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蓝天,一波波涌来的海浪拍打着礁岩,碎裂成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黄琼如站在一块礁岩上,神色忧郁又悲苦的俯视着底下汹涌起伏的波浪,她的心就如同那拍上礁岩的破碎浪花一样,被伤得残破不堪。
女儿为了开解她,特意带她来花莲散心,但来了三天,这里的青山绿水虽美,却无法令她郁结的心情好转,远眺着这片无垠大海,她蓦然生起一股想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冲动。
她想让那两个人后悔,她想惩罚那个背叛了她的人。
结婚二十三年,她就被他欺骗了足足二十三年,浑然不知他们的婚姻中有一个第三者存在,这个人竟还是她的表姐!
更难堪的是,揭露这件事的还是她的女儿,女儿前几日去参加朋友在汽车旅馆里举办的生日Party,意外撞见两人才将这件事抖了出来。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质问表姐这件事时,表姐理直气壮辩解的那番话——
“我们早在你们结婚之前就相爱,是他妈妈嫌我爸好赌,家里又穷,不肯让我们结婚,我们被逼得只好分手。分手后他仍对我余情未了,后来遇到你,他见你长得与我有几分相像才会娶你,他爱的人一直都是我,在我们的爱情里,你才是第三者!”
她当时看向丈夫,希望他能否认表姐所说的话,但他只是一言不发的沉默着,宛如默认了这一切。
她心爱的丈夫和她的表姐联手起来一起凌迟着她的心、她的感情,她与丈夫之间二十三年的婚姻犹如一场可悲的笑话。
顾青漪停好车,走过来时看见母亲一脸迷茫的站在紧临海面的岩石上,一步步往前走,似是要跳下去……
她心头一紧,大声叫住她,“妈,不要再过去,很危险,快过来。”
黄琼如没有回头,但往前的脚步略略一顿。
顾青漪着急的奔过去,张开双手拦在她面前,不让她再往前一步。
“妈,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千万不要做傻事,你做傻事伤害到的只有爱你的人,那些不爱你的人根本不会在乎你的死活。”
黄琼如望着女儿,静默了片刻,悲凉的开口,“妈觉得自己这一生好像白活了。”
“你还有我和弟弟呀,难道在你心里我们比不上爸爸吗?”提起爸爸这两个字,顾青漪眼里闪过一抹恨意。
父亲不只背叛了母亲,也背叛了她和弟弟。
十几年前他佯称替朋友做保,说朋友跑了,他若不清偿债务,银行就会查封他们所住的房子,于是他将家里的存款提领一空,之后还表示他的薪水有一半要偿还银行的欠款,无法再全部拿回来。
母亲一直是个家庭主妇,原本家里依靠父亲的薪水,要养活一家四口尚绰绰有余,但遽然间减少一半收入,登时让家里的开支捉襟见肘,因此她自高中就开始打工来减轻家里的负担。
不想父亲所说的全是谎言,当年他提光家中所有的存款只是为了给表姨买房子,之后每个月还固定将一半薪水交给表姨,这些事全是表姨亲口说出来,她和母亲才知道。
十几年来,他们姐弟和母亲就这样被父亲给蒙骗了。
顾青漪抑下心中的愤恨,再劝解母亲道:“妈,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伤了自己,也伤了我和弟弟。没了那个人,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更要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就是要比那个人活得更好,让他后悔。”
黄琼如张口想说什么,陡然间一道巨浪打上礁岩,站在礁岩边的顾青漪冷不防被那大浪吞噬,转瞬被卷入海中。
