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殊,你怎么会在这里?娘还是头一回看到你到厨房来。”董氏微微一笑,正确的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在这里逮到儿子。
“母亲不也是。”韩元殊对自己的亲娘可不会口下留情。
董氏一脸困窘,忙转换话题,“我跟慧吟到书房去找你,你不在,但守门侍卫说你已回来,才想着——”
“我饿了来找吃的,现在正要回去做事。”意思是他吃饱了。
“等等,你父亲在亭台等你喝茶呢,说你最近忙到不见人影,而元恩跟你嫂子感情好,老窝在西院,我们希
望早点抱孙子,也不好打扰。”董氏笑说。
唐翎可以看出韩元殊对刘慧吟有多么冷漠,但她能体谅,她娘说过这世界上最不能勉强的就是男女感情的事。
“玉子糕正好蒸好了,侯爷喝茶,配这类不太甜又不太咸的点心刚好。”
唐翎开口,韩元殊立即瞪向她,这丫头马上忘了刚刚答应他的事?
“你……呃,二爷跟侯爷一起吃嘛。”她知道他瞪眼为啥,但她做了不少,他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董氏看着两人,也不知是否是当娘的特别敏感,她总感觉儿子跟唐翎在一起时,虽然一样冷漠,但那双黑眸却少了一抹难以接近的疏离。
“翎儿把糕点送出去吧。”她迫不及待的道,心底不愿两人凑在一起。
然而董氏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她根本是帮了倒忙!
唐翎端了一盘雪白柔嫩的玉子糕到花园凉亭,韩朝仁却要她留下,对妻子在桌底下拉扯他袖子的小动作就是不配合,迫得她只能无奈的向刘慧吟点个头。
刘慧吟从丫鬟手中拿过一罐价值不菲的好茶,煮水泡茶,这是董氏给的消息,说侯爷爱喝茶,所以,她特地学会怎么泡茶来讨侯爷欢心,董氏说了,侯爷说的话,韩元殊还会听上几分,所以,讨好侯爷或许也能改变这几日被韩元殊刻意忽略的待遇。
“侯爷,喝看看,慧吟对茶相当有研究呢。”董氏笑着道。
刘慧吟敛着袖子,将泡好的茶送到韩朝仁的面前,接着是董氏、韩元殊,最后也送一杯到唐翎身前。
“谢谢。”她说。
刘慧吟回以一笑,却在心里嘀咕:便宜你了,这么贵的茶,你哪来的资格喝!
“好!这杯茶水润回甘生津,茶气可真好。”韩朝仁喝了一口,不吝赞美。
刘慧吟一楞,“茶气?”
“是啊,喝完茶后,心情愉快所感受到的气脉舒畅。”韩朝仁笑着解释。
“侯爷,我娘嗜喝茶,无茶不欢,也曾经多次提及茶气。”唐翎也跟着道。
刘慧吟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意,心里极为不屑,唐翎根本是在拍马屁。
韩朝仁眼睛一亮,“是吗?她可曾形容茶气的感受?”
“有啊,我娘常提到一首诗,说是叫七碗茶歌,我想想,”唐翎认真的想了一下,徐徐念道:“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唯觉两腋习习轻风生。”
“此乃品茶七等境界,妙啊,甚妙。”韩朝仁赞叹不已,看着她的目光更是欢欣。
“伯父,我再沏一壶——”刘慧吟可不想自己的光芒全让一个厨娘遮去。
韩朝仁手一举,“且慢。翎儿,你娘嗜茶,你擅厨艺,想来茶艺亦不凡吧?”
“刘姑娘泡的茶已是极好。”唐翎慢半拍的感觉到两道微怒眸光。
“刘姑娘与你相比,仍差一截。”
韩元殊突然开口,不意外的,得到唐翎一记白眼,但她又不敢瞪太久,连忙收回,没想到韩元殊又说:“父亲,翎儿泡的茶,香气扑鼻,茶汤透亮,喉韵润滑极为顺口。”
这一听,嗜茶的韩朝仁胃里的馋虫都动了,要唐翎接手泡茶,唐翎不好不从,但她真的看到董氏跟刘慧吟脸色不太好,偏偏某人又向她内力传音道:“你手上的茶叶仅一两就可以让寻常百姓糊口一年,你最忌浪费,不是?”
