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罗寒皓敲门进来,跟她道声早安,迳自坐到桌前配药。
“罗大哥,我的胃不痛了耶!”她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那只是暂时性的,你还得继续吃药,才能够治好胃疾。”他头也不抬地说。
佑诗蹙起眉。“还得吃药呀?!”
他睨她一眼。“我只是毒医神人的徒弟,可不是神仙,哪有什麽仙丹灵药可以一次根治疾病的。”
“你这麽说也有道理,可是┅┅那药好苦耶。”
她昨晚是痛得没办法抗议,可是今早不同了,她健康得很,绝不要自找“苦”吃。
起码,在她下一次胃痛之前,她绝不去碰他的药。
“良药苦口。”他把配好的药装在一个锦袋,递给她。“忍着点,连续吃一个月,我保证你的胃疾绝对可以根治。”
“一个月?!”佑诗一脸不敢恭维。开玩笑!他一定不知道那药有多苦。她手背在身後,不想接过锦袋。
他看着她,沉吟半晌,把锦袋收入怀。
“咦,不是要给我吗?”佑诗狐疑。
“放在你身上,你可能会“忘”了吃,还是放在我这,吃药时间到了我再拿给你。”
敢情他已经猜到她准备“故意忘记”吃药,或者“不小心”把药弄丢了,才“好心”地帮她保管药,然後在吃药时间“监视”她吃下去?
“这太麻烦你了,罗大哥,还是我自己保管吧。”她装出一脸“不好意思麻烦你”的表情,客气地说。
“不麻烦,谁教咱们是结拜兄弟,表兄照顾义弟本是应该的,小施,你毋需客气。”不打算再与她争辩下去,他转移话题,“我要回家一趟,你要去吗?”
“回家?你家在哪?”她根本没听他提过。
他微微一笑。“去了你就知道。”
***
眼前一片粉色樱花林,彷如置身世外仙境,教佑诗看得痴了,忍不住发出赞叹。
“好美,太美了,罗大哥,这一大片樱花树是谁种的啊?”
“它们全是先母生前亲手栽种的,现在则出一对“老”夫妇照顾。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罗寒皓牵着她,走进樱花林。
一座庄院矗立樱花林中。这座庄院典雅、朴实,很容易教人产生亲切感;乾净、整洁的屋院,就连空气都变得特别清新香甜,教人忍不住做个深呼吸。
佑诗任由他拉着走进屋内,不时频频回头,左瞧瞧、右望望,对这儿的一切充满高度的好奇与喜爱。如果能在此终老一生,何尝不是人生美事?思及此,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他身上,心加上一句:与爱人相伴在此。
罗寒皓环顾屋内一圈,“奇怪,不在屋,那可能在後院吧。小施,你在这等我,我到後院去看看。”
佑诗还没回答,便听到一阵惊人的脚步声,接着,一个高大、威猛,长相如熊的白发人出现在门口。
白发人看见罗寒皓,瞪大了眼睛,手上提着的竹篮掉到地上,摔了一地的青菜。
“刘叔,好久不见,真怀念你“稳重”的脚步声。”罗寒皓扬起笑容揶揄道。
刘叔咧开嘴,哈哈大笑,声音大得墙壁也为之震动。他大步上前,抱住罗寒皓,在他背部大力拍了几下。
佑诗看傻眼了,那几下要是拍在她身上,只怕她此刻已吐血死去了。
“好小子!总算下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他声如其人,又粗又大。
“刘叔,美姨呢?”罗寒皓问。
“在这儿。”一个身形娇小、目光犀利的美妇由後院走进来,口气略带责备地说:“你来晚了,一个月前早该到的。”
“又让你“感觉”到了?美姨,你真是越老越厉害。”罗寒皓假意叹了口气,钦佩道。
美娘瞪他一眼。“再提老字,我马上轰你出去。”
