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信爷一回,为了你,爷定会安然返家。”
这个家,除了穆笙外,大概只有她会盼着自己平安回来吧,如果柳氏手段够,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偷渡一个孩子进府,她这辈子有了依傍,再与曹夫人周旋个数年,这个王府便是她的天下,所以他回不来,她不至于太难过。
至于夏氏和其他三个侍妾更别说,为了名声,柳氏不至于将她们赶出王府。
那天晚上,齐穆韧告诉阿观,最慢三个月就会返回京城,而且他已做好安排,将她安排到皇太后身边,明着是侍奉长辈,但阿观比谁都明白,那是保护。
穆笙不会经常在家,堂堂王妃住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家里,名不正言不顺,因此他只能托皇太后照顾自己。
虽然那里离几只豺狼虎豹很近,但有皇奶奶挡在前头,没人敢对她下手。
阿观看着已经整理好的箱笼,手里抱着那叠看得到、却摸不到的银票,心底有点发酸。
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喜欢他越来越多,一直暗暗幻想,那个不可能的可能。
她用他的妻妾们来阻挡自己的感情,用两人间的差异来警戒自己,不要陷入泥淖。
可非要等到他即将远行,她才肯正视自己的心,正视不管阻不阻挡、警不警戒,她早已经喜欢上他……无法自拔。
爱情是种坏事,它让无拘无束的心有了限制,让自由自在的感情有了牵系,它让她再也无法潇洒、无法云淡风轻。
怎么办呢?她问过自己几十遍,却找不到办法解决。
就这样了吧,顺其自然或者是……顺理成章、顺水推舟、顺应潮流……一路顺着心意走下去,直到哪天碰到墙壁,撞得头破血流,再告诉自己,看吧,早就告诉你,爱情她承认,对于爱情,她有些悲观消极。
“主子,王爷已经在外头等了,我们快些上马车吧。”
晓初领着大家进门,盯着小厮把箱笼往外带,再与月季巡过一遍屋里,交代几个二等丫头把屋子看好,若有人进来,阻拦不得的,便一一记下来。
晓初越发能干了,阿观没看走眼,有野心的人,才越有成功机会。
齐穆韧一路将她送进福宁宫。
阿观向皇太后跪拜后,齐穆韧郑重将她托给皇奶奶,见齐穆韧这般态度,皇太后还能不明白叶茹观在孙子心目中何等重要。
安顿好阿观,齐穆韧便要往边关行,临行依依,他握住阿观的手,说:“宫里有太多弯弯绕绕你不会懂的,有事就找皇奶奶商量,皇贵妃若要邀你过去聊聊,尽量推了,推不掉,就交给福宁宫的姑姑们,她们在这方面是一把好手。”
“好。”
“安心在这里等爷回来,什么事情都不要多想。”
眼看她满脸的不舍,齐穆韧心底有股冲动,真想反悔跟皇上说换人去边关吧。难怪人人都说:温柔乡英雄冢,可让他选择,他也不介意埋身温柔。
但理智提醒他,没有今日小别的哀愁,哪有他日重聚的喜乐,况且为着日后几十年的安稳,今日事都是该做、必做的。
“妾身给的提醒,千万别忘记。”
“嗯。”
“也许爷擅于谋计、懂得窥人心思,但百虑必有一疏,多听听旁人的,不吃亏。”
“爷知道。”
听着她唠叨,他淡淡笑着,向来只觉得女人唠叨是俗不可耐、是厌烦,却没想到阿观的唠叨,会激出他满心的幸福感。
“听闻边关风沙大,若起风,别忘记用妾身做的罩子掩住口鼻,若那沙子进入身子,爷如今年轻,看不出症状,可晚年会落下病根的。”
想到她缝的口罩,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早在几年前,他出战边城时,外公便雇人缝上几十个,让他带着走。
当年他投军慕容将军麾下,因为他的建议,士兵们人手一个。
那回战役,两军在沙漠中交战,突然刮起狂风,滚烫的沙子漫天飞舞,吹进人们口鼻,热沙吸进肺中,顿时呛咳不已,齐焱大军有口罩保护、敌军无,此役灭敌军三万,而齐焱无一人受损,大胜消息传回京城,举世皆欢,自此口罩在边关造成一股风潮。
这件事,刚穿越不久的阿观不知道。
阿观手巧心灵,但女红真的不太行,为缝那些口罩,晓阳嘲笑道:“主子的手指都快扎成针包,却缝出这么一个四不像。”
月季在她的手指上缠满棉布,一根一根葱白似的手指顿时成了糖串儿。
琉芳看不下去,把活计接过去做。然而他贴身带的这个,却是被四婢批评得体无完肤的那个。
轻轻触上她的脸,他柔声道:“别担心,爷会记住的。”
她东叮咛、西嘱咐,所有话全说过一遍了,却还是觉得不足,可他再不走,就要延误了时辰,齐穆韧笑了笑,拍拍她的头,说:“乖,在这里耐心等爷。”
她点头,在俯角到四十五度时,两颗硕大的泪珠子落在衣襟上,他心疼,却只能握握她的手背说:“爷保证,会平安回来。”
阿观站在宫门前,看着他走远,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转过身。
回头,她才发现皇太后带着满脸笑意望向自己,心一惊,她低下头,乖乖走到皇太后跟前。
“你怕哀家?”皇太后凝声问。
阿观摇头,低声回话:“臣妾怕的是后宫。”
“为什么怕?”
“能住进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要有看透世情的眼光,有宠辱不惊的胸襟,要能忍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还要有一颗剔透玲珑心……臣妾只是个凡人,把燕雀丢进凤凰窝,燕雀自然是要担惊受怕的。”
皇太后微微一笑,这样的丫头能叫做燕雀?
她想起几天前穆韧进宫时说的话,再与眼前女子相对照,笑道:“别怕,有事情,哀家这只老凤凰自会护在你前头,因为,即便是凤凰,也有担忧害怕的事啊。”
阿观不解,抬眼对上皇太后的视线。
皇太后徐徐道:“怕小凤凰恼了,再不理会老凤凰。”
阿观忍俊不住地笑了,原来卸除严厉冷漠后,皇太后也是个慈祥的老奶奶。
“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阿观上前,皇太后握上她的手,凝重问:“若是哪日,王爷与叶氏对上,你站在谁那边?”
这是不需要考虑的事,她直觉回答:“王爷。”
“但叶定国可是你亲生父亲。”
她舔了舔唇,轻声道:“回禀皇太后,古云父慈子孝,若父不慈呢?臣妾自小与家中婢仆并无差别,恐怕皇上不赐婚,家父也想不起有臣妾这个女儿,将女儿嫁入王府,并非为了女儿终生着想,而是欲将臣妾这颗棋子放在最明处,以便看清楚有什么作用,以及对手会如何应对。臣妾是人,也知好歹,谁待自己真心、谁存假意,心中自知冷暖。”
“好、说得好,好一句自知冷暖。哀家高兴,高兴终于有人心疼哀家的孙子,你,很好。”
住在福宁宫,阿观什么事情都不想也不应酬,成日关在屋里画图、做纸雕,再雕出一盘盘赏心悦目的果盘,孝敬皇太后。
皇太后很高兴,常拿着阿观的作品四处献宝,连皇上的御书房里也挂上一幅画像。
皇太后喜欢听故事,阿观便搜肠刮肚,把陈三五娘、包青天、杨家将、窦娥冤……
能记得的故事全挖出来,满足皇太后的欲望。
皇太后夸她知心,阿观回了句,“王爷自小孤独,谁对王爷好,臣妾定要倾尽心力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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