被拿住软肋,她无法乱泡一通,不然,怎么对得起栽植这种好茶的辛苦茶农?
她暗吐一口气儿,边做边在心里默想,《茶经》所载,泡茶取二沸之水,而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三沸水已老,泡茶不适……
一壶茶沏罢,热气冒出,茶香浓郁,她敛眉浅笑的端给侯爷第一杯茶。
韩朝仁接过茶杯,闻香再轻啜,甫入口微苦,但茶香慢慢在口中回荡转甘,茶气上涌,回甘生津,他眼睛倏地一亮,大声赞叹,“好茶!好茶啊,翎儿,你娘嗜茶,果真传授给你一手泡茶绝技啊!”
茶痴遇知音,韩朝仁心情愉悦的立即要唐翎天天都为他奉上一壶好茶,直言书房里檀香袅袅,又有好茶入喉,岂非人间一大享受?
“父亲,她是儿子的厨娘,不是父亲的茶娘。”韩元殊也喝了好茶,却是悔不当初。
韩朝仁大眼一瞪,“父亲不可一日无茶。”
“刘姑娘泡的茶也很好。”韩元殊口是心非的推荐另一个人。
见儿子为了抢唐翎竟然说出违心之论,让韩朝仁是又好气又好笑,“不成,两者差太多,翎儿泡茶时不急不躁,香气沉稳,让人感到闲适宁静,茶汤入口,茶香盈满,入胃暖和,茶气走遍全身,那种全身的舒畅满足,
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父子两人言词缠斗,最后,当父亲的略胜一筹,唐翎每天都会为侯爷泡上一壶好茶,但在看到韩元殊绷着一张俊颜,唐翎以厨房还有事得忙,先行逃走。
韩朝仁也心满意足的回书房,一直被忽略的董氏跟刘慧吟,相对无言。
终于,刘慧吟轻声开口,“夫人,真的远远不及吗?”她故意装出楚楚可怜之态,在她喝来,两者根本没有差异。
董氏摇头安慰,“我觉得还好。”她有点无力了,怎么也没想到反而给唐翎机会表现,收买了丈夫嗜茶的胃。
只是她忍不住再喝一口唐翎泡的茶,真香呢。
这一日秋高气爽,皇上带领几名亲信前往近郊皇家围场,此地占地极广,森林河流,猎物不少,足以让皇室中人放心狩猎,练习骑射。
这也是皇上治理国事时,一个可以排遣繁杂思绪、伸筋活骨的休闲活动。
同样的,能陪同的都是皇上看重的朝臣。
这一次随行的除了一些武将、侍从外,韩元殊、傅炆千、赵建宽及胡家兄弟都在列,他们个个高骑马背,英姿焕发。
这几个人,满朝文武见了皆是妒忌又羡慕,皇上虽有皇子、皇女等骨肉至亲,宫中后妃环绕,但亲信一向就只有数人,其中又数赵建宽爬升得最快,登门求教者、攀亲附贵者众,所住的府第不时有人送上厚礼。
众人策马前行,马蹄飞扬,皇上兴致来,一拉缰绳,勒住马儿,要众人先比场,看谁射中靶心?
几名臣子不敢扫兴,一一拉弓射箭。
皇上策马趋近傅炆千,看着正在射箭的赵建宽,“朕注意到,赵卿多次在皇宴上,与傅爱卿攀谈,但傅卿似乎不怎么领情?”
“不瞒皇上,不知怎的此人令臣无法交心。”傅炆千骑在皇上身边,注意到韩元殊骑马与皇上保持一定的距离。
“怎么说?”皇上有心,他看重这五名年轻臣子,若五人能交心,对国家绝对利多于弊。
傅炆千并未立即回答。有一回他与唐姗姗聊到赵建宽这名日渐受到皇上重视的相爷女婿,没想到,一向不在他人背后议论批评的唐姗姗脱口就道:“那厮非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