罗寒皓可不以为意,拉着佑诗为她介绍道:“小施,这位是美姨。记住,在她面前千万别提老字,她非常忌讳。这位是刘叔,别看他一头白发,其实他才四十出头,他是年少就白了发,据说当年美姨就是迷上他一头白发才嫁给他的┅┅”
“小子,你少胡说。”美娘警告地瞪他一眼,然後视线落到佑诗身上,顿时眯细双眸,上下扫视了一遍,目光停在佑诗稍显不自在的容颜上。
“他是我的义弟施佑轩。美姨,你再盯着她打量个不停,会吓坏她的。”罗寒皓摇摇头,向佑诗解释:“你别在意,美姨喜欢看“人”,尤其是她特别有“感觉”的人。”
“特别有感觉?什麽感觉?”佑诗不解地问。
“第六感的直觉。美姨有非常神奇的能力,对於她有感觉的人,她可以透视过去,预知未来。”
“真的?!”佑诗惊愕地大叫。
美娘微笑。“别听他胡说,什麽透视过去、预知未来?又不是神仙!我不过是观察力比别人细微,直觉比较敏锐罢了。”
“美娘,你别谦虚了,我看你瞧这位施兄弟的眼神就知道,你一定看到什麽了吧?”刘叔看着老婆笑道。
佑诗闻言,心中一惊,悄悄垂下眼睑,不敢再瞧美妇。
美娘有那麽一刻目露隐忧,但一听到丈夫的话,马上抬头以眼色制止丈夫再问下去。
十几年的夫妻,刘叔马上会意到妻子有难言之隐,於是弯身拾起地上的青菜。
“施兄弟,咱们这樱花院没什麽好招待,只有自家栽种的几种青菜,还有几只鸡、鸭,我现在去宰了它们,你等会儿啊。”他说着,便朝後院走去。
“这怎麽好意思,刘叔,你别忙了。”佑诗赶忙摇手。
罗寒皓上前握住她的手,“小施,刘叔是自己嘴馋,你别跟他客气了,在樱花院不兴这一套,你只要把这当作是自己的家就可以了。”
“大言不惭,说得好像你是这儿的主人一样。”佑诗皱了皱鼻子,一副“你脸皮真厚”的表情。
“说得没错啊!这樱花院的确是他的,正确的说法是已逝的罗夫人留给他的,我和老刘只是负责帮他看管而已。”美娘含笑的解释。
佑诗惊诧的看向罗寒皓,方才美姨还说要将他轰出去呢!当然,她明白那只是戏言,但是听他们的对话、看他们的行止,一点也不像是主仆关系。
罗寒皓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所以我说了,一般的繁文缛节在樱花院是不管用的,这只有先母留下的规榘:一切随兴,过“真”生活。”
“一切随兴,过真生活┅┅”佑诗喃喃念着,一面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将军的死,带给梅姊很大的打击,她由京城搬到樱花院来,一则是对朝廷深觉灰心失望,二则是想避开官妇们的奉承巴结与同情面孔,远离俗世,过真正清静、与世无争的生活。”美娘突然严肃地说。
罗寒皓的父亲罗昊天生前是一位大将军,与妻子杨玉梅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贤伉俪,恩爱的夫妻生活只有短短三年,便随着罗昊天的死而逝去。
“美姨,你说我娘对朝廷失望?我从来没有听你们提过,究竟发生什麽事?”罗塞皓追问。
美娘瞥视他一眼,又瞧了佑诗一下,深深叹了口气,垂下双目。“过去的事,没什麽好说的。”接着,她喃喃低语:“梅姊,你应该会同意我的作法吧?你也不希望上一代的恩怨影响後辈的幸福吧?我这麽做,但愿能得到你的谅解,梅姊。”
“美姨,在说什麽?”罗寒皓只看到她口念念有辞,听不清她说些什麽。
一向乐天、没烦恼的佑诗,这会儿却没来由地蹙起双眉,莫名地忧愁袭上心头,盘旋不去。她实在不明白原因,只晓得看着美姨那欲言又止的双眸,总令她有说不出的愁滋味,彷佛有事要发生一般。
“没什麽,施兄弟难得来一趟,你带他四处走走,我去帮老刘的忙。”美娘挥挥手,迳自走进厨房。
罗寒皓沉思了半晌,才想起冷落了小施,转头瞧她,发现她眉头深锁,像是有心事般。
“小施,怎麽了?”他关切地问。
听到他的呼唤,佑诗立刻回过神来,凝视着他,阵中一片迷惘。“什麽?”
