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繁星的行动不是很方便,厉拓安排她住在一楼的客房,省得她爬上爬下,这会儿连饭都送到了她的房门口。她虽然很感激他的好心,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废人似的。
繁星看着用布盖着以免冷掉的早餐。虽然这个叫厉拓的男人对人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在很多小地方上看,他都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就像对她居住的安排。由她房间的摆设来看,她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地方本来应该是他的书房,只因为这是位在一楼惟一的房间,他才空出来让她住。再者,就拿早餐这件事来讲,从他的外表绝对想不到他会关心她的早餐是不是会冷掉。
她把布一掀开,天哪!他当她是猪吗?餐盘上有一大“碗公”的粥,加上一堆的小菜,真要如他说的把这些东西全吃掉,她大概会涨得变成一个球。
不过,一想到像他这样高大的男人替她张罗早餐,她的脸上不禁浮起暖暖的甜笑。虽然她认识他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相信自己最初的直觉没错,他绝对是一个好人。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脸上。看来,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不应该待在屋子里。
只是在冷松阁附近逛逛不算是乱跑吧!
主意既定,她便拄起厉拓为了让她方便行动而准备的手杖,慢慢地走出冷松阁,好好地对这占地甚广的厉家武馆做一次探险。
厉家武馆占地约十余公顷,除了中间有一幢可以容纳近百人的主要建筑之外,它的两翼分别是室内练习场和室外广场,其余的就是浓密交错的树林,让这位于近郊的武馆更显得幽静。
它所有的建筑物都有中廊连接,而中廊的四周全是假山、清流和奇石,点缀在各色的奇花异卉之间,十分古色古香,让人仿佛走入了古代典雅的江南庭园。
不过,让繁星有些不解的是,厉家武馆所有的建筑物都是环环相接的,为何冷松阁位在最偏远的角落,而且也没有中廊和其他的建筑物连接呢?
看起来像是被孤立了一般,要不是这冷松阁是位在厉家武馆的围墙之内,还真看不出来它和厉家武馆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阿拓带回来的女朋友?”
背后的一个声音把沉浸在思绪中的繁星给吓了一跳,她连忙转身,但是脚上的不便让她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幸好有一只手适时地拉了她一把。
“老爷子,你可别把星儿吓到了,她不比武馆中的人,粗声粗气是不行的。”王妈见状连忙制止。
她知道老爷子讲起话来口气一向重了些,但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不明白的人常常会被厉老爷子的表情和口气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不希望拓少爷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女孩就这样被老爷子吓跑了。
“这么一点小事就被吓到,她便不够格做厉家武馆的女主人。”厉老爷子仍是冷言冷语,但是说话的口气已较方才来得轻声许多。
“我才没有被吓到。”繁星直起身子,挺起背脊不服气地说。
虽然面对这个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相处的老先生,她的心中或多或少还是会感到害怕,但是她要扮演厉拓的女朋友,如果一开始就不能获得厉拓的爷爷的认同,那这戏还唱得下去吗?
想想,厉拓这么尽力地帮助她,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场戏给弄砸,否则就太对不起他了。
厉老爷子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单薄的小女孩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和他对峙。平常他只要皱一个眉头,就连堂堂六尺四的高大男人也会马上矮了一截。
这个女孩有着和她娇小外貌不合的勇气。不过,很好,他喜欢。
“看来,你这小娃儿倒还有三分胆识嘛!”
厉老爷子的话让繁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她只是尽全力不让自己在他的注视之下打颤,看来她做得还不错。不过,他的下一句话马上让繁星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小娃儿有趣极了,王妈,你去忙你的,让我跟这小娃儿谈一下。”
“可是……”王妈有些儿疑虑。她有些放不下心让星儿和厉老爷子单独在一块,毕竟星儿看起来弱柔得像是要人捧在手心上呵护。
“你怕我会把她吃掉吗?”厉老爷子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
王妈看到厉老爷子的手势,摇摇头。毕竟主子都这样说了,她们做下人的又有什么权力说不呢?
“好吧!我去帮你们备些茶和点心。”说完,她还担心地看了一眼繁星,直到繁星点点头后,才比较放心地离开。
厉老爷子等王妈离开后才示意繁星到花园中的石椅坐下,跟着也在另一边坐下,然后抬眼看着有些不安的繁星。
“你对阿拓的了解有多少?”
厉老爷子一点也不客气,一开始就直切入问题核心。他那如鹰隼般像是会噬人的眼睛,看得繁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繁星小心地回答。
“好到你不介意他只是个私生子?”
