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不是该来了吗?」他忍不住回头问着一旁的尹刑事组长。
「卫检察官刚打过电话,说他等到了他的书记后马上就会过来。」尹组长边吐了一口烟一边说。
「拜托,这种事怎么能拖?真是太不负责任了。」古一明对不能马上进行大体解剖略有微辞。
真是的,要不是法律上规定解剖的时候一定要有检察官在场,他一点也不想等待。再怎么说,这可是他第一次独立进行这样的工作,算得上是他个人工作上的里程碑,怎么可以让一个不守时的检察官给耽误了呢?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辆奔驰320的黑色轿车就在他的脚前紧急煞车,要不是他的反应够快,他的脚说不定此刻已成了摊平的面团。
「我没迟到吧?」卫焰一推开车门,劈头就对尹刑事组长问。
「没有!检座的时间抓得很准。」尹刑事组长一看到卫焰,连忙将手中的烟丢在地上踩熄,一脸恭敬的行礼。
这有如天壤之别的待遇差别让古一明稍稍的在心中嘀咕了一下,虽然检察官是国家追诉权的代表,但他好歹也是一个法医,怎么这刑事组长在检察官的面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明明说是检察官,还称检座,真是……「我的时间不多,现在就开始,你准备好了吗?」卫焰转头问着古一明。
「是!早就准备好了。」什么时间不多?你的时间是时间,我的就不是时间?古一明心下仍犯嘀咕,但也不敢多说什么,眼前这个检察官横眉竖目的样子比黑道大哥还大哥,他可没兴趣自找死路。
「那书座呢?」尹刑事组长又是一脸的恭敬。
「对不起,我的动作慢了些。」羽律提起公文包下车,连忙为她的延迟道歉。
「妳还在拖拖拉拉什么,还不下来做纪录。」说是这么说,可卫焰心下仍有分得意,看她一脸惨白的脸色,该是想到等一下会出现的血腥镜头而脸色丕变。
古一明被这宛若银铃般轻柔的声音吸引,转头一望,竟看到一个清灵似谪仙的女子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一时之间失了神、散了魄。
「妳就别看了,等一下我把解剖纪录交给妳,妳再拿回去做纪录就好了。」
古一明没由来的心一阵扑通乱跳,对羽律献殷勤说。
要一个这么纤柔的女子看那种血淋淋的解剖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虽然规定书记一定要在一旁记录,但是法律不外乎人情,不是吗?
「这……」羽律迟疑的看了卫焰一眼,说真的,若真能不看,没有一个人想去看死人的解剖。
卫焰撤下嘴角,嘲讽的道:「若做不来我也不勉强,我早说这工作不适合妳的。」
原来他打定验尸的过程会让她这「弱女子」自动打退堂鼓是吧!
其实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称了他的心,免得他费这么多的心思撵她走,只是,她实在不想去麻烦书记官长,她知道书记官的调度一向是件伤脑筋的事儿,若非到不得已的时候,她真的不愿意做这种会麻烦别人的事。
打小,她就是个不爱麻烦别人的人。反正他只是不信任她的能力罢了,如果她能证明她能胜任这个工作,他大概就不会这么反对了吧!