罗寒皓奇怪地瞥她一眼。“我问你怎麽了,发什麽呆?”
佑诗犹豫了一下,坦白道:“不知道为什麽,看到美姨的眼神令我很不安。”
“她今天的确有些不对劲。”他顿了一下,又道:“也许与她的特殊能力有关吧,你别在意了。”
“你说┅┅美姨会不会是感觉到我会发生什麽不好的事?”佑诗嗫嚅地说。
罗寒皓沉下脸色。“别瞎猜!丙真如此,美姨不会什麽都不说的。”
佑诗斜睨他。这人也真奇怪,她不过问一下,他干什麽口气这麽冲呀!算了,还是转移话题吧。
“罗大哥,我现在才想到,你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耶。身为你的义弟,这真是太惭愧了。不如,你现在一一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麽?”他挑眉。
“你这燕郡王的封号是怎麽来的?堂堂一个郡王爷,应该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什麽你要拜毒医神人为师,跑到山上去?令尊、令堂去世多久了?因何去世?你今年也二十有三了,为什麽还不成亲?你┅┅”
“停!”罗寒皓抬手打断她一连串的问题,有趣又好笑地揶揄道:“你想当媒婆啊?问题这麽多。”
佑诗瞪他一眼。“若不是看在你是我结拜大哥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呢!还敢嫌我罗唆。”
“这麽说来,我对你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我也该问个清楚,才能表示我对你的关心罗。”罗寒皓乘机提出心中的想法。
“这┅┅当然。”佑诗避开他的视线点点头,很快又说道:“不过是我先提出问题,你应该先回答。”
“好。”罗寒皓爽快地答应。“家父在我出生当年战死於沙场,皇上认我为义子,并封我为燕郡王。家母听说不喜欢京城,所以与刘叔、美姨带着我搬到樱花院来,後来在我四岁时病逝,临终前将我托给家师,於是,我随着家师隐居山林。”
“你前不久才下山,这麽说来,你很久没回樱花院了?”
“每年家父、家母的忌日,我都会回来待上十天半个月。说来极巧,他们的忌日是同一天。”
“有这样巧合的事?!”佑诗惊讶。“你的父母一定非常恩爱。”她肯定地说。
“美姨是这麽说的。”他颔首。
佑诗突然为他们的早逝感到悲哀。“真想见他们一面。”
罗寒皓略带责备的眼神投在她身上,并在她头上轻敲一记。
“干什麽打我?”佑诗抱住头瞪视他。
“我高兴。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接下来该我问你。”他可等很久了。
“且慢,还有一个问题。”她急忙喊道。
“还有?你的问题真多。好,说吧!”
“呃,你┅┅你┅┅”她的舌头突然打结,一个“你”字红着脸说了半天还不见下文。
“我什麽?快点说。”罗寒皓不耐烦地催促她。
“你┅┅喜欢什麽样的姑娘?”她低着头,一副娇羞、扭捏的模样。
罗寒皓怔丁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眼闪着光芒。难怪她不好意思开口,原来┅┅
“看我干什麽?快回答啦!”老半天不见他开口,她一抬眼,就逮到他“坏坏”的神色。
他清清喉咙,掩饰好笑的心情,努力恢复正经的口吻说道:“第一点,她必须有一张绝丽脱俗的容颜。”
我是长安城第一美女呢。不用说,这一点绝对可以通过。佑诗非常自信的在心想道,感谢她长得像她已逝的娘,不像她老爹。
“第二点,我喜欢活泼、爽朗、有个性又不失娇气的姑娘。”
这不是在说我吗?佑请兴奋地跟着附和点头,赶忙又问:“那第三点呢?”
