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
「小姐,这些年来若不是你,巧儿或许……」巧儿泣不成声的说。
「巧儿,别这样,你只不过暂时搬到西厢房。我们还是能每天见到面。」
「只可惜,身分已不同!」巧儿哀伤的说。
「巧儿,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别哭了。」
「小姐,你多保重了。」巧儿跪著叩首行大礼。
「巧儿,你何必行此等大礼!好了,时辰差不多,奶娘都过来了。」
巧儿再一次跟小姐拜别,踏往西厢房的步伐,一步比一步沉重。
「巧儿,」奶娘陪著巧儿来到西厢房,慈爱的说:「虽然表少爷是……不管怎么说,为妾总比为婢、为奴的好。知道吗?」
「巧儿知道,奶娘让巧儿一个人静静,好吗?」巧儿微微一笑的要求。
「孩子!」
奶娘拍拍巧儿的肩,还是应允巧儿的要求,她能了解巧儿现在的心情。有哪个黄花大闺女,愿意嫁给像表少爷那种纨袴子弟?只是以巧儿的身分,她并没有其他选择,奶娘叹著气,踏出这新房,并将房门带上。
巧儿看著「新房」的一切,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熟悉。陌生这间新房的气氛,熟悉这房间的种种摆设。
偌大的喜字,似乎在嘲笑她一般。
想到四个月前的那一晚,巧儿一点也不後悔,只可惜……
她拿起桌边的文房四宝。提笔写下:
梧桐相待老,
鸳鸯会双死;
贞妇贵殉失,
舍生亦如此。
波澜誓不起,
妾心古井水!
巧儿神态平静的写完,直待墨水乾後,才将它拿起与另外六张纸小心的收藏著。
这七张里,有四张是周邦的字迹,另外三张则为巧儿的,她将这七张纸放好,每一张都是周邦的情、巧儿的意。
打开柜子,巧儿将预先备好的三尺白绫取出。她难舍的摸摸肚子,毅然的将白绫抛上梁柱,打好死结,心中想的是对周邦的情,双脚一踢将凳子踢落,就此结束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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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斌狐疑的走到木门前,用力地一推再推,而木门却一动也不动。
「怡伶,你快来帮忙啊!」
「没有用的!」
「怡伶,」学斌挫败的走过去和怡伶一起,并问:「你为什么知道门会打不开?」
怡伶悒郁的看了学斌一眼,走上台阶在木门前坐下,不发一语。
「怡伶,你们该不会是和我开玩笑吧?!木门另一边是不是小兆顶著?」
怡伶的头垂在拱起的双膝上,眼睛直视著地面,依然不理学斌。
「怡伶,四月一号愚人节过了,别吓我!」
「今晚的月色不错!」
「拜托,你眼睛看著地面,却告诉我天上的月色不错!」
「好吧!那改成今晚的夜色不错!」
「怡伶!」学斌挫败又担心的叫著。
「若真的关心他们,坐下来等等看吧!」怡伶轻拍身旁的位置。
「唉!你难道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学斌满怀希望的问。
「我有什么法子告诉你连我也不知道的事引」怡伶好笑的反问。
「可是……」
「等吧!」
学斌听到怡伶的话,重重的叹了口气。夜才刚开始,等待,何时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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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从邬兆邦胸前的东西现身,只见兆邦和若涵横躺在木床上。
周邦在见到若涵的那一刻,欣喜的叫著。
「巧儿,巧儿,真的是你吗?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巧儿!巧儿!」
周邦听到身後传来女性轻声的叹息声,那么轻,那么轻,若没仔细听,还真会被忽略掉。
他骤然转身,看到身後站立一位和若涵一模一样的女性,差别只在服装上的不同。
他这一次真的惊喜的叫出:「巧儿!」
「公子!」