「谢谢你的提议,不过卫检察官说得对,这是我的工作,还是由我自己在一旁记录就好。」羽律对着古一明浅浅一笑,算是谢过了他的好意。
这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古一明除了痴痴的傻笑外,什么都给忘面对古一明那近乎呆滞的表情和动也不动的反应,羽律不明白的看了卫焰一眼。原先她只是直觉地询问离她最近的卫焰,可是,他脸上那像是山雨欲来的表情教羽律吓得连忙低下头。
这男人真是令人难以捉摸,上一刻看他得意的嘲讽,怎么这会儿那脸上一道道的青筋暴突,几乎快爆裂开来。
他,似乎真的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你发呆够了没?如果够了,可不可以请你移动你的脚步,把我们的事情办完?我的时间可不多!」卫焰的话几乎是从齿缝中硬挤出来的。
不过是一个笑容,古一明笑得就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彩券似的,他是没看过女人吗?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不过这个女人没事笑得这么甜做什么?看到一个长得好看一点的男人就笑成这样,干嘛呀?想勾引人不成?卫焰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公平,而且还带着莫名其妙的酸气。
古一明一点也不在意卫焰的态度,以他现在的心情,就算是在他的脚上绑上一千公斤的铅块,也阻止不了他轻飘飘向上飞去的思绪。
「当然可以,我们走吧!」他回答的时候,嘴角还固定在四十五度的上扬状态。
他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第一次主持大体解剖的人,这要是不明白的人看到他的笑容,大概以为他若不是爱极了他的工作,就是有……「他不会有恋尸癖吧?」羽律喃喃自问。
站在羽律身旁的卫焰是唯一听到她的话的人,一想到她竟然把一个男人对她的痴迷当作那个男人有恋尸癖,要不是他的自制力够好,这一会儿早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
但是没由来的,不久之前的烦闷竟也奇迹似的一扫而空,他不觉地放松了嘴角,连口气都温和了许多,「那我们开始吧!」
这会儿羽律更不明白了,怎么今天她遇到的人好象都怪怪的,那个法医是个恋尸癖,而这刚刚还一脸山雨欲来的卫焰,怎么这会儿竟是风平浪静、船过水无痕,他的脾气也未免变得太快了吧!
还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要她来说,应该是男人心、海底针才对吧!
「死者为陈中立,三十五岁男性,有烟毒前科,昨天下午于一废弃工厂被到附近游玩的小孩子发现。」尹刑事组长翻着手中的资料说明。
羽律一边将尹刑事组长的话记录下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尸体,幸好在方征律的熏陶下,死人的样子她倒看过不少,要不然可就真合了这卫大检察官的意,当场吓飞了胆子。
「以这尸体肿涨的程度和尸斑分布的状况来看,死者大概死亡有三天以上,没有明显外伤,右腿侧和两臂有少许的淤痕,有可能是被人抓扯,但也有可能是紫斑(皮肤病变的一种),其余并无任何明显淤伤,不像死后被人移动过,所以发现的地方应为第一现场。」古一明带着白胶手套的手在一阵拨弄后说。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有明显的挣扎情形,而且他的嘴角那干涸的痕迹,你刚刚说他有烟毒前科,有没有可能是死于麻药过量?」卫焰边说边压一下自己的胃。
他这时才想起早上被他老妈那一闹,别说是早餐,就连抑制他那过多胃酸的制酸剂他都忘了吃,难怪这会儿他的胃好死不死的在这个时闹起革命。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专心记录的方羽律,这女人的表现怎么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她不是早该吓得动弹不得了吗?
她一定是在硬撑!卫焰暗暗的告诉自己,没有人第一次看到这种事心中没有任何的疑虑。想他当年第一次看大体解剖时,差一点让他那早就不是一个「烂」字了得的胃大出血。而像他这种大男人第一次看这种东西都会这么难过了,更何况是像她这种风一吹就可以「放风筝」的女人呢?
「这是很有可能的。」古一明看了一眼尸体的嘴角后点点头。
看来这卫焰不是个可以小看的人物,就这么一眼,倘能看出死者的嘴角干涸的东西是唾液,进而推断死者的死因,难怪那刑事组长一看到他就像看到偶像一般的前倨后恭。
「你能给我他正确的死因和死亡的时间吗?」
「初步判定为药物致死,但系何种药物致死须经由检体化验得知,我现在要解剖死者的胃再做进一步的分析。」古一明转身拿起身子上的解剖刀,手法俐落的下刀。
「要解剖胃?」一直不曾出过任何声音的羽律突然皱起眉头。
「这样才能确定死者大约是在进食过后什么时候死亡的,如果胃中的食物完全未消化,大约是食后即死,但如果连十二指肠都没有任何的食物残渣,那死亡的时间至少距进食就有五至六个小时以上。」古一明连忙表现他的专业修养,替羽律解释。
「可是,你不会就这样要……」羽律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让卫焰不耐烦的打断。
「这就是解剖,如果妳受不了就站到一边去,别在这儿说些有的没有的来浪费我的时间。」卫焰不客气的把羽律一手拉到他的身后。
他只是要她知道她是有多不合适当检察官的书记,可没想要真的逼她从头到尾把整个解剖的过程都看完,毕竟这种镜头看多了可是会作噩梦的。
「可是这样做……」羽律仍想说些什么。
「不会有事的,这只是例行公事。」古一明回头对羽律一笑。
卫焰一看到古一明那似水柔情的目光,不知怎么,胃似乎更剧了几分,连带的也让他的眉头揪得更紧。「要打情骂俏也等正事做完了说。」
「我不是……」羽律连忙的摇摇头。
「妳给我安静一点!」卫焰没好气的回头瞪了羽律一眼。
古一明原本也想说些什么的,可是一看到卫焰脸上那「生人勿近」的表情,让他到口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可是……」羽律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在场的人一阵惊叫,她略缩了缩身子,以几不可闻的音量道:「他忘了用封口夹……」
尽管她的声音是如此小,但是卫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转过身来怒目瞪视着羽律,「妳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明明是他不许她出声的,这会儿却又把事情怪到她的头上。
不过说真的,羽律不忍心再对他的不公允提出指正,毕竟没有哪一个人被喷得一身死人胃中残渣后,心情还会好到哪里去的吧!
