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二十分,乔思羽终于来到这个人口大约只有十万的南部小镇;二十分钟后找到了爱人所任职的公立小医院,不过却扑了个空,因为爱人在五分钟前已经下班了。如果不是因为高速公路发生联结车追撞,让他困在高速公路上两个小时动弹不得,也不会弄到这么晚才到达。所幸他被刚好要下班的小儿科主任张秀芬认出是最近被各医学期刊、杂志大幅报导,儿童抗过敏新药的研发者之一的希斯?乔博士,因而自愿为他带路去找林书亚。
「林医师要到本院任职的半个月前,院长在各大小会议上,总是抓到机会就夸称林医师有多厉害,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说他如何费尽千辛万苦才从昔日老同学那得到的人才。一开始同事们都很高兴,有厉害的人加入我们的团队,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因为医院太小了,设备又不足,一直都找不到愿意来驻诊的外科医生。可是院长不停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结果,却使得同事们开始疑心,难道远来的和尚真的比较会念经吗?然后到了林医师到任的那一天,院长把他介绍给大家时,我们有了另一个想法:从台北来的医生医术好不好另论,但至少是个超级美男子,人看起来也很好相处,可是啊……」
张秀芬说到这里,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乔思羽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想象了起来。难道爱人才第—天到任,立刻就引来一群花痴女挤爆门诊吗?
张秀芬笑过之后继续说:「第二天起,就有公立、私立各大医院的院长或外科主任闻风亲自登门要来重金挖角呢,差点就气坏了我们院长。然后林医师也让我们见识到了他实力坚强的真本事,有好几个突发的重症急病病人,若不是他判断正确和急救得宜,病患早一命呜呼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林医师曾经是北部某知名教学医院的外科王牌呢,难怪那些大医院都想来挖角。」
爱人被如此称赞,乔思羽感到与有荣焉。
闲聊间,车子驶出市区,开上联外道路;不久张秀芬指示往左转,那是一条河堤下方的水泥路,路不大,仅容两辆小客车交错。水泥路的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种植着水稻、杂粮和红甘蔗等作物,路旁停了不少交通工具,有轿车、机车、脚踏车,甚至连滑板车都有。
「再往前开一点,你有没有看见停在那辆宾士车后面的墨绿色机车?那就是林医师的代步工具。」张秀芬指着左前方说。
原来他来到这里后以机车代步。乔思羽不解地问:「他把机车停在这里做什么?」
张秀芬笑答:「据他的说法是来这里欣赏日落的美景,几乎每天下班之后都会来这里。」话落,望向窗外日落前的璀灿天色。「我心情烦闷时也会来这里走走。好了,找个地方停车吧,既然林医师的机车在这里,就表示只要走上河堤就可以看见他了。」
于是,乔思羽依言找个地方停车,张秀芬下车后把她那放在轿车后车厢的折叠式电动休闲小机车拿出来,骑上那似小孩子玩具般的代步车,向他挥挥手后便朝西边的方向离去。
乔思羽目送她离开后,走上那高度不高、坡度却颇大的河堤。站在顶上往下一望,那是一个一直延伸到河边的大斜坡,坡度和缓。坡上坐了不少人,有成双成对的高中生情侣,有写生的作画者,河边深水处有人在钓鱼,浅滩处则洋溢着孩子的欢笑声。
乔思羽很快便找到了那个熟悉身影,接着便缓缓朝他走去。
林书亚看着此刻渐渐西沉的夕阳敛起了之前刺目的光芒,像颗挂在天边嫣红又诱人的大苹果:他来到这里不久,就发现了河堤边的好景色,每天下班后一定直奔此地,坐在斜坡边吹着凉风,看上半小时的美景。
突然间,有双大手从后面掩住他的双眼,熟悉的嗓音像个顽皮的孩子般,在他耳畔轻问:「猜猜我是谁?」
林书亚一惊过后便唤出那名字,「思羽。」
「答对了。」乔思羽放开手,在他身边坐下。
林书亚几疑自己是在作梦,待回神,确定后不由疑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乔思羽便把今、昨天两天发生的事详述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向爱人抱怨:「为什么发生了那样的事,却只字不提呢?」
