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退一步想:也好,就让叶茹观占住那个位置,免得有心人再塞个更难缠的女子进府,等到她替王爷生下儿子后,再想个办法将叶茹观弄死,好让自己顺利上位。有了名分、嫡子,她在王府里的地位,再无人能动摇。
可是今天……
细眉微微拢聚,怎么这般恰好,王爷大半年没进园子,今天竟突然兴起,两人就这样碰上了。
无论方才叶茹观的行为有多么荒谬突兀,但她终究引起王爷的注意,他们一行人在那里停上近两刻钟,就为了看叶茹观发疯?
偷眼觑向王爷的背影,她暗自思量。
王爷的城府极深,很少在人前表露情绪,嫁入府里四年,除了冷漠,她没见过王爷其他表情,而王爷那个笑……是想趁此事发作,以行径乖张为由奉上休书一封,将叶茹观赶出王府?还是她特异的举止引起王爷兴趣,想要一探究竟?
她忖度不出王爷的心意,不,应该说,她从未猜对过王爷心底所想。
眼见王爷已走进书房,那里妻妾是不得随意进入的,也只有她能藉府中之事进去几次。
走到门边,柳氏考虑好半晌才决定跟进去。
柳氏怎不知道这个举止有些莽撞、欠缺考量?但她别无选择,如今叶茹观是正妃,光是身分便已占了绝大优势,她绝对不能疏忽大意给出半分机会,教叶茹观反败为胜。
她必须狠狠把叶茹观踩在脚底下,直到确定她永远都无法翻身为止。
柳氏进屋站定,尚未开口却发觉三爷齐穆笙也在书房里。
齐穆笙和王爷是同一个娘亲所出的同胞兄弟,两人感情甚笃,只不过齐穆笙自小身子骨弱,不擅长武事,才会任职文官。
柳氏看看王爷,再看看小叔,这下子,她更是进退不得了。
察觉王爷眼底闪过几分不耐,她明白就算现在退出去,定也会让王爷心生反感,小心翼翼了那么多年,柳氏不允许自己出错半步。
咽下口水,柳氏深吸气,顾不得小叔在场,双膝往地上一跪,她垂下优雅的颈子,低声道:“王爷,妾身有罪,万望王爷开恩。”
齐穆韧侧过头望向三弟,见他轻轻扯动嘴唇,淡然一笑,他明白穆笙在笑些什么。
他叹气,回道:“起来说话。”
“谢王爷,妾身不敢。”
柳氏不过想矫情两句,只要王爷再说一声,她自会顺应“命令”、乖巧起身回话,可惜她错估情势,忘记齐三爷在场,并且忘记……长期以来,自己始终对不上小叔的眼。
王爷没有再开口,让柳氏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办,可眼前除了硬着头皮赌上一回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话在脑中盘过一回,她方开口,“禀王爷,自从王妃嫁进王府后,府里镇日闹得鸡飞狗跳,下人们各个惶惶不安,没有心思办事。
“王妃那二十板子打得方氏大半月下不了床,还将文氏肚子里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给打掉……王爷也明白,夏妹妹脾气是再温和不过的,不过想上前劝个两句,也遭受池鱼之殃,吓得躲在屋里好几天不敢出门,妾身几次想出面阻止,无奈份位不够,再加上王妃是皇贵妃的妹妹,妾身担心此事传到宫里,皇太后要为王府的家务事操心,只能够想尽办法给压下来……”
她讲上这一大串,无非是想提醒王爷,叶茹观是个多么恶毒、妒忌、苛刻、残酷的女子,再加上她与皇贵妃之间的裙带关系,叶茹观的存在就是王府里的一颗毒瘤。
她也没忘记倒打夏氏一把,暗指夏氏怯懦无能、承担不起大任,若非自己事事顾虑周到、委曲求全,别说王府的名声,府中岂有平静宁和的日子可过。
齐穆韧怎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只不过他对她的心思不感兴趣,三弟方回府,他们有更重要的事须商谈,于是冷冷地丢下几个字。
“讲重点。”
柳氏微倒抽口气,王爷心情不好吗?难道是受叶茹观的疯狂举止影响?如果是的话……她垂下颈项,隐去嘴角轻笑,带上一丝期待幻想。
“近月来,王妃的举止消停不少,很少去景宁居和梅院欺负几个妹妹们,妾身本以为这是好事,心底想着一家人能和和乐乐、平平安安便是福气了,却忽略了从清风苑里传出来的谣言。”
“什么谣言?”这话是齐穆笙问的。
他不喜欢柳氏,即使她是皇祖母的族人。
皇祖母对他们兄弟疼爱有加,从小便经常召他们入宫,而皇帝崇尚孝道,对皇祖母很是尊重,因此连带地对待他们也不同,皇帝的看重让他们在群臣眼中也倍受尊崇起来。
若非如此,皇贵妃岂会想尽办法把叶茹观塞进王府?