「真的是你?」周邦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公子,别来无恙。」巧儿深深一笑。
「无恙?!几百年来,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再见你一面!」
「见了面,又如何?」
「巧儿!」
巧儿走到床边,注视著兆邦与若涵。
「她是若涵,和我像吗?」
「像!」周邦肯定的答覆。「巧儿,当年你为什么不等我?」
「等你?一巧儿凄凉的笑。「以我的身分、地位,我有资格吗?」
「当然有!少主答应为你作主,为我们证婚。」周邦义正词严的说。
「太迟了!」
「怎么会?我特地写了封信回来。信写著二十天後我要迎娶你,你不再是个陪嫁的婢女。而且,由少主为我们证婚!」
「他们说,二十天後你要迎娶小姐,而我是陪嫁的当然人选。」
「什么?!」周邦生气的说。
「在你来前五天,他们把我许配给表少爷纳为妾。那一天……」
「他们却说你返乡。」
「返乡?从小被卖到老爷家,我连亲生父母是谁都忘了,如何返乡?」
「不管那些恩恩怨怨了。现在我们终於可以在一起了!」
「用什么方式?」
「方式?」周邦不解的问。
「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的希望是能和你见一面,而且……」
「而且什么?」
「知道你并没负我!」
「巧儿,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我始终得不到你的消息,後来奶娘含泪告诉我,你得急病死了。」
「小姐?」
「我始终没娶她,我唯一想娶的人是你!」
巧儿看著这间当年自杀的地方,感叹的说:「早知你对我情深意重,为了回报你,我……」
「巧儿?」
「这地方原是我和表少爷的新房。」
周邦吃醋似的冷哼一声。
她转身面对周邦又说:「也是我当年自杀的地方。」
「巧儿!」周邦惊骇的看著巧儿,紧握住她的手不放。「巧儿!」
「我不後悔,既然我把自己给了你,我就不後悔。而且,你也是我的夫婿,为了贞节只好……只是,可怜了孩子。」
「孩子?」
「那时我已有了身孕。我不敢想像若他们知道以後,会……我选择一条最懦弱的路!」
「是我害了你!」
「她是若涵,她原有机会当我们的女儿——若她能出世就好。」
「你是说……」
「没错,也因此她和我特别有缘!」
「巧儿,愿意和我……」
「我愿意和你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只是我希望能找到当年你写给我的信。」
「只怕……」
「不,我知道它们还在,但不知在哪儿。」
「巧儿……」
「为了它们我才一直驻留在此。」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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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泛白,又是一天的开始。
学斌和怡伶坐在台阶前,头靠著头,就这么睡了一夜。
「怡伶?怡伶?」
怡伶睡眼惺忪的张开眼,看到眼前周建佑关怀的眼神。
「怎么一夜没回去,坐在这里?」周建佑看到怡伶逐渐清醒,才放宽心的站直了身。
她慢慢消化周建佑的话,等到听清楚他的话、弄明白意思後,站直了身,猛力拍打木门,只见它依然紧闭。怡伶忍不住的扑在周建佑的怀中痛哭。
周建佑直觉的抱住怡伶,并默默承受怡伶所带来的冲力。
闵翔一见怡伶的举止,本想出声吓止,见到少主举起手才抑止。
周建佑搂著怡伶,许久许久以来,第一次有女性在他怀中哭泣,感觉似乎还不错,不过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喂,昨天怎么就不见你哭倒在我怀里?」学斌被怡伶的哭声吵醒,张开眼就见到这一幕。
「那是因为你不安全!」怡伶抽泣的回嘴。
「意思是说,我太帅了,怕会迷上我?」学斌自傲的说。
「不安全,是指你这个人没有安全感,不值得信赖。」怡伶泪痕未乾的和学斌斗嘴。
周建佑和闵翔相视一眼,不解的耸耸肩。
原以为怡伶哭得如此伤心,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可是又见到她和学斌斗嘴,事情似乎还没那么严重吧!
