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慢些。”
把她扶起来,男人顺势坐在榻上,夫妻两人终于面对面。
女人莫名害羞起来,于是低下头,“夫君一路辛苦。”
真可爱,“不辛苦。”
“我让人送热水进来,先沐浴吧……”
“不急。”怀应时拉住她笑说,“总得让我先看看你。”
乔喜娘脸一下红了,想说不用看,没什么好看,但事实是:看吧,看吧,就怕你不看。
“孩子快三个月了吧。”
“嗯。”
男人拉起她还围在肚子上的裘被,“怎么还这样扁?”
乔喜娘笑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夫说,也有人过四个月才显怀,孩子脉息很好,不用急。”
大夫神准,喜娘直到四个月后肚子才渐渐大起来。
夏天衣衫薄,更明显看出肚子变化。
怀应时依然很忙,还是常常一出门就一个月,可是心情上却有了莫大的变化——以往总是出门就出门了,该做的事情做好,还会耽搁一下,访友,游玩都有,总之,正事办完他便不那样着急。
但现在不同,他是快要当爹的人了,妻子正在怀孕,于是,能一天解决的事情不会耽搁到两天,他的一切准则都是快快快,回到清风院,看到乔喜娘肚子越来越大,内心也越来越期待,到九个月后,他不外出了,他希望孩子出生时自己可以马上看到,至于喜娘对于他的决定显然很高兴,于是他就更高兴了——他不希望妻子明明希望他陪着,却还说“没关系,我可以”,希望他留下来就说,他们是夫妻,应该坦承相对,在他说自己看到孩子出生前不会出远门后,喜娘就没有掩饰她的高兴。
终于,冬至过后没几天,乔喜娘肚子开始隐隐作疼。
早在后院安置下的产婆自然马上过来,干净的布巾,热水,米汤都已经准备好,中午之前,喜娘开始大阵痛,哀嚎不断。
看着怀应时紧皱的眉,关莲芯安慰道:“都是这样的,没事,,不疼孩子生不下来。”
“这要疼多久?”
“可不好说,我生你的时候挺快,但你舅妈生孩子时,每个都生了至少一天。”
“一天?”男人的声音大了起来,喜娘喊成那样,他觉得就算一个时辰都太久了,居然还可能需要一天?
饶嬷嬷笑说:“少爷放心,舅太太那是平常连动都不动,吃东西又挑三拣四,要力气时才拿不出来,少夫人习武,身子自然比舅太太好,加上不挑食,年轻又有力气,肯定很快。”
这还差不多……
那天直到月上枝头,房里总算传出婴儿哭声。
“恭喜夫人,恭喜少爷。”产婆笑咪咪的抱着孩子出来,“是小少爷呢。”
怀应时心情激动,终于当爹了。
天色已黑,孩子又皱巴巴的,实在看不出美丑,不过,真好,他跟喜娘的孩子。
小孩子还太小,他不太敢抱,只稍微看了一下,产婆便在他示意下把孩子给了关莲芯。
关莲芯抱着乖孙,真是心都化了,眼里只有手上这小人儿,于是竟也没注意儿子进了产间。
“唉唷,少爷可别进来,里头东西都还没收拾,脏得很。”
“少夫人呢?”
“已经脱力了,丫头正在喂参汤。”
“带我去瞧瞧。”
“少爷,里头脏啊……唉,是!”
第9章(1)
怀家的长子嫡孙取名为怀子初。
乔喜娘还在怀孕时公婆便取了好几个名字,个个都有深远含意,至于人在外地的怀天也不落人后,十天半个月的寄信来,也都是名字,男生女生都有,等到确定孩子性别时,怀应时却表示,不用他爹取,也不用他娘取的,他要自己给儿子取名。
因为孩子是夜分出生,又是第一个,于是叫做子初,让孩子看到名字便能知道自己受到的期待。
乔喜娘觉得挺喜欢的,子初,很好听,也挺有意思。
抱着小婴儿,喊着他的名字,幸福满满。
打呵欠了,嗷,真可爱。
“少爷回来了。”外头小丫头的声音响起。
话语才刚落,门帘一掀,怀应时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小翠连忙上前接过沾满雪花的披风,男人又稍微用布巾热了手,这才走到床边,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脸——第一次的时候不知道,直接碰了,小东西被他冰得一个哆嗦,哇哇大哭。
奶娘连忙过来,笑说:“少爷刚从外头回来,寒气未去,冻着小少爷了。”
男人这才知道,想抱儿子还得先暖过身子才行。
不过呢,他可一点都不觉得麻烦,这难伺候的小家伙可爱得很,打呵欠,流口水,吐口水泡,百看不厌。
看着手上的小娃娃,男人笑道:“现在想来,我爹还挺厉害。”
乔喜娘奇怪道,“怎么突然这样说?”
成亲一年多,她很少听起怀应时说起怀天的事情,倒不是说恨他爹怎么样的,而是怀天对这儿子期望很高,从小就训练他,希望能成材,而成材之路就是吃苦之路,大抵想起爹都是刻苦记忆,因此怀应时即使提到,也只是带过,这样说他爹厉害,还是第一次。
“我从有记忆以来就是练功夫,说来你大概不信,想起小时候就是蹲马步时流下的汗,跟站梅花桩时的影子,身高还没剑长,却已经开始拿剑,我娘为了这事跟爹吵过几次,但爹说,想成材就等忍,孩子得忍,父母更得忍,我以前不懂,可此刻全懂了——我现在看子初的样子,若是让他三四岁开始站梅花桩,老实说,还真舍不得。”
“夫君会舍得的。”
“你呢?”
“也会舍得。”乔喜娘微笑说,“再怎么样,想想子初将来长大的样子,云山的头衔肯定很好用,但比起靠着祖上的名声,更希望他能靠着自己得到别人的尊重,只要这样想,就能舍得了。”
这种话,以前她是不可能说出口的,毕竟怎么教育孩子,是男人该拿的主意,还轮不到女人说。
可是自从怀孕开始,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温度变化,不再只是行礼如仪,而是真正开始亲密,他会跟她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甚至散步时,他也会跟她提起一些外面的事,买通了哪个官员,修理了哪个官员,这些事情都不瞒她——第一次听到时,乔喜娘真是非常高兴,因为知道那是一个认同。
子初出生后更不同了,身为女子,她很明白,一旦和离或者休妻,夫妻就是陌路人,但家人不同,家人是永远断不了的关系。
出嫁前,母亲告诉她,男人是天,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女人别有意见也别多嘴,虽然说不太公平,但她也明白世道本如此,可现在,乔喜娘觉得自己可以跟自己的男人平起平坐,当然也不是她给怀家立了什么大功,而是怀应时给了她这权力,于是她敢跟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以很自然表达关于教育儿子的想法,而不用担心他觉得自己逾越。
儿子可爱,两人说起他总是没完没了,明明才小人儿一个,有时候说着说着,居然会讲到要给他娶什么样子的妻子,扯得很远,但越扯越开心。
“想来想去,还是像我一样吧。”怀应时抱着儿子一脸慈爱样,“到时候再让侯仲群安排个相亲,让他悄悄去看,相中谁,我们觉得也行的话,便给他求谁,自己选来的总是比盲婚强,两相有意,夫妻感情才会好。”
乔喜娘知道他说的是他们成亲之前的事情,听到那句“两相有意,夫妻感情才会好”,不由得耳朵一红,正想说些什么,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发现不太对劲,“我们觉得也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