听说叶茹观虽出生不好,亲生母亲不过是叶丞相的通房丫头,但容貌姣美,多少京城贵公子上门求亲,谁想得到,最后花落靖王府。
齐穆笙盯住柳氏,心想叶茹观年轻貌美,再加上占住正妃名位,难怪她要事事对付。
扬扬眉毛,他没忽略柳氏嘴角的笑意。
“听清风苑的下人说,上月王妃脚滑、摔了一跤,醒来以后,竟然狂言狂语,说自己被恶灵附体,吓得清风苑的下人们心慌意乱、乱成一团。”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谣言里,恶灵附体是过去的事,如今她已经全然恢复,她仿佛大病一场,虽忘记过去许多事,性格却也变得温和良善,对待下人已经不似过去那般,总是和颜悦色,很少打骂奴才,所以下人没有心慌意乱、没有乱成一团,更没有什么狂言狂语。
齐穆韧沉眉不语,那件事他知道,他认定叶茹观在作戏,并未多加理会,没想到她演戏还演上瘾了,连恶灵附体这种事都说得出口,冷冷一笑,眼底绽出厉光,他倒真想知道她想玩什么。
“然后呢。”
“前阵子王妃让卢管事出府打造几组刀具,我想,约莫是王妃日里无聊,想找点新鲜玩意儿,便没多加阻止,交代下人照王妃的要求去办事。”
这话够明显了,无聊、拿刀子当新鲜玩意儿,再加上前面的“下人们心慌意乱”,还能不证明叶茹观有多残暴?只不过那事儿,她还是让章总管搁了几天,好让叶茹观看清楚谁才是这个府中当家主事的。
齐穆韧眉头皱得更紧。
见王爷面色阴沉,柳氏心思一转,决定再接再厉。
“方才,卢管事又来报,说王妃想在院子里建土窑,这下,妾身可为难了,不知道该不该允下,不允,怕王妃误会妾身怠慢,允了,又担心日后王妃闹出什么事儿,传出去对王府名声不好。”
有了刀子、又要建窑,柳氏怎么想,都觉得叶茹观是杀了人想灭尸。
“妾身以为王妃这段日子不闹不吵,便不甚在意那个谣言,还想着,此话若真是从王妃嘴里说出,定是王妃知道自己做错了,想改头换面让王爷忘记过去的不当行为。知过能改是好事,然而方才在池塘边所见……妾身想,是不是真该请太医过府来替王妃把把脉?”
她暗指叶茹观发疯,一个残暴又疯狂的女人该得到什么待遇?她很期待呢。
柳氏抬眼望向齐穆韧,他沉眉不语。
是在担心此事传进宫里吗?担心皇贵妃以此挑事,说好好一个妹妹嫁进王府,不过短短两个月王爷就把人给逼疯、藐视圣旨?还是担心皇上爱屋及乌,替叶茹观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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