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被人跟着,他身形一转,瞬间消失在狭窄的巷弄内。
黑衣男人见状,忙不迭施展轻功追上。
咦……人呢?跟着追进巷子里后,黑衣男人才惊觉事情不对劲。
“找我吗?”不知何时绕到对方身后的兰陵乐冷冷地问道。
黑衣男人旋过身,神情木然道:“在下奉楼主之命,特邀阁下移驾‘东瀛行馆’一叙。”
兰陵乐扬了扬眉,“苍川释那家伙也来了?”
听见他直呼主人名讳,黑衣男子倏然睁大眼睛瞪住兰陵乐,一副要杀人的凶狠模样。
无视于对方在他直呼苍川释的名字时,愀然变色的激烈反应,兀自陷入沉思的兰陵乐抚着下颔,喃喃自语。
“奇怪了,那家伙不是应该在白虎城执行任务吗?当初说好的,每人负责一城,直到找到掌门令为止,现在放着正事不做跑来我负责的朱雀城做啥……等等,那天大伙在分配任务时,我记得那家伙好像又睡着了……啊!”他轻轻击掌,一脸恍然大悟,“那家伙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朱雀城东瀛行馆
北堣王朝正值盛世,邦交国满天下,故在五大城内设置许多迟宾之馆,“东瀛行馆”便是专为友邦扶桑国所设置。
曾经听苍川释提起祖上是东瀛贵族,据说是因为派系斗争失利才迁至中原定居,但现在兰陵乐十分怀疑这个说法。
理由很简单,一个失势的落魄贵族会大剌剌的出现在外馆,还享有这种羡煞人的高规格款待?打死他都不相信。
就知道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灯!除了台面上“落樱楼”楼主的身份之外,他背后的身份恐怕更加耐人寻味。
“东瀛行馆”分成内外两院,外院行道铺满碎石,两侧种植着樱树,飘坠的落樱就如同漫天飞舞的雪花,美丽得令人炫目。
挑高的和室建筑为其内院主要结构,蜿蜒而别致的琉璃阶梯连接着蜜蜡色的木质走道,十二盏缀有流苏的华丽宫灯挂在回廊的横木上,充满异国风情的琴乐声自紧闭的和室门扉后传出。
乍闻琴乐,兰陵乐不自觉晃了下心神,就在此时,原本带路的黑衣男子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他道:“楼主已经在里头恭候多时,请阁下入内。”
接着,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对门后的人做了一个九十度鞠躬后,无视兰陵乐困惑及充满好奇的目光,沉默地退到一旁待命。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冷不防地,富有鲜明的民族风格的和室木门缓缓地敞开,霎时香气四逸,一抹艳色身影映入兰陵乐眼帘,顿时勾勒出一副美丽至极的画面,讽刺的是,带来这样视觉震撼的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这个妖孽,没事长得这么美做啥?想气死全天下的女人也不是这样。
兰陵乐暗暗在心中咒骂,一双俊目火大地瞪着倚坐在屏榻上闭目养神的绝色男人,犹豫着是否该效法某位专司暴力的同门,先赏他个一拳再说。
“你是怎么搞的,居然动我的人?”一向讲究效率的他连寒暄都省了,直接上前兴师问罪。
“我不知道杜少容是你的人。”苍川释拈起一绺垂在眼前的头发把玩,笑容倾倒众生。
“那你现在知道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了吧?”兰陵乐哼了声,轻蔑地扫过他慵懒的姿态,虽然论排行苍川释排在他之上,但他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跪坐在两侧的婢女,不禁讶异的眯起双眼,注意到其中一名抱着月琴,巧手款按着银弦,而另外一名则是漫击着檀板,两人默契十足地奏出异国之乐。但教兰陵乐惊讶的是并不是她们在音乐上的造诣,而是她们隐藏在表象下的浓厚杀气。
这两人也是杀手吧?
兰陵乐困惑地将视线移到苍川释身上,看到那张魅惑众生的绝色容颜正朝他微笑点头,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要不这样,你教教我吧。”苍川释的声音既低沉又温柔,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懒洋洋地抬起像繁星浩瀚一样明亮动人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兰陵乐。
“哼,少在我面前装疯卖馒。”对于苍川释的美貌可以说是完全免疫的兰陵乐,很不给面子地赏了他一记白眼后便切入重点。“告诉你的人,叫他们立刻取消任务。”命令式的口吻随即引来两侧婢女不可思议的眼光。
左右奴婢不约而同的看了兰陵乐一眼,两人神情同样阴愤而压抑。
兰陵乐丝毫不在意她们用什么眼光看他,挑衅意味十足地对上她们蓄满火花的瞳眸,看着她们敢怒不言的表情,内心畅快无比。
不过,苍川释却不是那么在意,他露出迷惑的笑容,漂亮的剑眉微微向上一扬,“为什么?”
“她是我的人。”兰陵乐面色不豫,答案直接得教人讶异。
“我的天,你好直接……”像是被他的答案吓了一跳,苍川释俊美的脸庞抹过惊讶,然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问:“你爱‘他’?”
