后堂,我自然会解了你的穴道。“

    老鸨见白玉堂满面笑容,却是全身冰冷袭人,不禁一颤,点头如同捣蒜一般,跌跌撞撞冲上前,忙不迭地伸手扶了柳依侬,跟在引路的衙役身后,一路来到府衙后堂。公孙策见了,马上命人打开一间厢房,请柳依侬入内休息,随后请来了韩幽鹭,为她把脉问诊。

    展昭与白玉堂在厅中等了半晌,才见幽鹭出来,道:“展大人,白五爷,二位先去歇息吧。事到如今,似乎比幽鹭原先设想还要复杂。请再多给幽鹭一些时间,理清其间脉络,明日再向你们细细解释。”

    “如此也好。那么此处便要多多劳烦幽鹭姑娘照顾了。”展昭闻言,点了点头,与向玉堂一同退出了厢房。

    “幽鹭她,该是认得那柳依侬的。”来到院中的回廊上,白玉堂开口道。

    “我亦有同感。”晨昭点了点头,“起初幽鹭姑娘说她帮得上忙,我以为与那死去的双莲有关;如今看来,该是与那柳依侬也脱不开关系。或者该说……亦与赤寒宫息息相关。”

    “若只是赤寒宫便还好……”

    白玉堂微微蹙起了两道剑眉,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原本只是随口之言,不想展昭还是将此言听了个仔细,停下脚步转了身狐疑道:“玉堂,你此言又是何意?难道除了赤寒宫外,还会牵扯到其他?”

    “我随口说说而已,你又何必紧张得活像只竖了毛的猫?此事究竟怎么回事,现在也不过都是你我的猜测而已,详情还有待明日幽鹭为我们解惑。”白玉堂说着,面上早已是一副促狭笑意,一伸手扯了展昭的发丝,眨眼间十指微动,不知系了什么物件上去。

    展昭低头定睛一看,发尾上坠的却是一只银铃!稍稍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本想教训几句,重逢之后许多小事均未与他计较,他倒愈发嚣张起来,真把他当作任老鼠捻须戏耍的病猫!可是仔细一瞧那银铃,便又发作不起来了。

    “猫儿,看来你还没忘了这铃。那时我与你打赌,如果可以把它拴在你身上,你这御猫便要对白爷爷俯首称臣,从此以后一切全听我的安排!如今我做到了,你又怎么说?”白玉堂说着,动了动手指,牵动了展昭的黑发,那铃又是一阵轻响。

    展昭这时才注意到,银铃是被一根红线栓着,一端绑住自己的发丝,另一端却系在白玉堂的食指上。

    “自然是不予承认。”挑了挑眉,展昭毫不客气地答道。“这赌约早过了许多年,又再提起,你分明是在耍诈!”那铃本是一对,是他们初识之时,白玉堂故意买了来戏弄他的。一只挂在了府衙里厨子养的猫颈上,一只便打算系在他身上。二人还曾为此大打出手,斗得天昏地暗!

    “耍诈又如何,兵不厌诈!你当日又没与我定下期限,自然是何时都能兑现。何况,你这猫儿耍诈的次数还曾少了吗?”白玉堂一边戏耍着道,一边凑上前去,近了展昭耳边,低语道:“这铃我从当日便一直带着,想总有一日,一定要用它拴住你,谁知我娘的捆龙索快了一步,反倒是我早早被拴在你身边,今日向你讨回,也该不为过吧?”