林书亚只是看着他。「谁叫你不声不响就突然跑回来,我原本是打算在你回来之前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乔思羽看着他,好半晌后才说:「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两天的担忧和焦虑,都是多余和自找的?」
林书亚毫不迟疑地用力一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乔思羽凝看着他好一会,哭丧着脸说:「你好无情哦。」。
「当然啦。」林书亚睇了他一眼。「过去这么多年来,每天都看尽生死,不想变得无情也没办法。」
乔思羽见爱人摆出一副「皮」样,愣看了好一会,晟后只能用无限委屈的语气自我哀怜:「好吧,就算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好了,至少你也该向我说句恭喜吧。」
林书亚见他被自己捉弄够了,便抿唇一笑。「恭喜你了,然后——欢迎你回来。」
若非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乔思羽一定会当场给爱人来个热情拥抱,外加缠绵的热吻。「我回来了,回到你身边了,从此以后不会再天涯海角分隔了。」
林书亚回以一个深情的微笑。这条爱情之路,转眼间两人竟已走了八年,回想起来还颇觉不可思议呢。
乔思羽左右张望了下。眼前这日落景象十分平常呀,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这算不上什么奇景的风景?忍不住就说:「你的同事说你几乎每天都来这里看风景,这里的风景并不特别呀。」
林书亚只是微微一笑。「的确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是我以前在圣若医院任职时所没办法去做的事,可以像这样面对辽阔的天空和大地。」
哪知乔思羽却马上附和着说:「看什么都没关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即使是看苍蝇绕着便便飞,也是美景一幅。」
真是杀风景的家伙!林书亚不由得眉心微皱,睨着他。
乔思羽一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他的心思。「你在心里骂我杀风景,对不对?」
林书亚只是轻轻摇头。「科学家基本上都是怪人,这一点我能理解。」
乔思羽不但不以为忤,甚至笑得十分开心。「就是这样。」
林书亚转头看着他,乔思羽亦回凝着他,接着两人相视而笑,一切爱恋尽在这眼神交会中。
「好了,该回家了,我现在住的地方很不错,是可以好好招待朋友的好地方。」林书亚站了起来。
乔思羽也跟着站了起来。今天的相聚是两人甜蜜幸福的起始。
林书亚领着乔思羽走上公寓的楼梯到达二楼,用钥匙打开铁门,接着又开了道内门,里头是宽敞舒适的客厅,落地窗外有个小小阳台,上面摆了几盆绿意盎然的小花和观叶植物。
「这间公寓的格局很不错,二房二厅,住起来很方便、舒适,是医院院长帮我找到的。」林书亚放下提包,把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乔思羽却是抿嘴一笑,心想,这恐怕是那位院长事先托人找好的,为的是留住这位外科名医。
「你要喝什么?果汁还是咖啡?我最近学会了冷泡茶,喝起来很不错喔,有浓浓的茶香,却没有苦涩的味道。」林书亚看着他。
「就喝冷泡茶好了。」乔思羽在沙发上坐下。
林书亚走进饭厅,打开冰箱,拿出他昨晚才放进去的冷泡茶,从旁边的烘碗机里取出两个杯子,走回客厅,在单人沙发坐下,为自己和情人各倒了一杯茶。
乔思羽端来清茶,浅饮了一口。的确有浓浓的茶香味,只有非常淡的苦昧,完全没有涩的感觉,入喉还会回甘呢,难怪爱人这么有自信。
「医院的护理长很会煮咖啡,她还免费开班授课,教医院的同事们如何煮出好喝又有高级口感的咖啡,我也跟着大伙到她家去学,已经有一点点心得了,晚一点我可以煮给你喝。」林书亚笑着说。
乔思羽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爱人改变得好多啊,以前的他根本不会说这些琐碎的生活小事,或许应该说他根本没时间去做这些事,总是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除了排得满满的大小手术外,还得负责医院新进医护人员的在职教育、代表医院出国研修等等,而现在的爱人像是只飞出牢笼的小鸟般,可以用它的翅膀自由尽情飞向天际的任何角落。
这时,林书亚想起了一件事,就问:「你晚餐想吃什么?我晚餐大都自己动手,不要太复杂的都难不倒我。」