由于方征律没事就会把她工作上的经验拿来当茶余饭后帮助「消化」的话题来谈,连带的,让羽律对于法医的工作有些许的认识。她知道在做胃部的解剖时,如果没有先上封口来就直接下刀的话,胃中残留的东西很有可能会随之喷出。
她相信依卫焰当了这么多年的检察官的经验,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唯一的解释是,他真的被她是他的书记这件事给气疯了,才会没有发现到这一点,这样算来,或许她还是得对他现在这「一身」的遭遇负上一些些责任。
「对不起!」羽律低下头小声的道歉。
「不是她的错,是我忘了该先上夹子的。」古一明白色的袍子上也是东一块、西一陀的,看来他的命运也不比卫焰好到哪里去。
「检座,这事儿怪不得书座,现在还是先换下身上的衣服才是。」尹刑事组长虽是一心崇拜卫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看来娇弱的书记生出一股怜惜。
「真衰!打一遇见妳,就没好事发生。」卫焰虽然知道这事若真要怪,也得算上他自己一份,可嘴上仍不免嘀咕。「还有你,是怎么当法医的?连这种检验员都知道的事,你竟然也能忘掉!」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死者一定是吃后没多久就死了,不然胃中不会有这么多的东西,是吧!」古一明原是有些羞愧心虚,可说什么他也不想在心仪的女人面前被说成窝囊废,忍不住出口反驳。
「你这个嘴上无毛的……」
卫焰本稍稍平息的怒气一下子高涨了起来,身子一步逼向古一明。
尹刑事组长几乎不敢看接下来的发展,在司法界,谁不知道卫焰的火爆脾气,他一发起怒来,连检察总长都不免退让几分,而古一明这初生之犊竟然敢在狮子脸上抓毛,他还想要命吗?
「他说得没错,而且他吃得大概是寿司之类的,你看!你的衣服上还有很完整的米粒和海苔之类的东西。」羽律一看卫焰那几要冒火的样子,也顾不得她实在有点儿怕他,连忙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气过了头,还是胃真的痛得厉害,他的手腕让她这一扣,全身的力气竟泄去了一大半,而他那早就蠢蠢欲动的胃,这下子更是放肆的跳起霹雳舞。
「放开我!」卫焰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羽律连连摇头,卫焰的样子像是要杀人一样,她深怕她一放手,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你别太冲动!而且你身上的东西真的可以看出很多的事呢!
那白白的块状会不会是牛奶?」
「妳可不可以闭嘴别再说了?我说如果妳再不放手的话,我一定会让妳后悔的!」
「后悔?」羽律看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卫焰,不明白为何他的声音里似是饱
含了浓重的痛苦,她的手劲有这么大吗?
「该死的!放开我,不然我就吐在妳身上!」卫焰说完,一把甩开了羽律的手,捂着嘴冲到墙角的垃圾桶,做出他连菜鸟时第一次看人大体解剖也没做过的事||吐!
在回地检署的路上,羽律偷瞄一脸铁青开着车的卫焰,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羽律几乎可以看到,他头上正冒着烟呢!