    “说来,我本想从边关回了朝,覆了皇上的圣旨,便可以去探望一下江宁婆婆,谁知才回来便又生出变故……”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是,那场惊涛骇浪根本从未停止,此时只是进入表面宁静内里却汹涌澎湃的暗流?玉堂体内被断言无解的“醉卧红尘”、自己所中的“寒冰掌”、在边关本已告别,却又去而复返的幽鹫……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一个事实,这次浩劫远远没有结束。

    “变故又不是你我控制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职责所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注定与展某无缘,展某也消受不起、容不得巨阙在鞘中生锈……这不都是你这尖牙猫当日拿来教训人的?你当白爷爷就能容得雪影变成摆设好看?”白玉堂说着,在自己的厢房前停了下来,推开了那两扇雕花木门,拉展昭走了进去。点了灯,转过身才发现他正独自立在敞开的窗前,对着一轮冷月,不知在想些什么。“人人都知猫天生惧寒,怎的就只你经冻耐冷?”

    “我……”

    展昭回过头,正要作答,白玉堂却不由分说地越过他的肩头抬手关了窗,一直将他拖到暖榻边坐了,抓了他的手,才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他的手指;复又在他耳边低低呢喃了两句。见他面色红了起来,一时气势汹汹地顶来,慌忙向后一倒,躲过了,接言笑道:“你恼什么?听张龙赵虎他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也经常睡在这间厢房。刚刚是我话说得不够悦耳,还是措辞不当?莫非从前我都不是如此说的?”

    白玉堂如此说着,扬起一双狭长凤眼看向展昭,唇边半勾着一个邪笑。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锦毛鼠能如此将霸道狂妄视作理所当然,仿佛自己永远占尽了天下的道理,一开口便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我并非说你的话有什么不对,而是你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展昭看向白玉堂,正色道:“赤寒宫究竟是什么来历?从当年我因你而与幽鹭姑娘相识起,你便一直是这样。我知道的,江湖上人人皆知,其余的,除了赤寒宫中之人,大概也只有你知晓了。玉堂,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再一人独自冒险。”

    “我当然没忘,我要看好你才是真的。我那时就说过,你这笨猫天生就是劳碌命!幽鹭既然说了明日会细细给我们一个解释,只要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一早便会有个分晓,你还操心些什么?横竖我如今是回来了,最难的时候都已过了,还有什么南侠与白五爷对付不了?”白玉堂倾身抵住展昭的额头,在他鼻上蹭了蹭,直起身时,手中多了一条蓝色发带。

    “白玉堂,我在与你说正事。”展昭见白玉堂口中说得一本正经,手下举动却是暧昧不明,又怎会猜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在府衙之中他向来自律,即使自己所住的厢房正与他相对,也极少逾越,二人反倒还不比在军营中共处一帐来得亲密。

    “我知道。你说,我听便是。”白玉堂嘴上说着,一口咬在展昭耳上,舌尖卷进耳蜗,留下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濡湿之声。

    其后,除了如蝶翼般不停在颈边唇畔刷过的狡猾轻吻,便也未有其他举动。饶是如此,却更磨得人心跳不已。展昭只觉面上热了起来,全身温度节节攀升,微微别开了脸,深深吸了口气,才又接着将话说了下去——

    “这三年以来,辽邦、西夏接连进犯我朝边境,幸有狄王爷与五虎将镇守边关,两次大战均是我朝取胜;但如此战事不断,终是劳民伤财。幽鹭姑娘提及要回大理,赤寒宫主原是大理人士,又曾与襄阳王勾结,谋权篡位……玉堂,我并非完全猜不透你所隐瞒之事,只是希望,此事不要与大理段氏王族有关。”

    “昭,你啊……我说你天生劳碌命,就是因为你太过敏锐,从来学不会装傻。”白玉堂轻叹了一声,双手却未停下,三两下解了展昭的外袍,扬臂一抛,丢在了榻边椅上,“有什么话,躺了再说吧。今晚本想痛痛快快喝上几杯,谁知无端端出了当街抛尸的案子。简直就像今年这鬼怪天气,明明该是回暖的时候了,总算可以甩去身上这些绑手绑脚的碍事冬衣,却又突然来了逆春寒……”