周建佑耸肩的动作,提醒怡伶还在他的怀中,她羞怯的退出他的怀中。
「对不起,衣服都被我哭湿了,不过我现在才知道有个哥哥的感觉真好!」
「只要你需要,我可以当你的哥哥!」周建佑出乎意外的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谢啦!」怡伶有了周建佑的允诺,又大方的腻在他身旁。
「兆邦呢?为什么你和他一夜没回来?」周建佑提出困扰自己一整夜的问题。
他的话才说完,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上怡伶的眼眸。
学斌一见怡伶如此,马上就说:「你问到重点了。」
「那么你知道?」闵翔避开怡伶,转问学斌。
学斌想到自己和恰伶坐在西厢房前,一整夜的时间过去了,至今仍还没搞清楚。
「兆邦在里面,怡伶就是为了等兆邦才一夜未归。问题是,木门打不开。」学斌只得把事实说出来。
「少主?」
周建佑和闵翔来到这栋古厝时,早已感应到了,只不过经由学斌的话得到证实。
「闵翔,你去打开门!」
闵翔得令,只见他双手一推,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门打开。
「哇!偶像!」怡伶看到木门打开,心裹一轻松又能说笑了。
「偶像?」
闵翔不懂为何把门打开就可称之为偶像?什么又是偶像?他只能猜想那是好的。
怡伶在门开的刹那,迳自往里面走去,她甚至不用一间一间的找或打开门,直接走到西厢房内侧的小偏房,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门推开。
「他们在这!」学斌跟在怡伶身後,立即看到房内的木床上躺著若涵与兆邦。
怡伶走过去一探,呼吸与脉搏正常,她也没叫他们,就在房里的小圆桌坐下。
「小兆,若涵!」学斌轻声的叫著,可是他们俩恍若未闻。
怡伶无奈的看著木床上的人,轻声的问周建佑他们:「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是我告诉他的。」李季霞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的?」学斌好奇的问著。
「一大早被人吵醒,好歹我也算是钟怡伶的经纪人之一,怎么能不来一探究竟?」
李季霞不怀好意的走到木床前,看著兆邦与若涵。
周建佑和闵翔则不动声色的走到怡伶的身边,想看这个女人,来者何意。果然……
「哇!这算是捉奸在床。」季霞得意的看著怡伶,彷佛像是她一手所导的戏般。
「没知识!」怡伶不屑的駡了一句。
「你说什么?」季霞不改冷傲的本质,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怡伶往学斌那瞄了一眼,学斌意会的说:「怡伶的意思是说『你没常识』,什么捉奸在床?服装如此整齐,像吗?你乾脆说我们谋财害命算了。」学斌逗趣的说。
「看不出来你这么善解人意,学斌!」怡伶赞赏的告诉学斌。
「小兆调教得宜罗!」学斌讲到此,不免担心的又看了躺在床上的两人。
季霞被如此嘲笑,威胁的说:「若让记者们得知,名唱片制作人、新秀传播的副总裁,被人发现和某位不知名的女性在古厝……」
怡伶的脾气马上一触即发。「李季霞,今天的事,除了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若还有第三者知道消息,我很『慎重』的告诉你,我会让你永远无法再在台湾立足,现在马上滚出我的视线。」怡伶像只发怒的狮子般怒吼。
「那别忘了,你跟公司所签的约!」
「很好,我也劝你回去,仔细的看清合约的内容,搞清楚再来撒野。」
季霞的气焰被怡伶的怒气掩盖过去。眼见她再一次败给怡伶,只能跺脚离去。
一等季霞离去,怡伶才没好气的说:「真倒楣,一大早就听到乌鸦在叫。」
「那也算是只美丽的乌鸦。」学斌好笑的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怡伶生气。
「谁说的?乌鸦只是外表是黑的,那个女人连心都是黑的。」
「是,钟大小姐,现在呢?」学斌一改逗趣的模样正色的问。
怡伶苦笑的回答:「等罗!」
「等?」
「等他们自己醒过来。」怡伶看著另外三人,耸耸肩无奈的说。
周建佑跟闵翔使了个眼色,闵翔意会的点点头。
只见闵翔走到木床前,席地盘腿打坐,而周建佑则坐在怡伶身边,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恰伶,你刚刚为什么直接走到这间小偏房?」周建佑首先发问。
「我猜他们应该是在这里。」
「为什么?」学斌也好奇的坐在怡伶的另一边。
「传闻吧!」
「传闻?你该不是指这古厝有……古怪?」学斌含蓄的吞下「鬼」这个字,用古怪替代。
怡伶理解又好笑的看了学斌一眼,似乎对他原想说什么,非常的了解。
