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你。”
宋贞曦冰冷的语气,让韩岳腾戒备地眯起眼。
“宋贞曦?”
她抬头,平静地望着眼前怒火冲天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应该是她最熟悉、最依赖的枕边人,此刻为何如此陌生?
“我说我还你啊。”
“还我什么?”
他总是这样,一副自以为是的狂妄,就算她快被委屈淹死了,他还是生气就生气,质疑就质疑,韩岳腾想要他的人生,难道她不会想吗?
“还你啊,你的人生、你的规划、你的自由,原本你因我所失去的,我统统都还你!”
这是韩岳腾第一次见识妻子的怒火,身经百战的他竟暗暗觉得不知所措。
“……宋贞曦。”
她再也不管了,有什么比得上这种心灰意冷的失望?
“我不要了,有什么了不起。”她动手脱掉婚戒,用力丢向他。
“我统统还你!”
她愤然转身离开,所有的一切她都不要了,统统都不要!
韩岳腾无言地捡起地上的婚戒——
“儿子……”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韩母怯怯出声。
“够了。”
韩母不敢再开口。
韩岳腾僵硬地望着妻子离开的方向,似有所悟。
“她不知道你的计划,对吧。”
韩母焦虑地点点头。
韩岳腾绷紧呼吸,将妻子不要的婚戒置于手心,紧紧的,握住拳头。
第8章(1)
从前从前有一个国王,他天生没长心,所以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感到悲伤或快乐。
有一天,天神送给他一个宝物,那是他从没见过的阮意儿,会笑、会说话,还会和国王抬杠,国王因为没有心,所以不懂“喜欢”是什么,只知道宝物开心他就开心,宝物生气,国王会比它更生气,但国王很任性,对宝物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他不认为宝物对他的人生有多重要,他要管理国家,他要开疆拓土,很忙!
又有一天,来了一个法力高强的女巫,女巫对着世界罕见的宝物说:“宝物啊宝物,跟我去修行吧,你将不会只是个宝物。”
宝物只想待在国王身旁不想离开,却也很想知道国王的想法,所以它问了国王,如果它离开了,国王会怎样?
国王回答,我没有心,所以不会有感觉。
“后来呢?”
“跃动科技”高阶主管全聚集在会议室里,现在是开会中场休息,老板刚离开,他们不想去楼下抽烟,只想挤在一起说老板的坏话。
说故事的是陈特助,他抑扬顿挫的嗓音,搭配到位的肢体语言,比YoYo台的香蕉哥哥还厉害。
后来呢?
大家都很想知适听了国王的回答,伤心的宝物会怎么想?虽然国王不懂爱情,但听故事的人都知道,那就是爱呀!
“后来当然是宝物跑啦!”
可惜啊可惜,国王还是无法领悟,他对宝物的依赖就是爱!
宝物离开后,国王回到过去孤独的生活,陪伴他的只有他的国家,继续开疆拓土。
听故事的人都懂得陈特助的隐喻,国王是他们的老板,宝物自然是总经理夫人,至于“女巫”,则是让夫妻分手的主因,但没人知道。(拜说书人陈特助所赐,大家都知道总经理是已婚人士了。)
总务部协理哇哇叫,“吼,大家都知道宝物跑啦,要不然我们天天活受罪是为了什么?!”
老婆跑了,失去生活重心的老板把重心加倍地挪回公司,之前提倡什么不需用加班证明自己的价值统统都是假的,回归到原本的加班模式不打紧,还变本加厉更严格执行,说这叫责任制。
通常扯到这三个字就可怕了,什么叫责任?许多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如果要说责任制,完成后才能回家,那干脆大家都不要下班算了……
“宝物有没有可能回来?”
陈特助很无奈,“如果你跟你老婆吵架,明明是你的错,却要你老婆自个儿主动回家,你觉得有可能吗?”
财务部协理想了想,“陈特助这么肯定是总经理的错?”
“啊,要不然咧?”
陈特助很明白主子是怎样的男人,如果总经理以他一贯强势的态度去面对他的婚姻,就算他条件再好,是女人都会跑!
这是“跃动科技”目前的惨况。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宝物在时,国王的性情还比较可爱一些些,大家可以快乐回家吃晚餐,现在,只能回家吃宵夜的可怜员工都在问:“亲爱的宝物何时回来?”
韩岳腾当然不明白员工的抱怨,他像往常一样过生活。
没有早餐无所谓,大台北地区走三步就有便利超商,他可以选择不同的搭配组合,中式、西式任他选择,而且还有黑咖啡,以及免费的冷气可以吹。
即使一个人,也要过得很好!
“韩先生,下个月社区要举办中秋联欢晚会,欢迎韩先生和韩太太一起参加!对了,听说韩太太在社区大学教插花,教学风评很不错,我很想报名参加呢!”
唯一的问题是,便利超商离家太近,总会遇到不会看脸色又爱瞎聊的邻居,例如今天遇到的是社区主委。
韩岳腾没说话,冷漠地面对主委的热情,几句话后没得到回应的主委,只能摸摸鼻子离开。
吞下难吃的三明治,下一次要找离家远一点的便利超商吃早餐,这是韩岳腾的决定。
只不过,主委无心的话题还是提起他不愿想起的事——
主委如果是冲着宋贞曦的风评要报名插花班,那恐怕要失望了,这学期宋贞曦没有带课。
连同红十字会的活动,甚至是美术馆的工作,宋贞曦不只不要她的婚姻,也决定离开台北的生活圈。
“这是贞曦的决定。”
当时是宋贞曦离开的第三天,岳母带着“离婚协议书”找上门——
“贞曦说这是“还”你的。”
韩岳腾望着那几个刺眼的大字,对于宋贞曦胡乱的决定,他应该感到愤怒才对,他们是战友,一起达成这个协议,组成婚姻,不是谁说放手就能放手的。
但岳母带来的协议书却无法令他愤怒,有的只是空洞茫然。
“我不需要。”他平静的说,“如果是贞曦的选择,请她自己跟我说。”
宋母决定替女儿把话说清楚。
“你要搞清楚!婚姻不是1+1=2,而是0.5+0.5=1,夫妻俩都要各退一步,把单身时的任性和自我都减掉一半,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贞曦有这样的想法,却没得到你的认同,你主观地以为自己还单身,不须妥协任何事,或是替对方着想……不管是你还是贞曦,既然都觉得受了委屈,那这个婚姻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韩岳腾无畏地迎视岳母的怒火,“需不需要存在,也是我跟贞曦的事。”
宋母不想口出恶言,在递交协议书后,随即离开。
这张离婚协议书始终躺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还有那枚婚戒。
几天后,黄老师来公司插花,她好意劝和——
“人家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和,贞曦妹妹也是硬脾气,但只要总经理愿意言好,她一定会回来的!想想也真可惜,美术馆的工作、社区大学的教师资格耶,她怎么这么冲动就离开台北了呢……”
韩岳腾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不再站在台北这同一块土地上;原来她并没有如他以为的回到娘家,只要他愿意就能到她家找人……
原来,她连手机都换了号码,他记忆中的号码已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