“私生子?!”繁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起来。以她和他认识的方式和时间,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属于个人隐私的事情。
“看样子,你连这种事都不知道。你难道不觉得他和身为他外公的我有相同的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你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吗?还是阿拓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敷衍我的女人?”姜还是老的辣,厉老爷子一听,眉头都皱起来了。王妈说阿拓和这女孩的关系很深,可是他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这回事?
繁星一听,心都快要跳出胸口了,可是当另外一件事突然跳上她的心头时,瞬间,她的怒气反而盖过了心中的惊虑。
“这就是拓大哥自己一个人住在冷松阁的原因吗?您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就算他是私生子那也不是他的错,让他一个人住在武馆的角落,这不是摆明了将他排斥在外吗?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过分了,他再怎么说也和您流有相同的血液啊!”繁星忿忿地说。
她真是愈想愈替厉拓觉得不平,难怪他老是冷着一张脸,一个人在遭受这种不平等的对待之后,如何叫他能够不板着一张脸?
厉老爷子似乎被繁星突来的怒气惊住了,好半天只是瞪着繁星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半晌,又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而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是认真的,您不觉得您这样对拓大哥是不对的?他是一个这样好的人,能够有这样的孙子是您的幸运,您怎么能用这种不公平的态度来对待他?”繁星简直气得要跳脚了。她一向是没啥脾气的女孩,可是一想到厉拓受到的残忍对待,不知怎么的,她的胸口就有一把无名火在燃烧。
“原来你这小娃儿不仅有脾气,而且还不小呢!”
厉老爷子收起了笑容,脸上的表情一肃,出口的话也冷瑟了几分,“住在冷松阁是阿拓自己的主意,也是他当初回来厉家武馆的条件之一,而且冷松阁在厉家武馆还是非请勿入的禁地,正确来说,被排斥在外的人绝不是阿拓。”
“什么……”繁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发现自己的怒气不但发错了对象,还伤及无辜,一时之间她竟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挤出一句“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明知道阿拓的亲生父亲贪的只是武馆的财产,却不顾父女之情,把娟儿赶了出去,造成娟儿后来只能病死在陋巷,阿拓会恨我也是正常的。”一思及此,厉老爷子也不免有些哽咽。
“发生了什么事?”繁星一看到厉老爷子脸上的哀伤,心软的她不觉地问。
厉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沉默着。
就在繁星以为他不准备回答的时候,他却缓缓地开了口:“娟儿是我惟一的女儿,她从小就独立自主,什么事都要求完美,是人人称羡的完美女儿。但追求完美是否本身就是一种人格的不完美呢?我常常在想这一件事。如果娟儿不是这么要求完美,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他停下话,看了看静静听着他的话的繁星,他有些自嘲地撇了一下嘴角。这个他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都悟不透的问题,怎么奢望眼前的女娃儿能给他回答?
“杜笃川是一个练武奇才,他自从拜在我的门下以来,做任何事一向都是最好的,自然也引起了一向热爱完美的娟儿的注意,于是娟儿就和我最得意的弟子谈起恋爱。这本来是一件佳话美事,但是在一次巧合下.我亲耳听到杜笃川接近娟儿的最终目的只是厉家武馆。”
“怎么会这样?”繁星惊呼,心中却也隐隐明白后来事情的发展了。
“没错!当时我也是这么震惊,于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禁止娟儿再和那个居心不良的杜笃川见面。
我以为我的女儿应该会听我的话,可是我错估了娟儿的脾气,她是我的女儿,当然和我有着相同的死硬脾气。
“我不做任何解释的反对只是加强了娟儿的决心,我和娟儿的关系也愈弄愈拧,终至我把理由全盘托出时,娟儿还以为是我这个顽固的父亲在挑拨离间。于是我一气之下就把娟儿赶出家门,我想等她吃到苦头的时候,她就会乖乖地回来了。”
“可是娟姨没有?”虽然是问话,可是繁星心中却很明白,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今天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
“她和我的个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那个姓杜的如我所想的,在确定从娟儿身上得不到任何一分好处的时候,不久就离开了娟儿。我本来以为娟儿会回来向我这个父亲认错,可是从小就要求完美的娟儿即使怀了身孕也不愿低头,宁愿自己一个人扛下一切也不肯回来。
“她不低头,而我也扯不下老脸去请她回来。或许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了以后才发现,坚持的自尊其实是毫无意义又很可笑的,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等我想通一切,决心把娟儿找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娟儿早在阿拓十六岁的那一年就死了,我请了私家侦探继续追查下去,才发现曾在武馆中学武的阿拓竟然就是我的外孙,也难怪他的一举一动总是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难道拓大哥有一段时间不在武馆?”繁星疑惑地问。
“没错!他十六岁那一年不知为何突然失去踪影,当时的我只是可惜失去了一个好学生,现在想想,才知道他离开的原因。”
“那拓大哥到哪儿去了?”