唉!他真的是个容易动气的男人,打她和他见面开始,他的三丈怒火不曾有平息的迹象。
「你还好吧?」她知道自己不该多嘴的,可她打小就看不得人家受苦的样子,而此刻卫焰像是忍着极大痛苦似的脸色发自不说,他额际的青筋还隐隐的浮。
卫焰的回答只是更恶狠狠的回瞪她一眼。
「你真的没事吗?你的样子真的看起来不太好,而且你刚刚才吐过。」
羽律的话才说完,卫焰就急踩煞车,让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羽律连连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还好一向奉公守法的她坐车必定系上安全带,要不然此刻非整个人撞上挡风玻璃不可。
「妳要是再敢说一次我吐的这件事,我一定……」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他脸上又是一阵青白,一手捂着嘴,然后飞快的开门下车,对着墙角又是一阵干呕。
羽律连忙跟着下车,看着他抱着胃又是一阵干呕,她想为他做些什么,又怕他不领情,可教她什么都不做的看着别人受苦,这也不是她会做的事。她不知所措的看四周,眼角扫到了一个招牌。
「你等一等,我一下就回来。」
卫焰好不容易强压下胃中剧烈的翻动,才一抬头,却发现羽律进了一家7-11,他才稍平的眉头又揪成一团,这个女人还有闲情逸致去shopping?
他骂人的话才要出口,可这一张嘴,那不听话的胃又开始翻腾,逼得卫焰只得扶着墙头,又是一阵的干呕。
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又被「狮子吼」的羽律,一进了7-11就走向饮料柜,拿了盒牛奶到微波炉加热,在等待时间,她来到熟食区。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一时间她也不晓得该买些什么。
正当她犹疑的轻蹙着眉头时,衣服上传来的拉力让她直觉地低下头,对上一双渴望的眸子。
「小妹妹,怎么了?」羽律不明白的蹲下身子,和小女孩平视。
「大姊姊,哥哥叫我在这儿等他,可是我等了好久他都还不回来,我的肚子好饿喔!」
小女孩纤瘦而娇小,一双大眼睛几乎占了她那不及巴掌脸蛋的一半,脸上生怯怯的表情教羽律好是心疼,「那姊姊先买一点东西给妳吃好吗?」
「可是……」小女孩吞了吞口水,有些迟疑。
「这儿的东西这么多,姊姊也不知道该买哪一种,姊姊想一种买一样,可是,姊姊一定吃不完,可是吃不完丢掉的话好浪费,小妹妹就当帮帮姊姊吃一些好不好?」羽律委婉的用一种请求的口气说。
「嗯!」小女孩这才点点头,「我叫盼安,哥哥都叫我安安;我哥哥叫思平。」
「我叫羽律,妳可以叫我羽律姊姊。」羽律本就是个软心肠的女子,可这叫盼安的小女孩却教她好生的又怜上了几分。
「羽律姊姊,妳买这么多都是要自己吃的吗?」盼安好奇的看了看羽律手上的东西。
「糟了!」羽律这才想起她竟然把卫焰完全忘了,以他那没啥耐心的脾气,说不定早扬长而去。
一思及此,羽律便快速的结了帐,拉着盼安,急急忙忙的出了7-11,眼光落在熟悉的黑色轿车上,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羽律姊姊,那个人瞪妳的样子好凶喔!他是不是要打妳?」盼安一脸惊恐的停下脚步,整个人几乎缩在羽律的身后。
羽律小心的安抚着她,「他脸色会这样难看,是因为他不太舒服,妳不舒服的时候不也是不理人的吗?」
「对,我上次发烧还推了我哥哥,可是,我很爱我哥哥的,那他一定是很不舒服。」盼安点点头,毕竟是天真的小孩,两、三句话就让她解了心防。
「妳在搞什么……」卫焰好不容易等到了羽律,张口正要开骂,两眼一对上了盼安那怯生生的大眼睛,硬是吞下了到口的怒吼。
「你不要生姊姊的气,姊姊说你身体不舒服,才去帮你买东西要给你吃的。」盼安接过羽律手中的牛奶,送到卫焰的面前。
羽律本怕盼安禁不得他那震天一吼,正想将盼安揽到身后,出乎她意料之外,卫焰虽抬头对她微皱了下眉头,可低下头对着盼安时,硬是挤出一抹友善的笑容。
羽律从他微颤的嘴角可以看到他有多不舒服,他为了不吓着盼安所做的努力,却教她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暖意。
他应仍是她打一见面就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卫焰,只是他已变得不再深具危险性。哦!他那超过一米九的身材仍是惊人的,可此刻的他更像只柔软的玩贝大熊。