“第三点┅┅必须是一个健康、没有胃疾的女子。”他故意说道。
什麽?!那我不是没指望了?佑诗在心怪叫,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好吧!为了他,她会闭着眼吃一个月他开的会苦死人的药就是了。
“还有没有第四点?”
“第四点,必须乖、听话。”他笑看着她。
佑诗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养狗啊!”什麽嘛!摆明了跟她作对。
“我不过老实回答,你生什麽气?”它的一张脸装得好不无辜。
“我┅┅”她嘟着嘴,气闷地摆摆手。“算了,不跟你计较。还有第五点吗?”
“没了。”他见好就收。“该我问你了吧?”
佑诗眨眨眼,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唇角微微扬起,略带撒娇地说:“罗大哥,一下子让你回答了这麽多问题,你口渴了吧?我这就去帮你倒杯水来,你等会儿。”
她才转身走开一步,衣领马上被拉住,她面带甜死人的笑容回过头,一双无辜带着询问的眼睛眨呀眨的。
“罗大哥┅┅”
“谢谢你的好意,我一点也不渴。”他笑着回道。
“啊,可是我口渴了,想喝茶,等会儿再告诉你我的事,反正不急嘛!”她伸出两根手指头夹开他的手,拉好衣领,一溜烟跑进厨房。
罗寒皓冷哼一声,扬起唇角摇摇头。“你究竟还想瞒我多久?”
***
由樱花院回到晏家行馆几天後,罗寒皓和晏庭筠突然决定要去毒医神人绝敖生隐居之处──明月石府。
佑诗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麽把戏,最近老是神秘兮兮地聚在一起。尤其她感觉到罗寒皓对寅月的悻度有极大的转变,他时常找话题接近寅月,时常对寅月嘘寒问暖,关心寅月到无微不至的程度,几乎忽略了她的存在,有时候真教她嫉妒死了。
她喜欢寅月,自然不会因此而讨厌她,但她气罗寒皓,亏他还向她保证过不会爱上寅月,这会儿却┅┅
因此,前往明月石府的一路上,她一直“缠”在寅月身边,不让他“有机可乘”。
她决定了,要尽快找机会向他表明身分,然後向他施展魅力,不让他有时间去引诱别的姑娘。
在她打定主意的同时,他们一行四人赶了几天的山路,藉助晏庭筠和罗寒皓的上乘轻功,终於来到明月石府。它位於人烟绝迹的高峰上。
明月石府洞外烟雾弥漫,这是毒医神人释放的白色烟雾,罗寒皓解了它,留他们三人在石洞外等雾散去,自个儿先进去见师父。
“毒医神人可真绝,居然挑这种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隐居,高山绝壁,一个人也没有,他不会寂寞吗?”佑诗实在很纳闷毒医神人究竟是怎麽想的,难怪江湖中人要说他孤僻、无情,便在他的敖姓上加个“绝”字。
“敖前辈之所以隐居在此,并非没有原因。”晏庭筠开口说道。
“晏大哥,你知道原因?”佑诗好奇极了。
晏庭筠别具深意地瞥了寅月一眼,“我听罗兄提过,敖前辈是因为悲恸妻子意外亡故,才选择远离尘世。”
佑诗既惊讶又惭愧,方才她还认为他孤僻、无情呢,原来他是一个如此深情且痴情的人。
“得夫如此,敖夫人何其幸福。”换作是她,她死而无憾。佑诗突然想到罗寒皓,如果他有他师父一半的专情且用在她身上,那她真是死无怨尤了。
“敖夫人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不愿意看到敖前辈为了她而选择孤独。”一直很少开口的寅月突然说道。
这一点佑诗倒是没想过,深思片刻,她觉得寅月说得很有道理;如果罗寒皓很爱她,她死去了,那独自被留下的他岂不是很可怜?!咦?怎麽又想到他了!佑诗微红着脸。
在她想得出神的同时,寅月已被罗寒皓叫唤进去,烟雾也已散去,佑诗跟在晏庭筠身後走进洞。
哇啊!这是佑诗的第一个反应。她原以为会看到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佝偻老人,结果眼前竟是一个两鬓泛白、既酷又帅的中年人!真教她惊讶,罗寒皓的师父好年轻,全身散发出成熟稳重的魅力。罗寒皓实在应该庆幸她对感情非常执着,否则这一刻她早移情别恋了。
慢着、慢着,他们在说什麽呀?┅佑诗仔细聆听罗寒皓的解释,加上晏庭筠的证实,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惊讶极了。
寅月竟是敖生前辈的女儿?!老天,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瞧,寅月已经吓白了一张脸,不一会儿,她便倒进晏庭筠怀。
佑诗不明所以的看向罗寒皓,将他和他师父的对话听了个明白,这才知道寅月昏倒的原因竟是中了她老爹的软药,导致全身发软。那软药原是要用来对付罗寒皓的,而罗寒皓及时唤了寅片进来当“替死鬼”。
真是,不明白他们这对师徒在搞什麽鬼!
