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就走,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就连聂猛告诉他的消息,也没让他动揺.
在走出县衙之前,他看着司礼监的下属拿着令牌冲入县衙后宅,在一片哭闹声中,押出了已经除去了官身衣袍的南阳县令,还有一干家眷。
昔日堂上高坐,今日枷锁上身,不管缘由为何,显然他没有借镜当年范家犯事后那个县令的下场,反而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如今会有这样的下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韩枋宸迈步离开,风儿卷起了他褚红色衣衫的衣摆,那些痛苦哀号全都被他丢在身后,就如同所有人为他所下的评语,心狠手辣。
可是等他走出了县衙,冷肃的表情随着他的步伐慢慢地化开,直到他见到等在胡同口的阮绵绵,原本的阴狠冷绝早已全数消逝。
“怎么回来了?”
阮结绵对于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皱了皱眉,可聪明的什么也不提,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袖,有点娇憨的撒起娇来,“好几天都不见你了,我想着义父那儿还有人照料我就回来看看。”
说着,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不过那里到底挖出什么东西,简直比类坑还要臭!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回义父那儿住吗?这儿的味道实在太呛人了。”
她觉得自己向来引以为傲、可以分辨各种食材味道的鼻子,都要因为这个臭味而失灵了。
在这里待久了,大概所有味道闻起来都是相同的臭味吧!
“既然受不了,还不赶紧回义父那里去?”韩枋宸无奈地牵起她的手往胡同外走去。
阮纬绵虽然也很想离开,可是她想起屋子里还放了一个东西,坚持要回去一趟。
“哎呀!我今天回来也不单纯是要看你的,那天你让我跟着义父走,走得太急了,我落了东西在屋子里呢!”
“什么东西?”一听到她不是单纯为了他而回,他的脸色微微一沉。
“不就是之前那个采花贼来的时候,我看见他身上掉下一个东西,就捡起来了,结果发现里头居然是好东西啊!”阮绵绵一想起那个好东西,兴奋得只差没手舞足蹈了,可一看到他扫过来的目光,马上又低下头去绞手指。
“那种人的东西你也敢随便拿?”他一根手指都要戳上她的额头了,可是看着她可怜兮兮地不断往后退,这才无奈地收了手,深吸了口气后间道:“是什么东西?”
说话间,他已经跟着她走进了灶房,她一脸委屈的从水瓮边上的一个小盆里头拉出一个瓶子,那瓶子看起来并不通透,却是罕见的琉璃瓶。
然而让韩枋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理由,并不是那个琉璃瓶有多罕见,而是琉璃瓶中,有一只约有他两根手指并拢那么宽,他手掌摊开那么长的蜈蚣,且它虽然被封在琉璃瓶里,但仍在微微的蠕动着,看起来生机未断。
“就是这个了。”阮绵绵看他不说话,偷偷觑了他一眼。呐呐的说着。
“你……”韩枋宸无言以对,咬着牙老半天,不知道该怎么骂才能够骂醒她。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样的毒虫你居然也敢自己养着玩!”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真正发火,委屈的低着头解释,“我没有养着玩啊!只是想着你看起来身体挺虚的,打算拿来泡药酒嘛!可是这只年分似乎不够,我就拿了药材养着,放心,你别瞧它长得花花绿绿的,我已经把它的毒囊给拔了,我可小心了,包准没伤到它半分,而且等我用药材再把它好好养养,等到要泡药酒的时候,可以让它长得比现在还要大上一倍。”
说完,她亮晶晶的双眼朝他眨啊眨的,像是想用自己良好的表现来求得他的原谅。
虽然这是别人家的虫子,可是落到了她的手上,那人又没回来找,这不就是她的了吗?
她的虫子拿来泡酒,对一个厨子来说,这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放心!我当年跟着师父去过南疆的,别的没得说,把这种蛊虫养得肥肥胖胖的,如何让它发挥最好的药性这一点我可是都学成了,当初那苗王还说我有天分呢!
“只可惜我平常四处跑,照顾虫子也挺累的,就没把当初他送我的蛊王给带在身边养,但这只我瞧过了,是让半吊子功夫的养蛊人用自己的血肉养起来的,我这阵子用药材还有好吃的重新把它喂养过了,让它比之前好多了,泡出来的药酒肯定药性比在之前那半调子养蛊人的手上还强!”她只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韩枋宸既生气又无奈,气她不把这种毒物当一回事,无奈她做了这些事还想要求表扬,偏偏他又狠不下心来教训她。
“你说说,我是不是做得不错?”阮绵绵还是不放弃的想要求他说上一句好。
虽然他真觉得该把她拎起来揍一顿,给个教训,但是看着她那单纯可爱的眼神,最后他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堵住她那张聒噪的粉唇。
四周安静了,而他从刚刚就跳得飞快、不安稳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第9章(1)
凭着那只还勉强活着的虫引,韩枋宸终究顺利的拿到了隐藏在腐肉堆、毒虫子群下的秦朝玉玺。
至于为什么阮绵绵这个喂养者居然也能够驱使得动那据说只能用范家人血脉去驱养的虫引,韩枋宸问了,而阮绵绵则是一脸的不屑的回着——
“那都是出嫁女还有半调子的养蛊人才会这样做的,就是因为没办法让蛊虫完全听命于自己,只得用自己的血肉吊着呗!可实际真正有本事的人哪需要那么麻烦,弄点蛊虫爱吃的草药配成了方子就行了,要不然像是苗疆那的巫医,身上的蛊虫像是这样的就有十来只,每只都要用血肉养,早就被吸干了!”
而事情处理完毕后,新任县令也来到了南阳城,已经在南阳城待上大半年的韩枋宸则准备带着义父和阮绵绵一起回京城。
阮绵绵觉得去京城倒是无所谓,她才从京城离开没两年,现在不过是回去补考出师考而已,比较可惜的是,她的包子事业又要从头开始了,还是到了京城里要改卖别的东西呢?
她一个人苦思着,偶尔想得脑袋疼了,就会抬头看看坐在前方的韩枋宸,然后又傻傻地笑了笑。
唉!都怪状元楼的古怪规定,一人只能有一回抽考题的机会,要不以她如今的心境,但凡抽一个有关甜口的考题,哪有不能过的道理。
谁让她现在整日甜蜜蜜的,跟进了糖罐的小老鼠一样,整天满意得不得了,唯一一点不好的,是她养的那条花花蜈蚣被徼收走了以后,他以安全为由,没再还她了。
唉!真该让他瞧瞧师父食材院子里的藏品,连那种能吃人的花,还不是让师父给剁了,拿来熬成一锅鲜美的花汤。
啧!想到师父做的好菜,她口水都要滴下来了,恨不得赶紧赶到京城里,好去找师父来上一场斗菜。
这可不只是看看自己的手艺有没有长进,还能够敞开肚子大吃特吃美食呢。
要知道师父的名号在状元榜上挺久的,但是早在十来年前就不在外头做菜给人吃,能够吃到师父做的菜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
师父教授厨艺的法子不是亲手做给大家吃,而是说个大概,让他们这些徒弟们自己去惴摩动手,他也不说对或是不对,只在最后试吃时点头或揺头说明这菜烧得好不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