乔思羽看着他,轻轻摇头。「你这些话如果被老妈听见了,一定会心疼死了。我今早出门前,她还在叨念着说找到你之后,要狠狠臭骂你一顿。对了,我要赶快打电话和她联络才行,免得她担心。」说完,放下杯子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讲了几句后便把手机递向爱人。「老妈要和你说话。」
林书亚怀着忐忑的心情接来手机。「喂,我是书亚,是……」接着就把向情人解释过的话再说一次。「是,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请您不用担心,好,伯母再见。」结束通话后,把手机交还给情人。
乔思羽收起手机。「老妈有骂你吗?」
林书亚笑答:「没有啊。伯母只叮咛我要多注意自己的健康。」
啐!老妈只会在他面前发狠,真要给她机会开骂,她又舍不得了。反正老妈对他的爱人有多宠溺,全家人都知道。乔思羽只能在心里为自己的不得宠哀叹。
思忖后,乔思羽就说:「我看,我们到外面吃吧,我什么都没带就出门,总得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吧。」
林书亚一点头。「也好。」
乔思羽洗过舒服的热水澡后从浴室出来,边走边用毛巾擦干头发,走至客厅,竟看见爱人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影艺版。如果他此刻有戴着眼镜的话,一定会因乍见这一幕而将眼镜跌破。
林书亚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你洗好了?」
「嗯……」乔思羽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真的很意外、你竟然会看这种影艺新闻。」
林书亚笑着说:「因为中午吃便当时,大家会聊这些话题啊,稍微知道一下才能融入她们聊八卦的乐趣中。」说完便把报纸收了起来,站起来伸个懒腰。「该睡觉了,我已经记不得究竟有多少年不曾像这—个多月来这样,能早睡早起。」
一个多月?乔思弱一听便觉不对,不禁就问:「你来这里不是已经快三个月了吗?市立小医院的外科不是没有夜间门诊和急诊吗?」
他的耳朵还真尖呢。林书亚回头看他一眼,就朝睡房走去。「我到这里才半个月,就被距离这里大约三十分钟路程的教会教学医院借调去帮忙值夜间急诊,因为他们的外科主任扭伤了手腕。」
「可是……」乔思羽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你们那位儿科的张主任向我提过,说你们院长怎样都不肯把你让出去。」
林书亚进入睡房后直接走向床铺。「没办法,因那教会医院的院长是我们院长的学弟,又千求万拜托的,院长只好答应让我过去帮忙。」
乔思羽关掉客厅的大灯,亦走进睡房,顺手带上门。「那你怎么过去?骑机车?」
林书亚掀开被子睡下。「郑院长每天亲自来接我,又送我回来。」
「哇塞!这么礼遇啊。他大概另有盘算吧。」乔思羽走至摆着开水壶的小矮柜边,倒了半杯开水,转身倚墙看着爱人。「他是想利用机会说服你转职到他的医院去吧。」
「答对了。」
乔思羽一口饮尽半杯开水,有感而发地说:「对你有企图的人还真是多呢。」
躺在床上的林书亚只是斜睨他一眼。「你这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好像不怎么纯洁。」说完,翻个身背对着他侧睡。
乔思羽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立刻放下杯子,以滑垒抢分的姿势冲向床铺,扑压在爱人身上。
毫无防备的林书亚被他吓了一大跳,不禁轻骂:「做什么!想吓死人呀。」
乔思羽撒娇又顽皮地说:「好玩嘛。」
「我可一点也不觉得有趣。」林书亚说。
乔思羽只是发出一声轻笑,翻身在爱人身后侧躺着,双手环着爱人的腰。「原本我想今晚洞房的,想想这两天都在找你,心急人也累,就等到明天吧。」
不意,林书亚却接口说:「不要说得像是真的一样,还不都是为了你那无聊的坚持,是不是呀豌豆王子?」
没想到心思被爱人看穿了。爱人唤叫他豌豆王子,是在取笑他像那金枝玉叶的公主一般,只不过床垫下放了颗小小的豌豆,就会整夜辗转难眠。乔思羽靠上去嗅着爱人发际残留的洗发精香气,撒娇地说:「别这样啦,你就当作是纨绔子弟的任性吧。你明天去上班后,我一定会把这房间弄得很浪漫、舒适,像国王的寝宫一样。我们两人的第一次,我才不要太寒酸呢,我要让你舒服到无可挑剔。」
真是的!林书亚有时还真不太能理解情人的想法,是富家子天生的娇贵吗?
