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想起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斯文人若是赢了,会想要什么?而他,想把自己给他。
俊秀的脸庞渐渐浮现一抹暧昧的晕红,马车内的空气滞闷,入眼的景象由飞掠而过的街道幻化成斯文人的轮廓,一双丹凤俊眸注视着,无形地勾引……
「念生哥。」娇软的嗓音轻唤,明月触碰他修长的手,「你怎么了?」
仿佛被烫着般,一瞬甩开他人的接触。冷念生猛然回头,吃惊地看着明月,「你别碰我。」
适才,斯文人就在窗外……
「念生哥,我以为你发烧了,你的脸好红。」她瞅着那令人着迷的脸庞,最近,念生哥时常发生这种现象。他深邃的双眼迷蒙,漂亮的唇型潋艳,两颊透着薄色粉红,从未见过男子会有这般媚态,宛如半醉半醒的模样。
冷念生的眼一眯,看不清坐在对面的明月,晃然的影像倏地变成两个……怎么回事?他非常确定,「你不是颖。」
体内气血翻腾,浑身燥热,他想靠近的只有一人。
因思念过度,竟然产生幻觉。这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所幸,他尚有理智控制,明白身在何处,周遭的人是谁,否则将闹出糗事。
收敛心神,他强压下满怀的想念。咬唇暗咒:气死人……干嘛一天到晚想着斯文人,简直是欲求不满!
呿!冷念生甩甩头,把斯文人赶出脑海,只要不想就没事,身体也不会产生莫名其妙的燥热感。
「念生哥,你和翟大人是不是……」明月吶吶地问,不断扭绞裙罗以掩饰不安。她怀疑他这副媚态是因人而起。
冷念生置若罔闻地凝视窗外,思绪早已飘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压根没察觉明月隐含怨怒的目光。
当马车停在热闹的街道,冷念生步下车,回身对明月交代:「今晚别等我回宅。」
她紧张兮兮地问道:「念生哥,你想去那儿过夜?」她怕他跟严谨的男人在一起。
「我要去找颖,我想和他合好。」再清楚不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既然斯文人没有嫌弃他,他就不该退缩;他绝对不要像娘一样,只会糟蹋爹,差点把爹给搞疯。
冷念生敞开心胸,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不介意让明月知情,「我喜欢他。」
「啊!」一瞬惨白了脸色,明月捂着嘴,以防自己尖叫。
冷念生一翻白眼,仍笑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你不是见过我爹娘吗,何须感到意外。」
听他说的稀松平常,毫不在意他人知情。而她也不在乎外人看见自己怀着身孕,宁可赔了名誉,就为了让人联想,腹中胎儿是为他孕育。
佯装镇定,明月掏出绣帕,关怀道:「念生哥,你流汗了。」
她为他擦拭额际,冷念生打断她体贴的行为。催促:「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会帮你买绣线。」
随手将绣帕塞入前襟内,冷念生将车门一关,转身高呼:「生叔,带明月回宅。」
阿生闻言,立刻将马车驶离。
目送马车消失于眼里,冷念生不禁感到莞尔,他喜欢斯文人有啥好意外?!
