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覆雨肯定被爹爹关起来了,她心头一紧,面上不显,脑子里却飞快的转着主意。
她从没想过要当公主,也不想进皇宫。虽然她没去过皇宫,却在书上看过,也听鹰护法巫姜说过皇宫里的秘辛。
巫姜是前任鹰护法挽香姨所培育出来的人才,打探消息的功夫了得,也把皇上的铁腕手段说予她听,故而她在还未与爹爹相认前,就已经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了。
娘的躲藏肯定跟皇上爹爹的霸道有关,甚至连诈死都用上了,还顺道教女儿如何诈死,她突然恍悟,娘瞒着她以师父自居,必然是为了保护她,因为她要防着皇上爹爹让她进宫,唯独这原因才说得通。
往日种种浮现眼前,师父除了没承认是她娘亲之外,待她就如娘亲待女儿一般。
“可是女儿就喜欢邢覆雨呀,只要女儿说东,他不敢往西,女儿站着,他不敢坐着;女儿累了,他就帮女儿揉肩捶背;女儿不开心,他就绞尽脑汁哄女儿开心,天热为女儿扇凉,天冷为女儿温床,任由女儿搓圆捏扁,女儿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丈夫?女儿就要他。”巫依雪故意露出小女儿的娇美神态。
百里熙沉下脸。“他不配。”
“他哪儿不配了?”
“他不过是朕的御前侍卫,还犯了欺君之罪,朕没杀他,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巫依雪也收起了笑脸,淡淡的看着皇上爹爹。“那么娘呢?娘只是个江湖人,还是被世人唾骂的妖女,爹可曾轻视她的身分?”
百里熙脸色一僵,还未开口,巫依雪又说:“爹爱娘,必然不在乎她是何种身分,对女儿来说,邢覆雨也是一样。他敢欺君,是因为他愿意为我出生入死,只因他爱我入骨,也愿意为我放下身段,从不在乎我被视为妖女的身分,更不知道我是皇帝的女儿。说句不中听的话,爹为我挑选的驸马,都是冲着我的美貌和公主的身分,中间只有利益罢了,没同甘共苦过的人,哪懂得什么是真爱?爹找了娘那么久,该知求而不得的痛苦,爹要拆散我和邢覆雨,也是想让女儿尝尝求不得的滋味吗?”
百里熙被女儿一字一句说得哑口无言,明明句句感性,却是字字诛心,让他辩驳不得,也无从辩驳。
其实百里熙也是护短,他宝贝自己的女儿,认为女儿就该嫁最好的,那邢覆雨是他一手提拔的人才,是大内第一高手,也是不可多得的良材,不过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做爹的会看女婿顺眼,就算贵为皇帝,一旦当了爹,也不例外。
最后,这话题不了了之,巫依雪没答应进宫,百里熙也没答应让她见邢覆雨。
巫依雪知道邢覆雨的命全系在爹爹的一念之间,爹爹疼爱她,便不会要了他的命,虽暂时无性命之忧,却肯定吃了许多苦头。
若是向爹恳求见邢覆雨,爹一定不会答应,她得绕着弯来,于是她开始装相思病,为了逼真,她吞下不会致命的毒药,但会让她一吃东西就吐,食不下咽。
百里熙急得召太医为她诊治,她就故意在昏迷中喊邢覆雨的名字,还不停掉泪,哭得好不可怜,反正她是说梦话,爱不爱听随别人。
百里熙尚不知女儿的性子,以为她是真犯了相思病,召来所有太医,却没人治得好,气得他跳脚,太医吓得跪在地上频频打颤。
为了保住项上人头,一名太医豁出去了,向皇上直言公主犯的是心病,心有所思,夜有所想,相思成疾,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而这心病还得心药医,唯有满足公主的心意才可能康复,否则就只能看着公主日渐消瘦,最后一命呜呼。
百里熙听了终于动容,他好不容易得来这个女儿,岂可让女儿就这么走了?他终于妥协,命人将关入天牢的邢覆雨放出来,让他去见女儿。
说来也神奇,邢覆雨一出现,公主的病立刻有了起色,吃的东西不再吐出来,只是每一餐邢覆雨都要在一旁喂,公主才吃得下,若换了个人,公主就恢复原状。
就算百里熙再不愿意,也只能让邢覆雨去伺候自家女儿,日夜不离,他这个当爹的,只能咬牙看着女儿偎在别的男人怀里,心头醋意大发,却不敢阻止。
巫依雪见到邢覆雨削瘦的脸庞,以及身上多处受刑时留下的伤,虽然已经敷药,却心知他当时必是生不如死。
“委屈你了。”她爱怜地抚上他的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着。
邢覆雨为她拭去泪水,低哑道:“小意思,天牢里的牢头是我拜把兄弟,下手时留了情,而且……”邢覆雨回头看了外头一眼,知道有人监视,便把声音压低。
“在牢中时,有人带话给我,要我见到你时告诉你,安心等着,你娘很快会把咱们救出去。”
巫依雪本来哭得蒙眬的泪眸倏地睁大,因为太过吃惊,又不能作声,忍不住连眨了数下。
见她这逗人的模样,邢覆雨忍不住低笑,轻点她的鼻尖。“依我看,我这是因祸得福,若要得到你,这苦头是必须吃的,虽然皇上看不上微臣,不过有丈母娘护着,我这个女婿是当定了。”他也是在牢里才得知雪丫头的师父还活着,皇上自始至终要找的只是巫沐琴,这令他松了口气。
当初自己之所以欺君,不把巫依雪交出去,便是以为皇上看上了雪丫头,幸好不是。
巫依雪不禁暗暗佩服,娘居然连京城天牢都伸得进手,娘也太厉害了吧,果然是通了天的。
有娘在背后撑腰,他们的事就几乎成定局了,小俩口默契十足,不断交换眼神,心中都很明白,皇上就算有千军万马,布局整个天下,但是要打败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用神兵利器,有时候只需攻入对方的心,就能让对方弃械投降了。
这场仗,皇上看似掌握全局,处在上风,但是局内人都看得清,因为早在十八年前,皇上就已经输了一颗心,现在,就等着有心人出面收拾残局了。
第14章(1)
“你真要去见他?”
丹府后山的亭子里,一男一女正在煮茶对弈,男的俊美,女的倾城,聚在一块儿的两人,一身光华似玉,恍若仙人。
亭子四周种植各色花草,白石铺地,芳草青青,加以桃树林立,将两人的身影掩映其中,美景如画。
丹家的仆人都知道府中这位女子是主人的贵客,每回主人陪伴她时,未经叫唤,一概不准任何人上前扰了姑娘的清幽。
男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丹淮清,已然三十七岁的他,俊美的脸容上儒雅依旧,却已有成熟男子的风范,在岁月的淬炼下,多了一抹内敛莫测的气度。
女子则是巫沐琴,她已经三十四了,却依然貌美,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让她看起来只有十八出头,唯独那双美眸里,饱含与她年龄相符的沉稳,淡定如山。
“嗯……”她状似在思考着棋路,语气是漫不经心的。“当然见喽,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不见也不行。”
“沐琴。”丹淮清伸手握住她要落子的手,令她不得不停下,抬眼望他。
她面容平静,微笑看着老友。“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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