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做点心?”
“奴婢的爹是大厨,娘亲天生对吃食敏锐,只要吃过一次便能做出一样的菜来,奴婢随了爹娘,手艺还不错,且奴婢会几样失传的通俗小点心,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味道却是极好的,保证老太君绝对没吃过。”
骆佟展颜一笑。“好极了。”
她人生地不熟,便唤了飘雪、踏雨一同去厨房,怕人手不够,同时也将寸心、抱琴捎带上。
飘雪很是惊讶新主子要亲自下厨。“有什么事交代奴婢做就行了,大奶奶何苦到厨房里沾惹油烟?”
“就是份心意。”
骆佟坚持自己做,飘雪等人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忙着给她打下手,幸好她资质不错,只看青儿做一遍便做得有模有样,几个丫鬟都夸好吃。
打铁要趁热,她回房更了衣,便领着踏雨、青儿,提着食盒往和翠院去。
已经过了午后,和翠院的暖阁里,除了老太君之外,谈秀彤也在那里陪老太君说话,两个丫鬟出来给骆佟撩了帘子,倒是恭敬的施了礼,喊了声大奶奶。
谈秀彤原就不屑骆佟庶女出身,昨日敬茶认亲,她便没称呼骆佟一声大嫂,今日再见她,自然也是一样。
“孙媳给祖母做了几样点心,请祖母品尝品尝。”骆佟让丫鬟打开食盒。
安老太君的大丫鬟杏雨便接了过去。
谈秀彤嫌恶的看了一眼。“祖母哪里吃得惯这种东西?”
“我瞧瞧。”安老太君向来午膳用得早,这会儿也有点饿了,见那些个点心从未见过,便道:“我尝尝。”
见安老太君将一块点心吃完了,骆佟直觉有希望讨得老太君的欢心,恭敬问道:“可还合祖母胃口?”
“这是你亲手做的?”安老太君不置可否,但面上线条已柔和了不少。
骆佟比较放松了,便笑道:“是孙媳瞎鼓捣的,做的不好,祖母不要见笑才好。”
安老太君又拿了一块,淡淡地道:“还不错。”
骆佟笑容可掏地道:“那么孙媳就把食盒都留下,明日再来跟祖母请安。”
安老太君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了。
骆佟见好就收,今日就到这里,也不要想留下来喝茶什么的招人厌,她速速告退了。
到了外头,稍稍离了和翠院之后,青儿便忍不住蹦跳。“大奶奶,您瞧见了吧?老太君满意呢!”
“我瞧见了。”骆佟笑道:“有赏。”
青儿吓得双手乱摇。“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奴婢还欠大奶奶三百两银子呢,奴婢给大奶奶做牛做马都无法偿还大奶奶的恩情,怎么可以还要大奶奶的赏……”
踏雨顿时吓得瞪大了眼。
青儿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大奶奶才过门两日就向大奶奶借了三百两银子,她想都没想过有这种事。
“奴婢和弟弟的命都是大奶奶的,大奶奶只管使唤……”青儿说话没留神,一不小心绊倒了,哎啲了一声。“好痛……我脚……我脚崴了……”
踏雨忙过去扶青儿,骆佟也想帮忙,踏雨连忙阻止,“不成啊,大奶奶,这里离和翠院不远,要是让人瞧见了去向老太君嚼舌根,您好不容易费的苦心又要付诸流水了,府里的曾嬷嬷特别会治崴脚,或许给曾嬷嬷推拿几下便好了,不如奴婢扶青儿去给曾嬷嬷瞧瞧可好?”
骆佟知道踏雨说的不错,她一个正经主子、府里的大奶奶去扶一个奴婢确实不成体统,这也是府里的规矩万万不容的。她催道:“好,那你快去!”