“我后来才知道他加入了啸天盟,而且还年纪轻轻的就成为啸天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厉老爷子苍凉的口气中还是隐约透露出几分骄傲。
“啸天盟?!那不是……”
繁星实在很吃惊,但是她又不能否认,厉拓那身孤傲的霸气和黑道的气息又有几分不谋而合,也难怪上次的那个小混混在听到他的名字之后,会吓成那个样子。“拓大哥又怎么回到武馆的?”
听说一旦加入帮派后,想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如果厉拓真的曾位居要角,那更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吗?
“啸天盟的总舵主欠我一个人情,他才答应让阿拓脱离组织。”
“可是拓大哥愿意回来吗?”听厉老爷子这么讲,厉拓应该不会想回到这个地方才对呀!
“根据阿拓的说法是,娟儿临死之前曾要他回到武馆,算是报答我的养育之恩。”说到这里,厉老爷子已是热泪盈眶。
“所以拓大哥虽然回到武馆,可是仍要求自己一个人住在冷松阁。”繁星总算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是一个很不快乐的孩子,这些年他在外头吃了不少苦,所以他一直对四周采取拒绝的态度。我不敢奢求他会原谅我,但是你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人,也是第一个住进冷松阁的人,或许你会是那个能让他快乐的人。”厉老爷子企盼地说,已没有初时的严厉。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希望弥补过去的老人。
“我……我不知道……”
繁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承受不起这样的期望。他让她住进冷松阁只是权宜之计,她对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我看人是不会错的,你虽然看起来不强壮,但是你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那是一向绷得太紧的阿拓所需要的。”
说完,厉老爷子只是用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像是要看进繁星的灵魂深处似的直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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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就是厉爷爷口中说的繁星姐姐了。”
一个好甜的声音打断了繁星因为厉老爷子的话而苦恼不已的思绪。她猛地一回头,发现一个有着一头不可思议的长辫子、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令人好是舒服的女孩。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份清逸灵秀,活脱脱像是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你是什么人?”繁星微皱着眉头道。厉老爷子不是说冷松阁是禁地吗?既是禁地怎么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让她连想心事的时间也没有。
“我是偷溜进来的,对了,我叫莹沨。”
听到了这个自称莹沨的小女孩的话,繁星心中一惊,这个女孩子怎么好似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似的?这让她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你来这里做什么?”
“厉爷爷说厉大哥已经找到他灵魂的另一半了,我是来看看的。”莹沨老老实实地回答。
“看看?”
“你是一个好人,花儿说你对他们很温柔。”莹沨又突然说。
说真的,繁星觉得这个小女孩的说法委实怪异,好像她听得懂花草的话似的,可是她那认真的眼睛又不像是说谎。
“真的吗?”
“嗯!”对于繁星的随口问话,莹沨却煞有其事地回答,“不过,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为什么能确定厉大哥就是你灵魂的另一半?”
“灵魂的另一半?”繁星有些疑惑地重复她的问题。
这女孩说的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她的用字遣词也未免太……该说是浪漫还是奇怪?、
“对呀!你怎么确定厉大哥就是你要的?”
繁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她一点也不确定厉拓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她所要的,他们会在一起纯粹只是一场协议。可是这小女孩用这期盼的眼神看着她,让她回答也不是.不回答好像也不是。
“或许就只是感觉吧!”她想来想去就只能想出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又是感觉。”莹沨丧气地说,“你怎么说得跟韦飒一样。”
“韦飒?”