    低低沉沉的嗓音仿佛夜风一般起起伏伏地轻拂在耳畔,伴着屋中萦绕着的檀香,仍是恍如隔世……那好像魂魄硬是从血肉之躯中剥离一般的痛,只要想起,心便不由自主地狠狠抽紧

    展昭再回过神时才发现,青纱幔帐早已垂落,手中交握的是白玉堂的十指。温烈如火的气息吐在唇间,心下陡然漏跳了一拍。抬起眼帘,堪堪对上那人漆黑的双眸。

    “白爷爷话才说了一半,你便走神,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那些东西想来想去不也都是虚幻之事?我早知你这颗猫头最爱胡思乱想,偶尔也该睁大双眼仔细看看,你所思所念的是否就在你的身边面前。”说到此,白玉堂扯开前襟,执起展昭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若是这还不够,从今日起,我便夜夜都不熄灯,让你看个清清楚楚,如何?”

    “什么?”展昭略微诧异地一皱眉,随即反应过来,听出了那话中邪恶得过火的含义。“白玉堂,你若是再这般几次三番戏耍于我,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才只一句话便怒了,究竟是哪个造谣说‘御猫大人生得一副温文尔雅的好性子’的?”

    白玉堂口上继续说笑着,不想手上却是大意了。展昭突如其来的一掌是稳稳接住了,可没想到后面还夹带着结结实实的一拳!此时再想运力抵挡已经晚了,直直被那股强悍的力道震倒在枕上。

    “唔!展小猫,你好生不客气!开个玩笑便罢了,不必连内力也一起用上吧?还是你向来都对我如此凶狠?看来我真该早早想起昔日之事才行!”

    “若不是你动辄便要胡言乱语,我也不会轻易出手。”展昭说着,转头却见白玉堂躺在枕上一动不动,眉峰微蹙,似乎当真在竭力思考者些什么,不禁又担忧起来,忙半俯了身,抚上他的额头,试探唤道:“玉堂,玉堂?”

    如此才只叫了两句,忽觉腰间一紧,原来是里衫的系带被拽住了,还来不及再做反应,整个人已经被拉倒在那人笑得志得意满的胸前。

    “你以为白爷爷真会吃了一拳便受不了了?就是想不起我也知道,你不会当真狠心对我。”

    白玉堂微微笑道,边说边抬起双臂,一手圈紧了展昭腰间,一手来回不住轻抚着他紧绷的背脊,揉化僵硬的肌肉,诱惑他逐渐松弛下来,手掌才大胆地向下游移而去。不知不觉,唇舌融合的瞬间,身体也紧密地贴合交叠起来。即使隔着衣物,仍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肌肤;已经亢奋起来的中心部位接触到彼此,霎时窜出了灼人的火焰!

    “昭。”

    “嗯?”耳垂上微微刺痛,展昭抬起头,几声脆响传进耳中,这才想起那银铃还拴在发上,尚未解下。

    “暖些了吗?”白玉堂问道,手指一勾,挑起系铃的红线叼在唇边。

    此时展昭的里衫早被他拉下了肩头,手掌滑下胸膛时狡猾地轻轻一旋,便令那敏感的果实在有意挑逗的指间挺立起来;同时,让那清朗的嗓音也随之变得低哑微颤——

    “玉堂,无须太过为我担忧……这逆春寒……不几日便过了……真入了春就不妨事了。”展昭看着白玉堂手中的红线,又怎会不知他在忧心些什么?这两日逆春寒一来,他便全身发冷,四肢更是凉得像在冰水中浸过。

    那股寒气只要近身之人都能多少感觉出来,又如何瞒得了身边最亲密的人?

    “昭,你——”白玉堂一愣,双臂紧接着一僵,一个翻身,将那副好不容易温暖起来的身躯压在了身下。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体内的寒毒根本未解?