羽律没有把心中想的说出口,可是,她的想法一定表现在她的脸上,因为卫焰的眼光才又对上她,便飞快的调开视线,在他本是黝黑的古铜色脸上还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哥哥!我在这里。」盼安一阵急促的呼唤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安安,我不是叫妳在7-11等的吗?」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高瘦男孩飞快跑了过来,口上净是责备,可眼中的着急却是浓浓的关心。
思平将自己的妹妹揽在身后,对上羽律和卫焰的那双眸子,却是森冷而谨慎的。「你们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羽律吓了一跳,这是一个极为清秀的男孩,假以时日,不知道会让多少女子心碎。可真正吓到她的不是他的不友善,而是他那双眼睛所透出来远超过他的年龄该有的沧桑。
「哥哥,不要这样,姊姊是好人,因为我等得肚子饿了,所以……」盼安连忙的说。
「我不是告诉过妳,别跟不认识的人说话的吗?」
「可是姊姊真的是好人,我想她会帮……」
盼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让思平的一声怒吼吓得闭上嘴巴。
「安安!」
「你不要这么凶,你吓到她了。」羽律忍不住出声。
「我的事不用妳管!」思平恶狠狠的瞪着羽律一眼。
「你这小鬼懂得什么叫礼貌吗?要不是她发现了你妹妹,现在你妹妹还在饿肚子呢!」卫焰拖着不适的身体,迫力十足的对上那一双不友善的双眼。
以卫焰的身高和气势,别说是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孩子,就算是个大人,也免不了为之胆寒,可这思平却一点也不畏缩的回视着他。
「我妹用了妳多少钱?」思平移开了对着卫焰的目光,问着羽律。
「不用了!」羽律摇摇头。
「这够了吧!」思平由口袋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纸钞,硬是塞到羽律的手里,然后径自拉着盼安的手,大步的离开。
羽律看看手中的钱,又看看远去的身影,这真是个倔强的小男孩,什么样的环境,才会造就出这样一个异于常人的性格呢?
「还发什么呆?回去了!」卫焰坐上了驾驶座,没好气的瞪着仍站在外头的羽律。
虽然他的语气仍是这般的不客气,可这一次羽律却轻绽了一抹笑容,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刚硬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很柔软的心。
「谢谢你!」她边道谢,边轻快的上车。
「我先说好了,我可不是为了妳才出声教训那个小男孩,我只是认为现在社会会有层出不穷的案件,都是根源于小孩子没教好,所以我才……」
卫焰一连串的话到最后只剩下一些几不可闻的嘀咕,反正羽律也没留神听他说些什么,她认为那只是他掩饰的话语,因为他脸上那可疑的红晕不但没有消褪,反倒随着他愈见模糊的声音而有加深的趋势。
回到地检署,卫焰找了个车位停车,却没有下车的意思,他脸色怪异的直盯着羽律瞧。
一种莫名的安静让羽律的心开始有点儿忐忑不安,「怎么了?」
卫焰皱了皱眉头,然后飞快的说了句,「妳什么话也不要乱说。」
「什么?」羽律一下子没有听清楚。
「就是刚刚发生的事!」卫焰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什么事?」羽律还是不明白,她开了车门想下车,虽然前不久的事让她对他有些改观,可是她直觉的还是不要和这个实在有些阴晴不定的男人一起关在这狭小的空间好一点。
卫焰像是失去了耐性,转身面对羽律大吼,「就是我刚刚反胃的事!」
还好羽律早一步开了车门,否则现在她的耳膜准报废了。可也就是因为羽律开了车门,卫焰那震天的大吼霎时在停车场中迥绕着,令停车场中的人全都停下来,好奇的望向卫焰。
卫焰当然也发现到所有人的眼光全停在他的身上,他气急败坏的下车,来到羽律的身边,一手将她扯出车外。
羽律吓了一跳,直觉的反手闪开他的擒攫,可这一闪,却让卫焰整个人失了重心,正对着车门撞了上去。
「你没事吧?」羽律急急的问。
她不是有意要害他撞到的,早知道她就乖乖让他抓,反正这儿是地检署,他不敢对地做出什么事来,不是吗?