寅月躺在石榻上,等待药效过去。她已服下解药,一会儿便没事。趁着这空档,晏庭筠说明了整件事的始末──
十九年前,晏庭筠和父亲下江南巡视晏氏名下的产业。有一天早上,晏庭筠在行馆旁发现一名纤弱的妇人,她手抱一名甫出生的女婴。由於妇人丧失了记忆,他和父亲好心的带她们回长安,并待她们如亲人。
十九年後,他意外得知罗寒皓师父的妻子叫寅如嫣,与长安家中的寅姨同名同姓,经过多方打探,他证实了寅姨正是绝敖生的妻子,只是绝敖生以为妻子早已死去,这也是他隐居明月石府的原因。
说来绝敖士是个极有义气的血性男子。罗寒皓出生那年,绝敖生的师兄罗吴天去世,四年後,罗寒皓的母亲也因病饼世,临死前将罗寒皓交给绝敖生照顾。由於妻子身体微恙,因此绝敖生将她托她娘家的人照顾,独自下江南。
谁料,李东哲为了报绝敖生废了他一条手臂和夺去一只眼的仇,趁他离开长安下江南,雇人放火烧了寅氏一家;又唯恐绝敖生复仇,故意伪装成意外,目的只是为了让绝敖生痛苦一辈子。
幸运的是,寅如嫣命大未死,还生下了个女儿,由晏庭筠帮她取名为寅月。然而她们母女是如何由长安流落到江南,以致被晏庭筠发现,在寅如嫣恢复记忆之前,仍是个谜团。
佑诗抱着好奇的心悻听到最後,由不平、愤怒到惊骸,她简直无法相信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竟是┅┅李东哲!
竟然是他!害死寅氏一家,使敖生前辈痛不欲生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他?!她母亲的弟弟,她的亲舅舅李东哲!
尽避敖夫人与寅月侥幸未死,尽避她们与敖生前辈在二十年後的今天重逢相认,她的舅舅烧死寅月全家的事实仍然存在!
这样的事实教她感到悲哀又痛苦,心情低落到极点。虽然她与舅舅向来不亲近,对他也不是很有感情,但毕竟是她的亲舅舅,她死去母亲唯一的弟弟,又是她父亲的师爷,他的无情与残忍,怎能教她不痛心?
对寅月、对敖生前辈、对尚未谋面的敖夫人寅如嫣,她深感愧疚,万分的歉自无法表达。
此时此刻,她说不出她是袁佑诗,说不出她是李东哲的外甥女,她失意到了极点,强颜欢笑,随便找了藉口走出洞外。
不一会儿,罗寒皓也跟着出来。
“小施,你怎麽了?”