    “玉堂,我本不想让你知道,可是你我,无论是谁也瞒不过对方一分一毫的……”展昭轻叹一声,抚上白玉堂心急时便会倒竖起来的眉,“你我相识已快满十年了,若算上出江湖闯荡的时日便又不止如此。寒冰掌的厉害,我自知。幽鹭姑娘此番从边关返回京城,以及决定重回大理,怕有大半原因都是为了我。不过你莫要着急,展昭不是轻易放弃之人。眼下还有整整一年时间,谁也不知会有何种变数与转机,我相信希望便在其中。”

    “你,你这臭猫!你就是这样将白爷爷死死克住的吗?”听到此,白玉堂便再忍不住了。低低吼了一声,狠狠覆住展昭的双唇,挑开牙关,探了舌进去,纠缠住他湿润的舌尖。一番搅动之后,摸索着划过上颚的敏感处,矫健的腰部同时沉下,恶意地让蠢蠢欲动的坚硬部位摩擦着最初就紧张地昂扬起来的热源。

    “唔嗯……玉堂……不要这么快……”激灵灵地一颤,一阵酥麻的刺痛从展昭体内窜过。开口的那一刻,最后一层衣衫便已不翼而飞,抽痛着的身躯再无阻碍地贴合在了一起,只是不经意间的移动,那片肌肤就仿佛被火燎过似的,疼得几乎麻痹!之前的分离实在太过长久,也太残酷了,重逢后自制力似乎降低到了极点,些微的刺激,好像连血液都抑制不住、焦躁地沸腾起来!

    “昭……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便也不再瞒你!即便人人都说‘醉卧红尘’无解,我也不会就此罢休!以往,有你的所有一切,总有一日,我会重新想起!你为我独自忍下的这份情,我必定要全部还你!此番回来的不仅仅是闯过了冲霄楼,踏破了鬼门关的锦毛鼠,还有你的白玉堂!你知道吗?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

    白玉堂不顾展昭难耐的颤抖,埋头在他的颈窝,无意间又焦躁起来,吸血恶鬼一般的啃咬,舌尖沿着一条细微的脉动滑至肩膀,自凹陷的锁骨舔舐而过,向下噬弄着,含住一侧绯红的乳尖。

    “啊……我知道……玉堂……知道……”突然遭到利齿的袭击拉扯,胸前痛得钻心,展昭还是拥住了白玉堂的肩膀,耐心安抚着他的躁动。这也是他所担忧的另一件事情,玉堂的脾气,似乎无来由的比从前暴烈了许多。

    “唔……我又……”听到展昭的声音传进耳中,白玉堂发现自己刚刚又有些失控了,竟在他身上烙下了几乎渗出了血丝的齿痕。“对不起,昭……对不起……”错不了了,又是这种感觉——心下稍稍起急便难以控制、甚至有些暴躁的感觉——这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是“醉卧红尘”!

    这药的毒比他原本所想的还要阴狠!

    “无妨,玉堂,莫急。”展昭静静拥住白玉堂坚韧宽阔的肩背,等待他慢慢平静下来。之后,在无言中再次相吻,重新将彼此的体温相融在一起。

    ‘昭,痛吗?”慢慢移动着沾了精油的湿润手指,白玉堂小心翼翼地在展昭唇边轻问道。

    帐外烛影婆娑,映了帐中浮动的玉兰香,仿佛心都要就此融化了一般。

    “不……”展昭趴伏在枕上,咬了牙,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来。体内反射性的抽搐带来的高热全部化为汗水,涔涔自额际滴落,渗入身下的被褥之中。

    为了化解入口处的紧张,白玉堂轻柔地摸索着,徐缓进出,缓缓安抚突突跳动着的内壁,空出的手掌半拢着勃发的欲望,勾起的手指从前端吐露出热液的小孔到洼陷处忽快忽慢地摩挲。直到一阵激烈颤抖之后,臂中紧窄柔韧的腰无力地沉下,陷入暖榻中。