「要说古怪也行!这栋古厝原本不叫『钟家古厝』,而是因为易主了好几位,直到卖到我祖父手上,才平静无事。好像是有什么怪事发生,或搔扰他们。反正卖到我祖父时,平安无事。所以,就改成『钟家古厝』。其实,只要不接近这里——尤其是男性,就没事了。」怡伶说时还故意往学斌那看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吓我!」学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其实,让我肯定他们会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是曾经有人不听劝告闯进来,结果都是在这里被发现的。」怡伶索性再解释清楚。
「昨天,兆邦也是误闯进来?」建佑疑惑的问著恰伶和学斌。
怡伶有些无奈的摇头。学斌则是茫然无知。
「那……」
「昨天我们收工时,我要找兆邦哥哥,学斌说有看到他来,我原就是怕他会跑到这里,没想到……」怡伶开始担心的望向建佑。「现在怎么办呢?巧儿,放了他们吧!」
「巧儿?」学斌和建佑同时喊了出来。
「祖父曾说,这个房间里有一位姑娘在这里上吊自杀死亡!名字就叫巧儿。」
「为情?」学斌同情的问。
「为情、为爱、为了名节。」怡伶的愁绪中有抹尊敬。
「小丫头,你好像很佩服?」建佑宠爱的看著怡伶。
「生在那年代,女性本来就无法表达或说出自己的想法与感受。有多少人是默默守著愚忠或愚孝,巧儿只是用另一种方法表示自己的意见!」
平时见怡伶总是笑嘻嘻快乐的模样,没想到她也有这一番见解。她话一说完,就看到学斌和建佑用崭新的眼光看她。
「拜托,我今年二十一吔,又不是十二岁,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怡伶看到原本盘腿打坐的闵翔站起身,忙问:「怎么样?」
「你知道他刚刚在做什么?」学斌疑惑又不解的看著怡伶,彷佛她有何惊人之举般。
「拜托,用点脑筋好不好?在这样的房子里什么怪事没见过。我想他一定是想用什么方法和兆邦哥哥联系,或者是巧儿嘛!」
周建佑听到怡伶的话,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才问站立一旁的闵翔。
「怎么样?」
「启禀少主。」闵翔看了学斌与怡伶一眼,就住口不语。
怡伶马上瞪著闵翔,佯装生气的说:「喂,臭闵翔,我和学斌都很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我们也不会一直坐在台阶守候,你怎么敢对我们隐瞒,小心我……」
对於怡伶娇嗔的怒骂,闵翔只感到有趣,不过看到少主点头示意才回答。
「启禀少主,巧儿似乎想找几张……几张纸吧!」闵翔有点难以启齿。
「几张纸?」
学斌和建佑都感到不可思议,怡伶却懂了,或许这就是女性的直觉吧!
「那几张纸上面一定留有她情郎写给她的情诗,也是她仅有的,她才会如此留恋。」看到这几个大男人不以为然的样子,恰伶慎重的重申说:「你们自问除了生命以外对你们最重要的是什么?而在巧儿那年代,那种封建的社会,她能拥有那些已经够难能可贵。而且,我想在她死前,她一定留有书信,藉以表明心迹,希望她所爱的人能知道、看到。」
「谢谢你!」
怡伶的身後传来女性的道谢声。就在怡伶发表感言时,兆邦及若涵已经站在她的身後。
怡伶一听那声音,不像是姊姊若涵平常讲话的模样,连兆邦哥哥在眉宇间也多了分英气。
「你是……巧儿?」怡伶实在不愿说出口,不过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拜见少主。」
「周邦?」闵翔惊叫的拍著兆邦的身体,只见周建佑含笑的点头。
「闵翔,功德圆满。」周邦藉著兆邦的口问。
只见周建佑与闵翔但笑不语。
「有人愿意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学斌看著这一团混乱。若涵不像若涵,兆邦也不像兆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三天!我们只希望拥有三天的时间。」巧儿藉著若涵的口要求。
「我懂了,你希望我们怎么做?」怡伶平静的问,而眼神则注视著兆邦。
「除了西厢房,我们哪里也不能去,我只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出那……」
「好!可是你必须先告诉我,你最後所收藏的位置。」怡伶对著巧儿说。
巧儿把她所放的位置,及当年所发生的事,大概的陈述一遍。
巧儿在说的当儿,周邦一直站在身旁给她支持。
「我们尽力在三天後将东西找到交给你。」怡伶拉著学斌要走出去时,忍不住回首慎重的说:「我把兆邦哥哥的身体借给你,不过,我的极限只是亲吻。」
怡伶的话令巧儿愣在那里,周邦却听懂了。
「我会仅守於礼的,你放心!」
「你一定是傻瓜才会答应这种事。」怡伶还是走到周邦的面前说:「兆邦哥哥,我相信你一定听得到我说的话,她若是窬矩的话,为了我,你一定得抗拒才行喔!」怡伶仿佛看到兆邦含笑的眼神。
学斌学著怡伶,走到巧儿面前也说:「虽然你附身在若涵身上,不过记得,若涵属於我,千万不要为了……反正替我爱护若涵的身体就是了!」学斌又仔细的端看巧儿,想看出有那些地方和若涵不同。不过他有些失望。
「走吧!」怡伶拉著学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