“对了!我忘了你还不认识韦飒。”莹沨突然想起来,“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我介诏他给你认识。”
“可是拓大哥要我不能乱跑。”繁星有些迟疑地说。
毕竟她是来做客的,还是不要太拂逆主人的意思才好。
“没关系啦!最近亦晶姐姐,也就是武馆的副总教练有事不在,武馆的事就落在厉大哥一个人的身上,他忙得很,不会这么早回来的。而且韦飒真的长得很好看哟!你不去见见他实在太可惜了。”
瞧她说得这样,好像那个叫韦飒的男人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奇动物似的,却成功地引起了繁星的好奇心。
既然厉拓不会这么早回来,那她去认识一下这个叫韦飒的男人倒也不错,至少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好看法。
“好——”
“不好!”厉拓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繁星将出口的允诺。
照理说,他是不会这么早就回到冷松阁,可是今天一整天,他发现自己老是心不在焉,虽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错误,可是小状况倒真是出了不少。终于,他对自己屈服,他是真的担心她,于是早早地把事情交代一下便离开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的挂心只不过是由于责任问题,可是在他的心中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反驳他。毕竟她只是扭了脚,又不是完全动不了,他那么挂心她着实太没有道理。
不过,理智归理智,他还是忍不住向感情屈服,回到冷松阁看她。结果一回来就看到莹沨正游说繁星去看向韦飒,而繁星也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他承认莹沨说得没错,那个向韦飒真的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俊美,连他初见他时都忍不住暗暗赞叹,向韦飒那张脸真的是上帝的杰作。可是一发现繁星似乎很感兴趣,他的心中却生出一种异样,酸酸涩涩的,教他浑身都不对劲。
没有道理的,他就是不想让繁星去见向韦飒。
“为什么不好?”莹沨不以为然地说。她喜欢韦飒.也喜欢这个刚认识的姐姐,让她喜欢的两个人成为好朋友,不是一件很棒的事吗?
面对这个看似天真,却又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小女孩的疑惑眼神,厉拓竟然有说不出话的感觉。
“她和我有计划了。”他不顾一脸讶异的繁星,突然说。
见鬼!她和他哪有什么计划?
“那没办法了,繁星姐姐,我们就等下次吧!”莹沨对繁星露出一个可惜的笑容,然后耸耸肩。反正她对事情向来不强求的。
“既然你和厉大哥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莹沨对他们两人挥挥手,转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繁星等那个奇怪的小女孩走远后,才好奇地问着身旁的厉拓:“你可以好心地告诉我,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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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当厉拓开车由过港隧道来到公园的停车场时,繁星才知道这个从刚刚厉拓就不曾回答她的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她的皓月姐姐也是一个不多话的人,只是一遇着老是令人担心的她,她那不多话的姐姐就会像妈妈一样唠叨。相较之下,她觉得这个男人真是话少得可怜,她相信,他的座右铭大概是“沉默是金”这一类的话。
“你去过灯塔吗?”厉拓突然问。
“灯塔?”繁星摇摇头。她每次来这里都只是在附近的沙滩走走而已,哪里知道什么灯塔?她对这里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公园和附近许多的海产店的阶段而已。
对于繁星明显的疑惑,厉拓并没有多做解释。他一把抱起繁星,带着她从一条小巷子拐进去,然后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岁月的山洞。
那山洞有些昏暗,只有出口的黄昏夕阳像是引路灯分一点光线进来,不时还有一阵阵细微的铃响。在这样的黑暗中,繁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不只是为了这有些诡异的气氛,也因为黑暗中最容易泄漏出心事,而她的心正飞快地跳着。
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可是相对的,感觉也变得更灵敏。她虽看不到厉拓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他在她头顶上呼出的微热气息;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可是在细微的铃声中,她却可以听到紊乱的心跳声,只是她不知道那是他的或是她的,还是他们两人的。
终于,他抱着她走出了山洞。海风吹来,刹那间,将山洞中的浓厚气息吹跑,也让繁星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能好好地观察四周的事物。
难怪古人要说柳暗花明又一村,经过了刚刚算得上有些恐怖的山洞,出了洞的风景竟是那么迷人。从岸边到海中的灯塔只有一条宽约两三公尺的水泥路连接,走在这两旁都是海的路上,真有几分《出埃及记》里那种摩西分红海的感觉。
沿路还有些人在钓鱼,她发现刚刚在山洞中听到的细小铃声,原来就是钓竿上的警示铃铛。明白了原由,刚刚听起来令人发毛的声音竞也变得可爱,看来,人还真的常常是自己在吓自己。
就在繁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的同时,厉拓已经带她来到了红色的灯塔。上了楼梯,来到了灯塔的最前端,然后将她放了下来,自己也在她身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
“哇!好美!”繁星忍不住惊呼,“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由这个地方看海,入目的就是蓝蓝的大海,夕阳在海面上洒下一层金色的余晖,波光粼粼的,而没有了沙滩的阻隔,海洋近得像是一伸手就可以拥抱。
“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厉拓原本并不想说,可是在看着她的时候,话就是这么自然地溜出了口。
“这种地方是很容易平抚人的情绪的。”繁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面对着广阔的海,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
她竟然会知道自己的感受!