「你……」不知道是不是痛过了头,卫焰半句话也说不出口,靠着车门,大大的喘了口气。
「你好象真的不太对,你刚刚才吐过,现在又撞到了头,我看还是去给医生看看比较好。」羽律将他整个人扶起来。
不过,卫焰的身材可不是普通的魁梧,而羽律本来就娇小,她撑起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泰山压顶似的可笑。
「卫焰,你不是带新的书记去好好的『照顾』了吗?怎么现在……羽律?」
方商律本来是打算来看好戏的,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被卫焰「压」在身下的竟然是羽律,当下她戏谑的神情转成了凝重。
「二姊!」羽律松了一口气,她真高兴看到方商律,说真的,卫焰对她来说真的是重了些,叫她真怕把他摔到地上,现在有个人来帮忙,她总是安心了点。
方商律误解了羽律的表情,她的剑眉一敛,「该死的!你想对羽律做什么?我真是错看你了!」
「我?」卫焰的胃和头都痛得半死,「我现在没空理妳!」
「你当然没空理我?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方商律快捉狂了。这个卫焰什么人不好找,竟然找上了她们家的宝贝,这口气教她怎么忍得下来。
「二姊!不是啦!」羽律连忙解释。
正在气头上的方商律哪听得下,她反手一抓,将卫焰整个人过肩摔了出去,手肘还稳稳的制住他的喉咙。
「二姊!你快放手啦!妳没看到他已经不能动了吗?」羽律急急的蹲下身去察看卫焰,发现他整个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不能动才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以大欺小。」方商律怒意未息。
「二姊!」羽律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看到方商律似是讶异的挑高了眉头,她知道自己会大声说话是有点失常,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不是在欺负我,他是生病了,你快帮我把他送到医院去呀!」
方商律看了看一脸焦急的羽律,又看看额际冷汗直流的卫焰。
「你好象真的不太对劲耶!」方商律对着几乎是瘫在地上的卫焰说。
「我最不对劲的是我的脑袋,天杀的!妳真的是女人吗?」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羽律一看方商律似乎又动气了,连忙打圆场,「别再说了,还是上医院要紧!」
怎么这两个人都是这种脾气,难道当检察官的都是这个样子吗?
「我没什么事,不用去医院!」卫焰挣扎着起身。他已经受够了,他现在最想回家洗个澡,然后吞几片阿司匹林,好好的睡他一觉。
「我看你也死不了。羽律!我们走。」方商律也看得出卫焰似乎是很难受,可她存心想看他求她的模样。
羽律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你们别闹了好不好?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羽律?」方商律什么时候看过她这个温柔的妹妹这么大声的说过话了,吓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别多说了,先送他去医院再说。」
「我不用去医院,这是我的自由……」卫焰还想逞强。
「你也给我安静一点!」羽律没好气的俯身瞪着他,直到他闭上了嘴巴。
「你是有你的自由没错,可现在依你的状况,我可以代为无因管理,你一个当检察官的,不会不明白这种管理行为吧?」
霎时,除了羽律气愤的喘息声外,卫焰和方商律两个人几乎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所谓之「无因管理」是指未受委任又无法律上之义务,而为他人管理事务之行为,因其乃为一种见义勇为、危难相助的行为,放在法律上承认此越权行为的合法性。
终于,方商律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
「妙!真的是太妙了,好一个无因管理,这一次你是输了。」
方商律一把将卫焰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架在肩上,「喏!亲爱的小妹,妳现在是他的代理人,妳说要将这个庞然大物送到哪一间医院呢?」
说也奇怪,刚刚羽律还一脸的理直气壮,可让方商律这么一说,她却绯红了双颊,完全没了方才的气势。
「二姊!我不是……」羽律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这才是羽律的性格,一个软心肠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