莫怪阙三叔总是将一句话挂在嘴边:女人家嘛,情绪大。
***
自从翟颖任职开封之地的父母官,地方上的治安与社会风气渐渐改善。
凡是赌场或烟花等复杂地区,鲜少赌客或寻芳客敢骤然闹事,一旦被告上府衙,案件均是依法审理。不论是该打的、该理赔的无一幸免,谁来说项或行贿都没用,府衙大人一板一眼的作风早已传遍老百姓的耳里。
冷念生也跟着受惠,来旗下场子或酒楼的宾客们只要不闹事,他便不会揍人,打架滋事的事件减少,他也不须走后门或是跟官场中人攀关系,省了不少银两开销。
他命令属下将所得银两捐出部分来造桥、铺路,略施棉薄之力行善。
以往,他仅是顺其自然继承爹的事业,白花花的银两进帐,他不吝于分给属下,却从未想要做善事,喜好全凭一念之间的决定,内心隐藏着一股怨气生活。除了一心想找寻亲人之外,他并没有人生目标。
又让自己忙碌一天琐事,冷念生走出场子外,属下立刻牵来骏马,他仅是睨了一眼,当下摇头拒绝。
头也不回的朝着熟悉的路径而行,一身黑衣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
心里放着喜欢的人,脑海想着爹娘,他开始羡慕爹、娘的生活。
曾经,他担心娘会辜负爹,现在,他害怕喜欢的人会不要他……
走这段路需要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前进,想追寻一份两情相悦的感情。
心上人就在一道隔阂里面,冷念生抬起头来,不再犹豫地翻墙而入,就为了对方的一句话——「念生,我没有嫌弃你什么。」
邵军视若无睹入侵者,无言地默许第三次翻墙的「小人」上门来找碴。
官差们都受够了大人不茍言笑的凛然模样,得战战兢兢的过活;若犯差错就是扣月俸,一个月累积下来,各各是捉襟见肘,都快被自家婆娘给扫地出门,嫌弃没出息,比守城门的衙差还不如。
这冷念生就像个贼,专门来偷大人的心——
「还能发生什么事,就只能眼睁睁的放手!」
言犹在耳,他却不懂人都自动送上门来了,大人为什么还要放手?
邵军跟在冷念生的身后,见他停驻在大人的房门口,似犹豫。
「大人若是睡了,房门就是锁着。你从窗户进入吧。」邵军指着厢房的一扇木窗,「那扇窗,从不锁上。」
冷念生回身道:「多谢指点。」
「你这小子无须客气,记得把窗户锁上。」
须臾,冷念生顺利进入房内,将头探出窗外,对那不怎欣赏的邵军问道:「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看得出来,大人的心在你身上。」
冷念生粲然一笑,将窗阖起。
室内昏暗,他听见自己的心脏不断狂跳,不禁担心斯文人将自己当成贼,于是摸黑在印象所及的桌案边点亮烛火,瞬间晕黄的光线令双眼一时之间感到不适。
闭上眼,这房内飘散着斯文人的气息,回头望,纱帐内隐隐约约的身影映入脑海,暗吸了一口气,迅速窜起的燥热蔓延全身,仅是走几步之遥的距离,便备感呼吸困难的喘气。
指尖轻勾起纱幔,看见朝思暮想的俊容,熟睡得毫无防备,冷念生缓缓的俯头渗入斯文人的清爽气息,潋艳的唇开启,唤:「颖……」
他对自己有反应,眼睫眨了眨,须臾,丹凤俊眸撑开,冷念生道:「我喜欢你。」告诉他自己喜欢的心情,「我好想你。」
思念的人儿入梦来……「念生……」翟颖捧着那熟透的俊秀脸庞,映入那朱唇微启,甜腻的气息似催情般地勾引,「女儿红……」
他张臂环上人儿的腰际,拖抱来怀中紧贴,随即翻身压上,落唇蹂躏他软软的嘴,惩罚罚他总是大呼小叫的气死人,尝起来的滋味却甜得腻人……
噢,他忘情的吻着那眉、眼、鼻和嫣红的嫩颊,漂亮的小子乖乖的,他情不自禁地唤:「念生、念生……」
「嗯,颖……」两人的十指交缠,唇舌相濡以沫,难舍难分。
翟颖贪恋的舔舐他口腔里的每一寸,放肆在梦里为所欲为,实现想要他的欲念……奢望了好久,好久……唇舌顺着滑动的喉结蔓延而下,双手在梦中的躯体游移,恣情拥抱,他是他的、是他的……
「嗯……」冷念生忘情的回应着,想要他的碰触,想了好久……
待唇舌分开,缓缓地撑开眼,凝视那双深情款款的丹凤俊眸,松开交缠的指节,他抬手把玩着他的发,细腻的缠绕,放在唇边轻声软语的求着:「颖,我喜欢你,别讨厌我……」
如梦似幻,发烫的实体就在身下……喝!翟颖一瞬清醒。
盯着那迷蒙的眼瞳、嫣红的檀口、俊秀脸庞,将目光移至他白晰的脖颈浮现暧昧的痕迹,是真的……「念生?」乍然,他错愕他何时来到身下?
