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爷知道二夫人做出这种事情来后,心如死灰,关在房中数日不出。然后,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得的银两其中一半分成四份给了四个孩子,苏州的别院就给了华陵兄弟俩。他把余下的阴凉捐给一家庙里,决意吃斋念佛度过余生。
虽然人仍旧看得出华老爷还是偏爱华陵兄弟,但华离也真的不再挂怀了。华含溪得了那银两,便把母亲接了过去好生赡养,也让华离放了心。
又过了半个月,言儿果然嫁给了云空暮。
本来云空暮和华离欲筹办个盛大的婚礼来弥补补半年前对言儿的亏欠,可最终却在言儿的坚持下,只在府中办了个小小的温馨的婚礼。观礼的人只是恰逢其会的几个朋友和府中下人,连花轿也只是象征地在朝夕院里抬了一圈。
因为言儿说:“别人都道云家少爷娶的是华小姐,如果这样一办,对华小姐的名声多不好。就算华家不在杭州了,大哥也总是要来看我的。被人指指点点的,我就不舒服。”
言儿如此做,自然是为了华家的名声着想。云空暮本不十分坚持,华离知道言儿的苦心,心中感激,便也随她的意了。
是夜,云家回廊之上,云夫人和姒飞絮看着前院的热闹,感慨万千。
“师兄,没想到,一转眼就是二十年了!”云夫人微笑着说道。
姒飞絮颇有同感地叹了口气,“嗯!没想到小师妹也走了十多年了。”
“小师妹只是性子太急了,又喜欢自责,我却是没料到小师妹会因此而死。我——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啊!”失去武功,比之失去亲人,并没什么了不起的。
姒飞絮仰望星空,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唉.天见可怜,暮儿不但捡回了一条命,又得此佳偶,希望小师妹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师兄——”二十年了,她当年真的很怕情深的师兄就会陪着小师妹一起去了。暮儿得了内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幸,反倒让师兄有了求生的意志。如今重担放下,她真的很怕师兄想起往事,同师妹一般抑郁而死。“师兄明日便走了吗?”
“是啊!”姒飞絮似乎控制好失控的情绪了,点了点头。
“往后,往后希望师兄常来看看吧!也许,不多久,暮儿也会有孩子了。”
姒飞絮看了看灯光下云大人担忧的脸色,有点儿好笑,“你是不是担心我独自在外?明天我可不是一个人走的,你的宝贝儿子可让我带上了个大包袱!”
“哦?”云夫人有点儿好奇。
“治病的时候,暮儿让我允他一个要求,昨天就向我讨了。”姒飞絮想着就好笑,“找就为此多收了个徒弟。”
“谁?”
“不就是那个叫初九的孩子吗?暮儿已经教了他数年的内功和剑法,知道初九这孩子根骨绝佳,乃是练武良才,就要我收了做徒弟。”姒飞絮觉得好笑的就是,哪里有徒弟要挟师父收师弟的?真是闻所未闻呢!
云夫人闻言一笑,没想到儿子想的比自己多,虽然不知道儿子是不是知道这些陈年往事,但儿子的心思却是细密,深知师父自来就有心事。如今让初九跟着,一来是让初九舍了奴仆的身份,二来又不用担心师父没人照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谋啊!唉——这儿子那!吃了这许多年的苦,却是个好孩子。
☆☆☆
夜深了,酒宴散了,云空暮也终于被一群人放回了新房。到了门口,鸿映还想闹洞房,立刻被云空暮扔出了院子。其余的人也立刻见好就收,纷纷离去。
揭开盖头,烛光下,两人相视而笑。
“怕不怕我又不回来?”云空暮笑着问。
“怕啊!”言儿也是笑,脂粉妆点过的容貌更加明丽动人,“这次你若再丢下我,我可不等你再送我琴了。”
“哦?”云空暮猜道,“是不是洛有思又出了什么主意了?”心下暗忖,那家伙明显太闲,四处兴风作浪,应该找点儿事情让他好好忙上一阵子才是。
“是啊!”言儿也不瞒他,“洛公子说,他可以帮我写休书,休了你!”说话间,言儿忙着把头上的凤冠拿下来。这凤冠虽然是特制,分量不是太重,戴久了却还是不舒服的。
云空暮笑吟吟地帮她把勾着头发的凤冠取下,“你可有面子了。杭州第一才子要帮你写休书了!”
言儿笑着啐道:“这有什么面子了?莫怪你和洛公子是好朋友,都差不多坏。”近来才发现,她这相公非但是好脾气,在熟人面前说话更加是毫无忌讳,哪里是什么严肃傲气的人了?初见的印象,果然是大错特错的了。
云空暮坐在她身边,侧头摇着手指,“我和有思大大不同。”
“有何不同?”
“那小子是多嘴多舌,而你相公我却不是。他老爱摇着扇子谈诗论文,唬那些半吊子的草包,我也不会去多事。他的相貌更是大大的不如为夫的我。”伸手抱着她,“最大的不同便是——我是你相公!你说我同他又有什么像的?”
一席话,直说得言儿格格直笑。
半晌,云空暮眨了眨眼睛,“咱们换个特别的地方喝交杯酒。”
“什么地方?”言儿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水,有点儿好奇地问。
云空暮捞起了酒杯酒壶,这才说道:“去了就知道啦?”
☆☆☆
酒尽人散,天下岂有不散的筵席!
华离第一次明白自己名字的悲哀。“离”者,离别。天下之大,朋友纵多,却总是要离别的。
华离决定趁着夜色离开华家,只在房中留下一封书信作别。
背上包袱,轻轻带上客房木门,华离飘然离去。
到了后门,却意外地听到了初九和姒飞絮的声音——
“师父,为何不到明日再走呢?您不是同爷说了明天再走的吗?”初九的声音有几分不乐。
姒飞絮笑呵呵的声音也在夜色中响起:“眼下过了午夜,也算是第二天啦!我不是留了信了吗?还有,别再叫你的师兄什么爷了!你的卖身契都被暮儿烧了,哪里还是什么云家的仆人!以后见他叫师兄,听到了吗?”
“是,师父。”
“怎么还不开心?难道这云府里还有你舍不得的人吗?”姒飞絮的声音越发得近了。
“不,不是!”初九的声音十分窘。
“呵呵呵!哪家闺女?为师的替你提亲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咦!这不是华离吗?你也挑这个时候走?”姒飞絮有点儿意外地看到门口的华离也背着个包袱。
“碰巧。”华离报以一笑,“姒先生此去何处?”
姒飞絮想了想,“我想去西藏看看那边的雪山风光,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兴趣?”明白华离对前途的茫然,姒飞絮便邀他同行。
西藏吗?华离没有多想就点了头,“那么就打扰了。”
“哪里!多个人做伴,这路上才不会寂寞呢!”
三个人正要推门而出,上面却传来云空暮的声音:“师父!华兄!师弟!祝你们一路顺风!记得有空常回杭州啊!”
三人同时抬头。却看到云空暮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就坐在朝夕院离后门最近的那栋屋子之上。言儿虽也拿着酒杯,却全然不敢像相公那样自在地挥手,就僵在那里动也不动,怕是吓坏了。
姒飞絮和华离知道云空暮是看破了他们的心思,故意等在那里的.会心一笑,挥手作别,就此推门而去。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