佑诗背对着他,凝望着山谷。“罗大哥,我┅┅有一件事情一-直瞒着你。”
“什麽事?”他是故意问的,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注视着她的背影,他的眸底闪着喜悦的光芒,她终於要告诉他了。
“我┅┅”她深吸了口气,微仰起头,“我其实┅┅不是男的。”
“嗯。”他扬起唇角。
“嗯”是什麽意思?他不惊讶?佑诗倏地转身,对上一双充满笑意却没有一丝惊异的眼睛。
“你┅┅你早就知道了?!”她吃惊地问。
他点点头。“我早就知道了。”
佑诗定定看着他,许久之後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绽开笑容,握拳往他胸膛捶去。
“不早告诉我,害我紧张死了。”
“紧张?为什麽?”她会紧张?他怀疑。
“当然紧张了,我怕你生气我欺骗你呀!而且┅┅”她的双颊泛起红潮,欲言又止。
“而且什麽?”他一脸不解。
“而且┅┅呃,罗大哥,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她确信自己有倾城倾国的姿色,这可是众所公认的,不过,众人的眼睛又不能代表他,他对她的评语对她来说才是重要的。
罗寒皓隐忍着笑意,严肃、正经八百地上下打量她一番,点点头。
“还不错。”他的语气平平,彷佛在说一件没什麽大不了的事。可不能让她太得意。
佑诗顿时噘起嘴,不满意他的回答。
“你喜欢我吗?”她乾脆挑明了问,看他还有什麽“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贤妹,我当然喜欢你了。”他拍拍她的双颊。
“谁要当你妹妹,你已经有了一个师妹,还不够呀!”佑诗生气地拍掉他的手,指尖戳着他的胸膛。
罗寒皓捉住她的手,凝视着她。“那麽,你要当我的什麽?”
他深情的眼神、低沉的嗓音,害得她脸红心泺,半晌说不出话。
“嗯?说啊!”他催促道,一手伸到她颈後,轻轻抚揉。
他的手揩似有魔力般,她轻颤了一下,接着,像有一股热流窜过她全身,那种舒畅的感觉愉快得难以形容,她藏在心的话陡地冲口而出:“我要当你的妻子!”
他的眸光闪烁,是觉得喜悦或有趣?佑诗弄不明白,然而话一说出口,她反而不觉得害腺,急着知道他的答案。
“你说呀!你爱不爱我?”她又问。
这一下,罗寒皓可被问住了,捉弄的人反被捉弄,实在是┅┅
“小施,你┅┅”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说。
佑诗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屏息地等待着。
她认真的眼神教罗寒皓不敢再嘻皮笑脸,他捧起她的脸蛋,怜爱又温柔地说:“你是如此可人,我如何能够不爱你呢?”
佑诗绽开笑容,欣喜地搂住他的颈项。“我也爱你。从今而後我要跟着你,走到天涯海角,踏遍千山万水,同游江湖。”
她直率得可爱,加上一点点霸气、一丝丝娇气,教他又疼又爱。他抱紧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扬起唇角。
“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家居何处、何以流浪在外了?”
佑诗在他怀愣了一下,随即蹙起眉头,低嚷着:“哎哟,罗大哥,我的胃好痛呀!”
“胃又痛了?你先坐下,我去倒杯水给你服药。”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在大石头上,迅速走进洞。
佑诗松了口气的吐了吐舌头,随即露出愧疚的表情。
不一会儿,罗寒皓端着水出来了,佑诗马上又装出一副苦瓜脸。
“来,把药吃下。”罗寒皓柔声说。
糟糕,她忘了那药有多苦了!这下不用装,光看到药,她的表情就自然地难看到了极点。
“呃,我坐下来就好多了,不用吃药了。”她推托着。
“不行。”他把药送到她嘴边,以眼神“命令”她张口。佑诗只好乖乖张开嘴巴,一鼓作气服下药,接着便猛灌水。
“好苦啊!”她嚷嚷道。若不是想到他喜欢健康的女子,她才不理会他的命令或威胁呢!