冷念生迷迷糊糊的回应:「嗯,快继续……别停止……」
他只愿意成为他的,燃烧的欲念催促着,「颖,抱我……」快疯了,想要他,想得快疯了。
翟颖更加错愕地发愣,气死人的家伙怎变得又媚又热情?!到底是梦还是真……
冷念生顺着自己的渴望——他想要斯文人成为他的,不安分的手轻扯他身上的单衣,探进那发烫的肌理线条游移着,挑逗的指尖往下延伸,细闻他倒抽了一口气,他抬眸瞧他咬牙隐忍的表情。
呵,冷念生勾唇一哂,很满意手心握着的男性象征和自己相同的反应。
天,这小子……翟颖飞扬的理智拼凑不出完整的推测,不过瞬间的转念——不管他如何出现、勾引,重点是自己也要他……
双手一扯,迫不及待肌肤相亲的感觉,等了四年……四年……
「撕——」身下的衣衫敞开,白里透红的胸膛挺立两点樱红,他落唇激动的轻咬、啃啮,紧拥的双手想揉他入骨血。
翟颖粗鲁的褪去人儿的衣衫,乍然,一条红色绣帕入眼,淡淡的馨香渗入鼻端,刺激了大脑,瞬间忆起另一个人的存在——
喝!一瞬拉开人儿的手,他惊道:「念生,不可以!」
「嗯?」冷念生尚未反应过来,直到被压制于两旁的双腕隐隐作痛,些许的理智才回笼,他纳闷地唤:「颖……」
他们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丑事!
情不自禁的差点犯法,暗通款曲,分明是奸情……这跟他的后娘有什么两样?
「无耻、无耻……」翟颖喃喃念着,懊悔自己禁不起诱惑,丧失理性,跟牲畜有什么不同……
「怎么了?」冷念生迷醉的眼映入那咬牙的铁青面容。
翟颖及时提醒着:「我们若是继续,就是不干不净。」他们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仿佛被人给兜头泼了一桶冷水,冷念生眨了眨眼,问:「你刚才说什么不干不净?」
他脸色一沉,撑起上半身,瞧斯文人欲言又止。
等了半晌,翟颖终于说话:「你快回去,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不该来,而他不该跟着失控。
冷念生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逼问:「你说什么不干不净?」
丹凤眼眸定在床榻的绣帕,实在非常、非常的碍眼!
「你走就是,别再来。」头一撇,翟颖一瞬甩开他的手,立刻跳下床,将一身衣衫恢复整齐。
那傲然的身影与自己保持距离,冷念生万分吃惊地问:「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说不出自己的难堪,这身子留下过污浊的痕迹。
翟颖头也没回地坦承,「念生,我都知道了,你别妄想隐瞒什么。」阿生已说出实情,他和明月的关系匪浅。
冷念生一瞬惨白了脸色,顿时方寸大乱,「你说过不会嫌弃我的,你说过。」他希望他别计较。
「我是没嫌弃你,但是我们俩在一起就是不干不净的关系。」
不干不净的关系……说穿了,就是嫌弃他不洁、嫌他不配、嫌他厚颜无耻的妄想……不过转眼,他就由天堂掉入地狱。
「我懂了,我走。」他会滚得远远的。冷念生抓回衣裳,走至门口套上,想着只要踏出这儿,两人之间的暧昧将断得一乾二净。
翟颖凝住他的背影,心中虽不舍,但找回的理智却不容许自己做出不该做的事。「念生,不是我不要你。」
「我知道。是我不配,是我厚颜无耻,我不该胡思乱想,我不该来污染你。」他高高在上,而自己是个不干不净的家伙!