那个“他”字意味深长,但兰陵乐并未会意过来。
同门这么久,今天才发现老四有断袖之癖,不知道其他人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苍川释一脸兴味的暗忖,迫不及待想看看其他人的反应了。
“这不关你的事。”不喜欢他这么单刀直入地刺探他有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兰陵乐不悦地眯起眼,摆出冷漠状,摆明了不愿多谈。
闻言,苍川释却笑了,笑得乐不可支,笑得眼儿弯弯,笑得兰陵乐火冒三丈,很想抡起拳头痛扁他一顿。
但怒火之中,犹带冷静,他挑眉问:“你在笑什么?”愠怒的目光冷淡地注视着那张比女人还要娇艳的笑颜,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很碍眼。
苍川释一脸愉悦,语带嘲讽地回答:“四弟啊,我还以为你只爱钱呢,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特殊嗜好’呀。”
他们师兄弟五人脾性各异,本以为兰陵乐只是嗜财如命,没想到私下竟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癖好,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断袖之癖是吧……哼哼,有趣极了。
特殊嗜好?这家伙想到哪里去了?在听出苍川释的弦外之音后,兰陵乐简直气得想杀人,偏偏他又百口莫辩,更何况,他不认为抖出心上人女扮男装的事实,苍川释就会停止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他。
“怎么,差人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些废话?”
“当然不是。”苍川释笑着摇头。“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他懒懒地看着兰陵乐,很有耐性的等他主动开口,虽然他已经猜到他要讲什么了。
“很好,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兰陵乐满意地颔首,沉声道:“我希望你可以推掉这次的买卖,下令叫你的人立刻终止任务,不准碰杜少容一根寒毛。”
“我想很难。”一点也不在意兰陵乐脸色瞬间变得有多么难看的苍川释,神色自若的继续说:“四弟,你知道‘落樱楼’的规矩,除非雇主主动提出放弃,否则‘落樱楼’只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收钱卖命,杀手组织一贯的原则,没得商量的。
话说月初,“落樱楼”接下一桩买卖,丰厚的酬金教人印象深刻,而代价是杜少容的命,若非派去执行任务的杀手铩羽而归,苍川释也不会发现兰陵乐插手此事,更遑论意外发现两人耐人寻味的暧昧关系。
兰陵乐不屑地撇撇唇,“规矩是人定的,只要当家的肯点头,还怕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有是有……”苍川释顿了顿,惑人的美目意味深长地瞄向兰陵乐。“不过得看你有没有诚意啰。”
看穿他的意图,也已经做好被坑的心理准备的兰陵乐十分认命的垮下肩,叹道:“说吧,你要多少?”
“唔,让我想想……”苍川释一脸认真的思考起来,在经过一阵冗长的沉思后,他大爷才徐徐开出条件。“好吧,看在大家同门的份上,我就意思意思收个一百万两好了。”
这头苍川释说得云淡风清,那头兰陵乐却在听到他开出的天价后气得想杀人,暗自呕血三升不止。
这个没良心的混帐东西,最好是有同门之谊啦!一百万两?!他干脆去抢算了!
见金主仍是犹豫不决,苍川释忙不迭在一旁扇风点火,凉凉道:“怎么,心疼了吗?心疼就拉倒啰。”顿了顿,他对着抚琴的婢女问:“芙蓉啊,这任务你有没有兴趣?”
“芙蓉非常感兴趣。”
“那交给你了──”
“等等!”金主终于开口了。
哼,不过是身外之物,跟心上人的安危比起来,这根本算不了什么,更何况,现在正足训练他不爱身外物的最佳时机。
话虽如此,兰陵乐还是天人交战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半晌,他用力深呼吸,神色凝重地开口:“一百万两就一百万两!”他再用力吸口气,破天荒地砸下重金说:“另外,我再出十万两买幕后主使者的名字。”
其实就算苍川释不说,凭他的聪明才智也能猜得到是谁买通杀手欲取杜少容的命,想必一定与京兆尹一职脱不了干系,朝堂之上人人对此位虎视眈眈,可想而知,对手必然是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苍川释闻言面露惊讶,眼里闪过一抹恶质精光,一脸为难的说:“这怎么行!我们这行规矩,不得随意公布雇主的名字。”
“二十万两。”兰陵乐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俊颜青光四射,情绪濒临失控边缘。
苍川释摇摇头,“唉,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难得守财奴有求于他,能敲多少就敲多少。
“三十万两!”兰陵乐额上青筋暴跳,两眼狂喷怒火,简直要杀人泄愤了。
“成交!”见好就收,苍川释朝金主露出一个可拟春风的笑容,真是气坏了兰陵乐。
单单一个名字跟取消一桩任务竟然要价一百三十万两!这混帐!坑死人不偿命的黑楼,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啊!
就这样,双方达成协议,签定不平等条约,银货两讫。
离去前,兰陵乐十分困惑地看着苍川释。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纳闷。”
“什么事?”在狠狠敲了一笔意外之财后的苍川释,十分乐意为他解答任何问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区区一个杜少容应该还轮不到他亲自出马吧?
苍川释掩嘴笑了笑,然后一脸严肃的回答他:“我来找掌门令的。”别看他平时懒归懒,对于先师遗命他可是卯足全力的。
昏倒……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原来是这个少根筋的家伙弄错了,唉,真是败给他了。
“我说老三啊。”
“嗯?”
“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你有话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关于这一区的负责人──”兰陵乐顿了顿,神情凝重的公布答案:“中小弟在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