厉拓像是讶异地看了繁星一眼:“没错。”他点点头:“当你感觉到人类的渺小时,那自己的烦恼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繁星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早上厉老爷子对她说的话,她能够想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这里排解心中郁闷的样子。相比之下,一向被姐姐保护得无微不至的她,实在是幸福得令她都有些羞愧。
她深吸一口气,也细细品着海风特有的咸味。是呵!面对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人的烦恼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
她易繁星也不过是渺小人类中的一个,世界不会因为她的不在而停止转动,阳光也不会因为她的失明而不再照耀大地,与其在这里烦恼这些她无法改变的事,倒不如用这些心力去做一些有用的事……
就像帮厉拓找回他的笑容!
她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她想起莹沨曾说他最近很忙,他一定非常累了,还要带她出来,所以才会累得就这样睡着了。
他真是一个好人,对她这个突然赖上他的陌生人还这么用心地照顾,累了也不说。她得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太麻烦他才好。
看着他微皱着眉头的睡脸,一种自从遇见他起就在心中出现的骚动又升起。那种骚动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感动、悲伤、心疼、喜悦、温馨……太多了,多得让她无法分析。
而每对他多一分了解,那心中的骚动便又增加一分,在不知不觉中,那骚动竞已占满了她的心房,充塞在她的思绪之间。
甩甩头,不想再为这找不出答案的问题烦恼。她轻轻地脱下身上的薄外套,小心地替他盖上。现在的她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如果可以,我会把我的幸福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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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灯塔回来,抱着大概是玩累了而在车子上熟睡的繁星回她的房中安顿好之后,厉拓依着老习惯又在冷松阁的园子里沉思。
其实,他在繁星帮他盖外套的时候就醒了,因为只要他的身边一有动静,他就会自动地作出反应,这也是他能在黑社会中活得这么久的原因。
只是让他有些心惊的是,通常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他是绝不可能睡着的,可是他竟然在她的身边睡着了。
她似乎能够带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竟然放松了一向紧绷的神经,就这样睡着了。
她到底对他施了什么样的魔法?
不过,这也让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最后的低喃——
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如果可以,我会把我的幸福分给你。
到现在想起时,他的心依然会飞快地加速,一种感动在他的血管里随着血液缓缓地流动,而感动所到之处,那个地方就化成水漾的一片。
自从他的母亲去世后,好像就再也没有人会这么样对他了。这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对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也或许是他一贯冷硬的表现让人觉得他不需要,久而久之,他也认为他自己真的不需要。
如果他真的不需要,那他又为什么会为她的话语和举动而如此感动?
一个突来的感觉让厉拓抬起头,他冷冷地对着空无一人的黑夜说:“出来吧!”
“你在想什么?你的警觉性降低了。”御影由他的身后出现,来到了他的身边,才像是责备地说,“通常我只要一靠近冷松阁你就会知道,可是今天你竟然让我出现在你的十公尺之内。尤其在这种时候,你的任何一个失常都会为你带来莫大的危险。”
“你有新的消息?”厉拓不想解释他的失神是为了什么,只是淡淡地转开了话题。
“马二爷走私的不止是毒品,他也走私了大量的军火。根据我手边的消息,他手中待转进的军火可以组成一个军队了,要是他成功了,他在帮中的势力就再也没有人能动摇了。”
“待转进?那就是还没进来?”厉拓一下子就抓到重点。
“没错,对方的军火交易商虽然乐意利用啸天盟做他的军火销售网,可是并不信任马二爷在帮中的地位,所以不愿意把大批的军火一次给他。毕竟在啸天盟中,在他之上的人除了现在对他没有威胁的总舵主之外,还有一个你,所以你现在已成为他最大的眼中钉了。”
御影担心地说。
“果然没错!”厉拓心中已有了个谱。
这件事果然和这次国际反恐怖组织和亦焱的情报小组合作追查的案子有关。现在有了头绪,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只不过这也意味着这趟浑水他不下去蹚一蹚是不行了。
“你想怎么做?”
“我要你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不要太早揭发他,尽可能地收集他的交易纪录,到时,他会有一个大惊喜的。”厉拓冷冷一笑。
御影知道厉拓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他敢这么说,一定已有了通盘的计划,只是他仍不免担心,尤其是厉拓刚刚的样子像是有心事缠身,这对现在的他是非常危险的。
“你要小心一点,尤其是马二爷一向老奸巨猾,他如果正面打不过你,他就会背后放箭。千万别把你的弱点露出来,他绝对不会放弃以弱点去打击他的敌人,不管那手段有多令人不齿。”
他知道厉拓很强,可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个弱点,通常愈强的人的弱点愈致命……他不是对厉拓没信心,只是马万扬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