事情发生得太快,黄琼如张着嘴愣了一瞬,接着才惊惶骇然的尖叫:“青漪——”
第1章(1)
大炎国元启十六年六月初八。
皇都平乐城此时正值深夜时分,城里一片阒寂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更夫巡夜打更的梆子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半时分,漆黑的皇城里却有一处灯火如昼。
自打半年多前开始,夜里刑部便不时会传来阵阵的鬼哭神嚎,那惨叫声犹如来自九幽冥狱,令闻者不寒而栗。
初时,刑部闹鬼的传言甚嚣尘上,有人说那是恶鬼在作祟,也有人说那是冤死的亡魂在悲鸣诉冤,就连官员们对刑部都颇为忌讳,没事绝不愿靠近一步,唯恐沾惹上什么邪秽之物。
直到数日后才真相大白,那并非是恶鬼或冤魂作祟,而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幼弟宝庆王郁子丹所造成的。
自他半年前接掌刑部后便习惯在半夜提审犯人,那一声声惨烈的嚎叫便是犯人受刑时发出的声音。
此时又值郁子丹夜半开庭审案的时刻,刑部大堂四周插满火炬,橙红的火焰照得一室通明,郁子丹端坐在高堂之上,重重一拍手里的惊堂木,沉声喝问刚受了杖刑的犯人。
“王三炳,你招是不招?”他横眉竖目,端正俊美的脸上神色凛冽森寒,在火焰映照下宛如冥府阎罗。
被杖打得皮开肉绽的王三炳仍是死撑着不认,嘶哑的喊道:“冤……冤枉啊,求王爷明察!”王三炳约莫三十出头,身量高壮,肤色黝黑,颧骨高张、阔唇塌鼻。
郁子丹喝斥,“你觊觎朋友妻子的美色,凌辱于她,见事情败露竟一不作二不休手刃朋友,就连他的两名稚儿都不放过,杀人灭尸后还侵占他的家产,囚禁他人妻子以逞兽欲!幸亏她顺利脱逃,拖着一条性命出来指认你的罪行,你还有何冤?”
王三炳辩解,“这事全是那下贱恶毒的女人逼迫下官所做,她不守妇道勾引下官,下官是一时糊涂才受其所诱,其后还被她胁迫,若不照她所说杀害她丈夫孩子,她便要告诉她丈夫是我玷辱了她,下官迫于无奈才会做出此事,求王爷饶命,一切全是她的主意,不干下官的事。”
“你还敢颠倒黑白,胡言狡辩,岂有为人母者想杀害自己孩子的道理!”郁子丹神色峻厉的喝斥,“李尤氏身上伤痕累累,难道也是她命你所为?你再不招供,休怪本王大刑伺候。”
“下官是冤枉的,这些事全是那恶婆娘唆使下官所做,下官兄长乃是禁卫军统领,求您看在他的分上饶下官一命……”他又惊又惧的求饶,搬出大舅子冀望能保住一命。
他暗恨自己不该色欲薰心,留下那娘们一命使得她有机会逃走,状告自己。
郁子丹见他还想要诬蔑受害之人,甚至妄图抬出禁卫军统领来藉此逃脱一劫,面对如此恶徒,他耐性全失,“来人,传原告上堂!”
候在两侧的衙役中有两人应声出列,下去带人。
这时,外头忽然吹进一股寒风,堂上的火把被风吹得明明灭灭,摇晃不定,大堂上安静无声,透出一股诡谲的氛围。
跪趴在地的王三炳感觉后颈传来一股冷飕飕的凉意,他不禁想到传闻说宝庆王郁子丹之所以选在半夜审讯人犯,是因为他能通阴阳,有从阴间召唤亡魂的能力。他背脊不由得一僵,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乍然看见一张惨白且毫无血色,神色怨毒的妇人脸孔时,他惊恐的倒吸一口凉气。
那不像是活人的脸,更像是死人的脸!
这婆娘难道死了吗他记得她逃走的前一夜,他确实把她折腾得很惨,只余下一口气,此时见她一步步朝他走来,他惊惶的拖着身子往后挪,并抬起手阻止她再靠近。
“你、你不要再过来……”
“王三炳,你好狠毒的心,玷辱了我不够,连我的丈夫孩子都不放过,我要你血债血偿!”李尤氏神色凄厉,说话间已来到他跟前,两只瘦如枯骨的手紧紧掐住他的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