不争气地回头,凝聚眼眶的水气瞬间模糊了斯文人的五官。这样也好,他不该太清晰的存在脑海,他会认清身分,「我是配不起你,可是我不是自愿的,是被逼的,你就不能给我机会?」
翟颖沉默了会儿,才道:「木已成舟。」现在探究他是酒后乱性,或逼不得已的苦衷已枉然。
冷念生淡然一笑,还作什么梦?!竟然妄想两情相悦,凭自己也配!
颤抖的手紧握着门闩,勉强撑直身躯,梦想破碎,可是他不甘心!
咬牙拉开房门,离去之前,他愤懑地吼:「我无法改变过去被人玩弄和糟蹋的事实,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样,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干干净净配得起你!」
轰——当场被轰得耳膜嗡嗡作响,翟颖怔忡个老半天才有反应,那家伙刚才说什么来着?随即一吼:「冷、念、生——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翟颖追出府衙外,整条巷道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寒憎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令人又爱又恼的家伙是醉糊涂到什么地步才任人糟蹋?想到那身子躺在别人的身下,他就……怒意、醋意不断在体内燃烧,沸腾滚滚地蒸发掉所有理智,想着适才两人……真是——放荡!
冷念生躲在附近的树下,视线远远的定在那抹白色的背影渐渐模糊成黑,体内一股气血翻腾直冲脑门,剎那,鼻端流下温热的液体,抬手抹去,垂下头,黯然的眼眸所见仍是一片黑……
***
「阿——花——妳妳妳……放手——」
阙不平惊叫连连,嗓门大的连对面街道的过路客都听见。
冷念生宛若游魂跨入食肆,身形晃晃然的靠着门板,头昏目眩,心想可能是过于激动才如此反常,身心都伤痕累累……
阙不平没察觉到冷念生的异状,一见到救星,他急着鬼叫:「啊,老大,你来了。快快快!」不断的招手,「快把这三八给拖出去,她的力气好大啊。」
他都快被这粘上身来的三八阿花给勒成两截。这句话没说,是要顾及男人的面子。
忧伤的眼眸淡扫阙不平被邻居阿花逼到转角,听她似笑非笑的娇软嗓音传入食肆内的每个人耳里——「呵,你连着好几天都躲着我,现在被我逮着了,休想我会放手。」
她好喜欢不平哥哥,从小喜欢到现在。一直等待不平哥哥上门来提亲,可他都毫无动作,简直是耍赖!
「啊!」阙不平跳脚。「你说这话能听吗?!你还是不是女人啊。」她不要脸,他还要做人!
阙不平又叫:「老大,快!我的下辈子就要断送在阿花的手上,你快救我脱离苦海。」他才不要有这么恬不知耻的女人缠上身。
「多么讨厌是不是……」冷念生自言自语,凝视门外,回想刚才是怎么走回来的,一颗心沿路跌碎……
「快松开,我看老大不对劲。」阙不平的眯着眼,即使距离有些远,仍是见到那俊秀的侧面怎染了血渍?
「莫非被揍?!」阿花闻言,立刻松开阙不平,跟着他三步并做两步的上前。她见过好几回冷念生来此,知道他和阙不平是好哥们,关怀的问候自然而然的说出口:「冷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自欺欺人……
阙不平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扳过冷念生的肩头,吃惊地问:「啊,你流鼻血?!是被哪个混帐揍的?我去找人算帐!」
冷念生挥开他的手,「别碰我,你看我像是被人揍的样子吗?」抬手抹去残留的血渍,闷道:「你别大惊小怪,这道上有哪个家伙敢随便来招惹我。」长辈们仍是罩着他们这一代的年轻人,能出多大的事件?