罗寒皓在一旁笑看着她,取笑道:“像小孩子一样。”
佑诗扬起唇角,一点也不在意被取笑为小孩子,两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拉他坐在身旁。
“罗大哥,明月石府虽然比不上樱花院,不过看久了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呢!”
樱花院栽种了四季的花,一整年都可以赏花,花香四溢,是个浪漫、写意的世外桃源。明月石府虽不见百花争艳,也没有香气袭人,但有远山环绕,居高临下,眺望山谷,层层烟雾似遮还露的朦胧绿景苍翠而迷人,倾听大自然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的确是个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
“你喜欢这里吗?”
佑诗隐约可以感觉到他语气的喜悦,捣蒜般的点头。“喜欢。”她抬眼望着他,偎进他怀,“只要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欢。”
他紧紧抱着她,爱极了此刻撒娇的她。“今後不管我走到哪,一定带着你。”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後悔哦!”佑诗欣喜地说。
“除非你不愿意。”
“这一生一世,我是赖定你了。”说着,她的脸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如果被“赖”的感觉是如此甜蜜又幸福,他不止要她一生一世,他要她永生永世。
待师父一家团圆,他要与她游遍天下。
“小施,一会儿我们得上长安了。”
她紧张的悃起头,压下惊慌与不安,力图镇定地问:“长安?!回┅┅呃,去那里做什麽?”
“师父有事要先下山,我奉师父之命,必须送师妹回晏家,顺道拜见师母。”他似乎未察觉她的不安。
“不是┅┅有晏大哥在吗?他也要回家,由他护送月姊,不是更顺当?”
罗寒皓冷哼一声,“不行,他们虽然彼此锺情对方,但晏庭筠尚有婚约在身,婚约未除,他就不配与师妹在一起。”
“但是晏大哥说过,他一回长安便上袁家解除婚约,你何必如此固执?”佑诗突然生起气来。
“小施,你怎麽了?”他一脸不解。
“我┅┅”佑诗有口难言。她如何能说?这一回长安,她的身分便要曝光;长安多是爹爹的爪牙,她一踏进城,马上会被抓回将军府,到时晏庭筠要退婚可难了,他们会被逼成亲。再不然,她也会被爹爹“送”回深闺内院,派百位士兵“保护”,到时,她可难逃出来见他了。
唉,这下可怎麽办才好?
“小施,究竟怎麽了?”
佑诗睨他一眼,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说道:“我不能跟你去长安。”
罗寒皓蹙起双眉,“告诉我原因。”
“原因?”佑诗低垂着头,一双大眼睛左顾石盼,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可以说服他的理由。“呃┅┅算命的说我跟长安这地方命相克,我到了那会水上不服、会上吐下泻、会头痛、会生大病,还会一病不起,所以我不能去长安。”说完,她还不忘点点头,增加说服力,同时赞扬自己的临场反应。
罗寒皓才不相信她的胡扯,只是一话不发的看着她。
佑诗光看他的眼神便知道她得再编一个藉口,还必须是“正经”的才行。
她叹了口气,乾脆耍赖道:“总之,我不能去长安,也不能告诉你原因。这样好了,我先回江南,到樱花院等你。如果你爱我,就该尊重我的决定。”她勾着他的颈项,挤眉弄眼,又装出天真无辜的表情,打算以“美女计”说服他。
“你独自回江南太危险了。”他拉下她的手,摇摇头。
“不会的,下了这山头,离樱花院便不远了。我发誓,我会乖乖在樱花院等你。如果你爱我,就该信任我。”
这小丫头,可真懂得拿他的爱来威胁他!
在她又说又哄,附带撒娇加“威胁”的情形下,他想气也气不起来,无奈地,只好叹口气答应了。
佑诗兴奋地欢呼,尽避他此刻像个老太婆一样唠叨,一再叮咛她要吃药、要注意安全、不可以乱跑、不可以去招惹坏人┅┅在她耳边念个不停,她也不在意,一迳点头称是。
直到他们分手,罗寒皓才想到,她还没有告诉他她的真实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