    “现在……可以么?昭……”白玉堂竭力控制身体迫不及待的叫嚣,一点点降下胸膛,贴合住展昭线条优美凌厉的背脊。

    “唔……嗯。”

    展昭几近无声地微微颔首,随即感到腰部再度被捞了起来,以及虽然焦急、但还是极尽温柔地逐渐贯入体内的热快——

    “嗯……唔嗯……啊……”

    最终忍不住冲出了齿隙的呻吟,伴随着被解下后、不知何时又纠缠在两人指间的银铃声响了起来。鲜艳的红线凌乱地缠绕着交握在一起的手指,如同此刻紧紧相连的身躯;时紧时缓的清脆铃音随着急促喘息不住作响,使得焦灼的空气中又添了几份纠葛不清的暧昧。泪水在淌下脸庞之前就已经干涸,置身于这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所带来的喜悦远远超越了痛苦。

    此时一切都已无所谓了,能够失而复得,便已是上苍最大的眷顾。

    除此之外,再也别无他求……

    今夜只道,心无碍,情如海,相思成灾……

    ~~凡间独家录入★★☆☆33扫描平平校对~~

    一梦醒来,身上灼烧般的温度几乎已经散尽了。微寒的感觉幽幽拂过,如同拨动了心中那根无形的弦,令它微微一颤……

    “玉堂……”扬起眼帘,展昭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之后听到身旁之人低低应了声:别起了,就此睡了吧。一颗心才重新平静下来,道:“刚刚睡了一下,此时醒了,却也不想马上便合眼。”

    “不想合眼便陪我说话吧,平日公务繁忙,也难得如此。”白玉堂说着,将半靠在床缘的身子躺低了些,又拉了拉覆在二人身上的锦被,才继续仰了头,张口饮下酒囊中残剩的女儿红。

    “说些什么?难不成与你一起胡言乱语?”

    展昭笑了笑,撑起身子,伸手便要去取白玉堂手中的酒囊,不想却被他就势向空中一抛,躲了过去。

    “且不说我是不是打算胡言乱语,不可让你胡来却是真的。”白玉堂边道边挡了展昭的手腕,反手将五指探入了他的指间,“这酒早冷透了,你不准沾。若是一定要喝,也等我去温了再说。”如此言毕,便要起身着衣下床。

    “唉,玉堂……”展昭见状,反手一扣白玉堂的手腕,摇头道,“罢了,三更半夜无须如此麻烦,我不沾便是了。”

    “笨猫又说傻话,温一壶酒,不过是弄些热水来而已,谈何麻烦?”白玉堂转了身,低头在手中那只猫爪上啃了一口,笑道。

    “玉堂,我知你是好心。我也不是非饮这酒不可,只是一时忘了……”忘了体内的寒毒。展昭复又摇了摇头,缓缓靠回背后枕上。

    ‘好,你说不必我便不去就是。白爷爷最不爱看的便是你这笨猫皱眉。”白玉堂掀被靠回榻上,转了脸,忽然又是满面坏笑,道:“猫儿,你若想喝这酒,也不是全然不可。”

    “什么?”展昭狐疑地望了白玉堂,无须细想也知他定是又在打什么古怪主意。

    “我说真话,绝非戏耍于你。”

    白玉堂信誓旦旦般地许诺倒让展昭心中愈发怀疑起来,眼见他举起酒囊又饮了一口,朝自己靠来。脑中才反应过来他意欲何为,一双热唇已然压了上来,徐徐将微温的酒液渡入;末了,不忘探舌扫过他的唇缘,舔去不小心溢了出来的少许琼浆,对上他一双圆睁的猫儿眼,邪气地勾了唇角道:“如何?说来,这醉仙楼不愧天下第一的名号,此处的女儿红永远堪称极品!年年岁岁,过了这许多时日,味道成色从未差过半分!猫儿,你说是也不是?”