「话是没错,可是……」他仔细瞧那血渍颜色偏黑,不太寻常。
阙不平眼尖的发现那白晰的颈子有一抹红,咧嘴笑道:「呵呵……老大,你别吃太补,会适得其反的。」他说的够婉转了吧,这身边有女人在场,话就是不能说太白。老大有对象呢,虽不知对方是什么货色,可会留下那么激情的痕迹,人八成是个需求量大的骚货。原来……老大喜欢这类型的啊?!
阙不平将冷念生浑身上下打量一番,嗯……老大今夜非常憔悴,不禁摇了摇头,感慨道:「真是辛苦你了。」
冷念生没搭理他说了什么,仅是问:「不平,我今夜到你家过夜,可好?」
阙不平一口答应:「当然好啊。我爹老是将你挂在嘴边呢,说你有好一阵子没帮他过目帐册。」他只要带着老大回宅,就无须担心阿花会赖着跟他共乘一匹马。呵呵,打着如意算盘;他根本不担心阿花的安危,这女人泼辣得很,会把男人打得满地找牙。
阿花哪会不知阙不平打什么鬼主意,瞧他那么得意的奸笑,她也有办法对付。她率先走出门外,才说:「我去牵马匹过来,冷大哥,我的马匹让你骑。」
冷念生朝她点头,说:「好。」
啊!阙不平一瞬张大了嘴,脸色惨绿……
***
把人儿往外推之后,翟颖又气又急的睡不着,瞪着那碍眼到极点的绣帕,丹凤俊眸窜着两簇火苗,恨那家伙来引火,自焚的人却是自己。
忍耐到了极限,他长年忍受相思之苦,换来这样的结果——
该怨谁……该怨自己犯贱!
翟颖的头发一根根的竖起,恼火那家伙过着糜烂的生活,不论对象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他究竟趁着黑夜潜入多少人的房里睡?
想想自己不是第一个被他如此对待,一把火在心里烧啊烧……咬牙,浑身沸腾滚滚的快爆炸——他竟然还喜欢着他,「碰」的猛捶桌子来发泄,这会儿吃的醋是一大桶!
怨那家伙八成是见一个要一个,这城里到底有多少人跟那家伙胡来,好想一一把人给逮进牢里,永世隔绝!再想想那醉人的媚态到处去勾引……
「喝!」怒极攻心,翟颖一脚踹开椅子——「咚」地滚至门边,「喀喀喀」地晃个老半天。
「大人?」邵军在房外喊着,一颗心是惴惴不安,好生吃惊大人在房里捶桌倒椅。
明明那么斯文严谨的一个人,竟然会……
忽地传出一声怒吼,「邵军!」
吓!邵军立定站好,回道:「什么事?」面不改色,是长期训练出来的表象。
翟颖将房门打开,已换上一身外服,命令道:「备马过来。」
「大人要去……」
翟颖不耐烦的打断,「少啰唆,我要去把人给抓回来。」他绝对不会再让那气死人的家伙,没节操的为所欲为,这辈子是休想!
***
翟颖来到冷念生的宅院外,对着大门猛敲「碰碰碰」的扰人清梦。
「三更半夜,是谁啊?」沈娘睡眼惺忪,将门开启一道缝,瞧大少爷上门来——
「念生呢?」死板的语气令人一瞬清醒。
沈娘张着嘴,说:「二……少爷……」
「快说他在哪?」
沈娘不确定主子回来了没,不知如何回答。
翟颖已经没耐心等人回话,推开宅院大门,我行我素的直往大厅方向走。
灯火未熄,思忖那气死人的家伙应该还没睡。
明月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立刻放下手上的女红,奔出厅外就喊:「念生哥……」乍见到来人,她倏地住了口。心下一震,不禁纳闷翟大人怎会来此?
