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苓安抚道:“我来跟她沟通吧。”语毕,她转头冲着单沛馨微笑,“单经理,我们好好谈谈吧,我和我先生找你上来不是为了吵架。”
单沛馨耸了耸肩,不予置评。
“我想,钱你大概是看不入眼,像你这么有骨气的女孩子,我也很欣赏。”马家苓上前,执起她的手轻拍,苦口婆心地道:“程家需要他,但他对家人有心结……”
“商业联姻吗?”
马家苓微愣后,和丈夫互看一眼,这才叹了口气道:“既然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你应该能明白啊……”
单沛馨眉头微扬,“我要明白什么?”
“或许你不太能理解,豪门世界的水很深,踏错一步即是深渊,之所以要娶门当户对的人,是为了以防哪天要是先生出事,女方能够借助娘家的力量,成为夫家有力的后盾,我们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
单沛馨觉得很荒唐,“那你们有没有问过他喜不喜欢章黛儒?一句为你好,就能够不顾他的意愿吗?”
程方荣插嘴,颇为自负地道:“他喜不喜欢不是最重要的,为了支撑企业和家族,这是他的责任,我并不是一定要拆散你们,但他现在完全不理会章黛儒,我和我老婆都很担心,要是你们真的很有缘,他结婚后还是很喜欢你,你们暗中偷偷在一起我不会反对,我年轻时也曾为了责任而委屈心爱的人,但他终究会明白我的苦心,将来会感激我的。”
单沛馨听了这番话,脸色刷白,但也多少明白了当年的情况。
宋致渊的父亲真正喜欢的是马卉琪的母亲,对宋致渊的母亲只有责任。
董事长的父亲曾这样对待董事长,董事长也理所当然地这么对待儿子,也不觉得外遇有什么问题,而是正常的。
前生她成为无业游民后,为了打发时间,在网路书店被一本讲述家庭创伤的心理方面书籍吸引,买来看,想和一直怨慰母亲的自己和解,她看了内容才渐渐明白,母亲不擅长说爱,总是对她酸言酸语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她的父母也是这样对她,所以她也只知道这样对待孩子。
她没想到,这道理在宋致渊父亲身上居然也看得见,而且更为夸张。
复制同样的价值观和人生,不同就是错的,硬要小孩遵从一样的人生,一句“有天会感激我的”理所当然地伤害孩子,正因为父母是最亲近的人,受害者的心理创伤会被以爱之名合理化,然后再施予下一代那份微忧的共同创伤。
单沛馨气得唇瓣微抖,“你就是这样对待宋致渊的,什么对他好,你要他变得跟你一样,还要他感谢你,难道你觉得他对你的恨是可笑的吗?”
“他连他母亲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程方荣脸色更加深沉,“那件事情只是一场意外,他该明白,我对他母亲很好,生前没有半点亏待,要什么给什么,为了弥补他外公外婆失去女儿的痛,至今都有固定汇钱给他们当生活费!”
“那又怎样,那不能掩盖你伤了她母亲的心也伤了他的事实!你要真感到愧疚,不是自以为了不起,在这边干涉他的感情事,而是好好的说声对不起,得到他的原谅。”
程方荣一拳用力敲在桌子上,吓坏办公室里所有人。
“我对他难道还不够好吗?!花钱栽培他出国念书,忍受他多年的没大没小、冷言冷语,为了当年的憾事,宝贝女儿至今没有从父姓,为了弥补他,就算再疼女儿,还是决定财产七三分,他七女儿三,这公司也是要给他的,做为一个父亲,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这是不是他想要的?塞给他这些,你就觉得自己有资格要求他履行责任,搞不好他对继承公司也没兴趣,你根本从没真正尊重过他!”
“你懂什么,你当过父母吗?!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自以为是了!”程方荣脸红脖子粗的大吼。
单沛馨无言的想,这句话简直就是放大绝了,摆明她没资格多嘴,亏得公司上下都赞誉董事长多英明,结果根本无法沟通,看来是她太高估董事长了,事实证明,要老人承认错误比登天还难。
单沛馨站起身,冷冷地道:“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了。”
马家苓连忙缓颊,“单经理,我先生只是凶了点,他说这话没有恶意。”
“喔。”单沛馨在心里吐槽。没恶意都这样了,有恶意还得了,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以前还不知道有人的价值观能够恶心到自己。
马家苓拉着她再坐下,“虽然我只是宋致渊的继母,但我真的将他视如己出,我知道他是个温柔的人,一直都很照顾小琪,我很感谢他。”
单沛馨注意到马卉琪的眼神有些黯淡。说实话她有点意外,宋致渊疼妹妹这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想到是异母生的,他能够不把对父亲和继母的怨慰投射在妹妹身上,挺不容易的,骨子里很是非分明啊。
马家苓再道:“宋致渊国中就闹着不和我住在一起,我们只好让他搬出去一个人住,自从去国外念书后,更是逢年过节都缺席,他毕业后靠研发软体赚了钱,不只准备开新公司,更决定定居在英国,所以我和我先生才希望促成他和章黛儒的好事,让他在台湾定下来,成家立业,你能体谅那份希望孩子留在身边的心情吗?”
马卉琪终于又开口了,“爸、妈,我觉得哥哥喜欢的人,即使不是我们一开始期望的人,还是应该成全他,反正只要能说服他留在台湾,过年也回家……不就好了?”
程方荣断然拒绝,“没办法在事业上扶持你哥,甚至无法在你哥有危难时能保护他的女人,没资格当程家媳妇。”
“可是……”
“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我的坚持有其道理。”程方荣肃穆强调。
马家苓帮腔道:“小琪,你爸也是为你哥好。”
“但是单姊人真的很好,我觉得她和哥挺配的……”
“卉琪,别说了。”单沛馨制止她再帮自己说情。
“单姊……”马卉琪内疚地低唤一声。
单沛馨看向程方荣,“董事长,你能将心爱的女人扶正,想必也很不容易,你应该明白让心爱的人受委屈的难过和不舍,你夫人现在和你站在一起,靠的也不是背景,不是吗?”
“那不能相提并论,我老婆用了一年争取我父母的认同,而且她身为证券分析师,犀利的眼光确实为程家赚进不少钱。”程方荣蹙眉反驳。
单沛馨气笑了,董事长提到自己的事就有一堆理由,对儿子就这么严厉,非要他照他那套标准来活,真是有病。
“想必和章家联姻的利益可观,你才会说出这种话,那我就不多费唇舌了。”语毕,单沛馨起身往门口走,怕多待一秒就会控制不住想揍人的冲动。
“站住,你还没承诺我不继续纠缠我儿子!”程方荣大声疾呼。
单沛馨脚步微顿,回过头,眼角微挑,艳红的嘴唇上扬,嚣张笑道:“放心,我肯定会像八爪章鱼一样紧紧抓住他,绝不让他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
不等程方荣发飙,她人已经潇洒地走出总经理办公室。
她搭电梯回部门后,傻傻地站在宋致渊的办公桌旁,直盯着他发呆,脑中盘旋着刚才和董事长的对话。
她这奇异的举动引起其他人的关注,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