“可大奶奶……”踏雨很是为难,她们主仆三人走到了东花园里,国公府的花园又不是一般的大,要是大奶奶迷路了……
“不打紧,我知道回明秀轩的路,你快扶青儿去曾嬷嬷处。”
踏雨扶着青儿走了之后,骆佟才暗暗喊了声糟糕,早上虽然谈思璘带她去过和翠院见琴姨,但走的是不同路,此刻她哪里知道要怎么回明秀轩?
正束手无策之际,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了。
“名希——”
她心里咯登一下,面上顷刻白如缟素。
第九章 你想恶心谁(1)
天地万物彷佛都无声静止了,骆佟寒毛直竖。
她有多久没听见人喊这个名字了?
前尘若梦,她虽然记忆清晰,但她从不刻意去回想,多想无益,只会苦了自己,而且这一世她是骆佟,赵名希已是与她毫无相干之人。
她缓缓回过身去,果然看见谈思湛在她面前,他负手而立,双眸正深深的看着她,而她心中涌现的不是激动,而是戒心。
“名希……”谈思湛按捺住急切的情绪,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他的眼里情感变化万千,有惊喜,有感慨,有失而复得,有缘分天定,还有叫人不容错认的情愫,他眼神须臾不离骆佟面孔,嘴角绽出了一丝笑意。
“果然没错,你是名希。”他心中一荡。“你的模样就跟我们初相见时一模一样。”
想当初他便是被她出淤泥而不染的不凡风韵给吸引的,她就像一株雅致的墨莲,弹起琴来更是疏淡飘逸,如今那风韵依然存留在她身上,怎不叫他欣喜若狂?
骆佟昨日便知他认出了自己,早有心理准备,故而并不慌乱,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与他独处。
要知道,这是国公府第,嫂子要与小叔子独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偏巧她的丫鬟都不在,才给了谈思湛这个机会,她还没有想过自己单独面对他时会是何种情况。
“名希,你为何不说话?”谈思湛忍不住打破了沉寂,他展现出前生令她倾心的率直作风,似笑非笑地道:“你莫不是想要否认你并不是赵名希吧?就算你否认,也瞒不过我,适才我唤了你的名,而你回头了。”
昨日见到她,他也受了莫大震撼,他万万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这真是天助他也,他有许多事想问她,有了她的相助,他要成为皇上跟前第一得势的红人则是指日可待。
“前生孽缘,想不到咱们都来了同一处。”她淡漠的看着他,她之所以不否认,是因为他也不能耐她何,如果说反常即为妖,那他们两人都是妖。
“名希,你是何时来的?”不同于她的冷淡,谈思湛却似有千言万语想与她叙旧。“你自缢之后便来了此地吗?我是三年前来的,当时真是惊恐害怕,足足有一个月不敢开口说话。”
“我何时来的,与你无关。”她的声音满是冷漠。“而你何时来的,我不必知道。”
老天厚爱,她庆幸自己在原主幼年时便穿来了,有时间让她适应这新身分,融入骆佟这角色。
“名希,你不想知道我前生是怎么死的吗?”他叹了一口气。“我……是被金兵凌迟而死的,金兵攻破了京城,掠夺屠杀,把我们关在一起,不给我们衣裳穿,没饭可吃,没水可喝,金兵一个一个虐杀我们,把我们当鸡鸭般的割我们的肉,任由我们伤口腐烂、饿死,那被活活饿死与冻死的感觉,我永生难忘,当我再度醒来,发现我还活着,甚至成了国公府的少爷,我便发誓这一世要扬眉吐气,绝不再受人摆弄欺凌,还要一雪前生入赘之耻……”
他越说越是激昂,然而骆佟的神情却始终淡漠。
当他前生入赘高门时,可不觉得那是耻辱,他是欢天喜地去入赘的。
前生她就看清楚了,他是一个宁可苟全性命于乱世,也不愿殉国以全节的人,若不是他毫无骨气,又怎会落入金人之手?只要在金人攻入城时自缢便可以一了百了,非但不必活受罪,还可以留个全尸,但他是个没骨头的,贪生怕死、怯懦畏葸,他不想自缢也不敢自缢,最终才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