    “女儿红未变,醉仙楼未变,京城的繁华未变……你也样还是那贪杯恶质的酒老鼠。”展昭叹了口气,口中仍留着女儿红的余香。这半是戏耍、半是调情的个中滋味,也只有他知。与结巴脸红比起来,还不若一笑了之来得更有面子些。否则,他这只猫日后便真要一辈子被白老鼠吃死。

    “呵呵……是吗?”白玉堂低笑几声,饮尽了最后一滴甘露,将酒囊抛在一旁,勾起两人缠绕在一起的乌丝,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道:“猫儿,其实,我究竟哪里变了,哪里未变,你该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前从修罗宫回到陷空岛那几日,大嫂说你我当初……两情相悦,自然而然,好似水到渠成一般,容不得他人多做何想法,唯有接受的份。我却总在想,之于你,之于我,过往种种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替代?我绝对不甘如此放弃原本便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要你帮我,昭……告诉我,有关你我的所有,我定要找回失去的一切!告诉我,从今日,从此时开始——”

    “玉堂,你……你啊……”

    “我,我如何?”白玉堂抓了展昭的手,半眯了一双幽黑凤眼,十指一动,眨眼间不知从榻上何处又摸回那只银铃,用红线系了两人小指,道:“姻缘乃是天定,你已和我绑在了一起,便是此时后悔也已经晚矣!”

    “你那时便是如此说的,不容后悔,不容拒绝,我说不行你就偏要……现在的你与从前并无不同,就是整个天下都变了,锦毛鼠也仍是锦毛鼠……”展昭闻言失笑,看看那根红线,仍是握了白玉堂的手。

    此后,二人便是大大小小、点点滴滴,直聊到天色微亮,府衙外鸡鸣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展昭披了外袍,说要回房去换官服,白玉堂便三两下更了衣,硬是跟了过去。从枕边捞起与官袍同般颜色的绛红发带,替下了蓝色那条,不由分说,恁是亲手为他束了发,才又荡开一个满意的笑弧,道:“与你结了发,就要与你同命——我当日是如此说的没错吧?”

    “没错。”展昭点了点头,任由他执起巨阙,帮他悬在腰间。

    这就是白玉堂,一旦认定了,便是一句话也全要寻回。

    他脑中正如此想着,却听外面有人急急叩了叩门,道,“展护卫,可方便开门说话?”

    “是公孙先生。”白玉堂说着,已快一步到了门边,开了房门,道:“公孙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护卫也在此?如此更好。”公孙策边道,边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幽鹭姑娘和那柳依侬都不见了,只留下这封书信,说是要给你与展护卫的。”

    “什么?”白玉堂神色一凛,想不到幽鹭竟会突然不告而别。

    “幽鹭姑娘信上说了什么?”随后跟出的展昭问道。

    “只说事情突然有变,必须立刻赶回大理。寥寥数句,语焉不详,却不似她平日习惯。我看这其中必有难言之隐。而且……”说至此,白玉堂顿了一顿,才又接言问道:“公孙先生,这两日大人上朝可曾提起有关我朝与大理之事?”

    “我朝与大理?这倒未曾。”公孙策抚须摇了摇头道:“大理与我朝素来修好,大理国主段索真笃信佛教,三年前突然禅位为僧,已由其孙段素兴即位。只听闻这段素兴性喜女色,并非什么明君。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消息。怎么,难道幽鹭姑娘所提之事竟与朝政有关?”

    “倒还不至于牵扯到朝政,不过的确与段素兴有关。自从他即位后,大理政局动荡不稳,民间亦是灾祸连连,幽鹭只是提醒我们小心,却也未做详解。”白玉堂答道,亦是满腹疑问。

    几人不约而同蹙眉轻叹,一阵晨风吹来,抬头望去,才猛然惊觉,就是在这一夜之间,城中春花俱已开尽,东风吹落满地残红零落泥中。

    冬日的最后一丝余韵终于悠悠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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