「念生呢?叫他出来见我。」翟颖不客气地问,已下定决心把气死人的家伙抓回身边看管。
厅外,阿生就在不远处,出声招呼:「大少爷。」
翟颖礼貌性的点个头,回身继续等明月去叫气死人的家伙出来。
「念生哥已经入睡。」
翟颖不愿死心,「他的房在哪?」即使睡着,他都会抓他回去。
明月露出一抹浅笑,回道:「念生哥就睡在我房里呢,莫非……」故意顿了会儿,才反问:「翟大人想去看?」
一瞬——轰!翟颖一古脑儿的火气全消,全身渐渐冻结成冰,脑中无法接受那家伙前脚跑来勾引,后脚回宅就钻入温柔乡……
明月低着头,状似害羞的说:「我喜欢念生哥,他也喜欢我……」
喝——再度晴天霹雳!翟颖倒抽了几口气,俊眸瞪着那娇羞不已的小女人,柔若无骨的手抚着肚子,浑身充满母爱的光辉。
「我一直想为念生哥生孩子,就算没有名分,也没有关系。」
此话仿佛是炫耀,却也委屈求全着,她的心思……
翟颖别开视线,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
府衙。
翟颖镇日埋首于公事,就和先前一般,俊容凛冽罩上一层寒霜,不茍言笑,表情臭得很。其属下能闪则闪,能不要待在府衙就通通出去查案,几天下来也累积多起案件。
翟颖登堂审理,其内容包括贼人偷窃、兄弟为财阋墙、地主与贫困之家争执土地诉讼等等,一竿子原告与被告通通站至厅下等候传唤。
翟颖有条不紊,一一处理所有案件,不仅让他人心服口服,也让苦主得偿所失。
然,退堂之后,他恼于公事与心事;尚未平冤的案子令人急,用情不专的家伙也令人气!摆得平别人家的大事,却摆不定自己的心事。思绪纷乱,养成了夜里凝望窗外的习惯,想着恼人的家伙在外夜夜笙歌,他仍独守空闺,真他妈的像极了怨妇!
「碰!」翟颖很恼地捶桌。什么修养、度量,通通是放屁!他身上耗光了这些见鬼的东西,背负着一大堆的戒律,压得快要不能喘气。把那又爱又恼的家伙随身匕首放至身边,也安慰不了受伤的心灵。一刃两面都伤人,不见血却痛得叫人窒息,唇开启溢出低浅的喟叹,满怀的忧郁深不见底……
时至傍晚。翟颖走出府衙,从心所愿,抛却繁重的公事,踏往老家翟院的路径,行经热闹的市集,整个人着魔般的失了魂,远远的凝视着对街——
思念的人儿扶着娇小纤弱的女子下马车,多么体贴的呵护。
他眉一拧,心沉了,抽痛着。迈不开步伐,除非他消失……
冷念生带明月出门,将马车门一关,抬头的角度刚好,清澈的眼对上那灼热的视线,当下魂都飞到斯文人的身边去了……
手顿失了短暂的温度,明月循着冷念生的视线,当下吃惊地看着他们俩凝望着对方,仿无旁人的存在,心渐渐慌。
不允许,绝不允许……细致的蛾眉紧蹙,一瞬又敛展开。她伸出小手碰着想紧握住的依靠,秀丽的脸庞对他绽放一抹笑来点醒,「念生哥,你好端端的发什么呆?」
「发呆……」冷念生顺着明月的话尾低语。赫然一惊,三魂七魂登时归位,他脸色刷地惨白,支离破碎的尊严早已荡然无存,究竟还奢望些什么……
脚下连连踉跄,倏地别过脸庞,冷念生抽离掌心被明月握着的不适感,他逃也似的把斯文人抛诸脑后。行同陌路,翟颖望着他消失在街道转角,须臾,丹凤俊眸残留一抹红色的身影。
此时,心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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