「书亚……」乔思羽轻柔地唤了声。
林书亚只是应了声。「什么事?」
「转过来嘛。」
林书亚却是一口回绝。「不要。我习惯侧向这边睡。」
乔思羽闻言,不由得愣了。爱人有时候还挺强硬的。「那好吧,山不转路转,我翻。」话落,撑身一个侧翻,就与他面对面了,接着张臂将他拥进怀里。「书亚,我喜欢你,最最喜欢你了。我爱你,最最爱你了。」
这家伙今天发什么神经,像个孩子似的!林书亚亦回应说:「是,我也喜欢你,也最爱你了,该睡觉了。」说完。伸手拉上被子,连同像只八爪章鱼似紧巴在他身上的情人也一起覆上。太棒了!终于可以两个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了!乔思羽高兴的心情无法以言词来形容,只是紧拥着爱人,尽情享受着分离好久后的第一个温存。
周日清晨。
林书亚被窗外多嘴的麻雀给吵醒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堵肉墙,他微微一愣后,意识到那是伴侣厚实的胸膛。自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后,伴侣的一些不为他所熟知的小习惯才渐渐显露出来,像是习惯赤裸上身睡觉。最初同床共枕的那几天真的有点不习惯,这两天一早醒来,视及那厚实的胸膛,仍不免愣上一愣。
视线越过那凸隆的上臂,投注到时钟上,已七点多了。翻个身轻轻坐起,瞄了眼还在熟睡中的伴侣,不禁多注视了那健壮无比的上半身几秒。伴侣身为一个科学家,成天在实验室里进行研发工作,真纳闷那身肌肉是怎么长出来的?难不成那些仪器都是使用人工动力?思毕,低头拉开睡衣领口朝自己的胸膛瞧上一瞧,虽然不至于像排骨男,但没长几斤肉却也是事实,忍不住在心里暗叹口气。
突然间,眼前掠过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下一秒钟便将他给扑倒了。回神后的林书亚迎上的是一张带着邪邪笑意的俊帅脸庞。
「今天是星期天哦,所以早上要加爱一场。」乔思羽俯凝爱侣那张漂亮的脸蛋和瞳眸,话落便迅速行动。
「喂,等一……」林书亚连说一句愿意与否的机会都没有,双唇已被伴侣的唇给封住了。
激情缠绵过后,林书亚几近虚脱地在伴侣怀里闭眼轻喘。
乔思羽拥着爱侣,胸膛亦急速地起伏着,凝看着爱侣那透着微晕的白皙双颊,淡淡的粉嫣宛如三月春缨般美丽迷人,泌着细细汗珠的额,微乱又性感的发,虽然爱侣平时总是处处透着理性又知性,但激情相拥时的他是十分娇媚又让人心醉神迷的。
床上运动真的有点累人,但在某一方面却得到相当的满足,林书亚靠在伴侣的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结束之后,他总是会这样拥着他,会在耳畔轻喃着甜言蜜语。平心而论,思羽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满分的情人。
过了好一会,林书亚离开情人的怀抱,起身下床走向浴室。
等浴室的门关上后,乔思羽才坐了起来。他不要爱侣错以为他只想发泄,所以总等着让他先行动,如果他还想多休息一会,或累了想睡觉,他会一直拥抱着他,直到他睡着。
当林书亚淋浴过后从卧房里出来时,乔思羽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还边准备边哼歌,十分快乐的样子。
乔思羽打好两杯生机果菜汁,从烤箱中把铺了香浓起司的厚片吐司拿了出来,在烤软的起司上头放了片煎香的火腿,再放上一个煎蛋,装盘后转身走至餐桌边,把果菜汁和烤吐司放在爱侣面前,低头在他颊上亲了口。「请享用爱的早餐。」
林书亚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了句:「谢谢。」
乔思羽在他对面坐下,爱侣的冷淡并没有让他心生任何的不满。相恋八年,他很了解爱侣的个性就是这样。
「我回来了。」
林书亚从医院下班回来,打开大门进到客厅,一眼就看到落地窗的纱门敞开,伴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坐在沙发上看一张艺文活动宣传单的乔思羽,看见爱侣回来了,拿下叼在嘴上的香烟,露出高兴迷人的笑容。「你回来啦。」
林书亚朝放着饮水机的小桌走去。「明明伯父和大哥他们都不抽烟,为什么你却变成烟枪一个?」
乔思羽却笑答:「我是在当坏小子的那段期间学会的。世间之事又没有所谓的绝对,有人烟酒不沾,三、四十岁就归天了,有人一天两包烟,活到七、八十岁还是老火车头一个直冒烟,反正你也不是很讨厌嘛。」
林书亚睨他一眼,倒了杯开水饮下。两人才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就有老夫老妻的感觉了,而伴侣最近也愈来愈皮了,以前会出去阳台抽烟,看到他回来也会赶忙把烟捻熄,现在则是愈来愈光明正大了;也许就是看准了他对这种小事不会太计较的容易妥协性格。
虽然爱侣不会恶声开骂,但乔思羽还是在又抽了两口之后,尽快把香烟给捻熄。「我去便利超商买东西的时候,店员给了我一张宣传单,是知名雕刻家以及陶艺名家等人的联合作品展,我们这个星期日去看,好不好?」
「好啊。」林书亚把杯子归位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就想接过那张宣传单。
不意乔思羽却突然将他扑倒在沙发上,在他尚未回神时,双唇已被封住了,接着就是一阵缠绵的热吻,吻得林书亚没法子正常呼吸。
好一会,胶合的唇分开了,林书亚这才得以深吸几口气,让肺部获得足够的空气;可就在此时,伴侣的双唇却迅速攻掠他的颈项处,同一时间,他的大手也不安分着,由上往下解开他衬衫的钮扣。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被欲火烧得脑筋秀逗了吗!林书亚不客气地挥手一拳打在伴侣的额头上。「色鬼,你门户大开,想在这里做什么?」
乔思羽挨了一拳后,灵智为之一清,闻言,本能地抬头往前看,待看到那敞开的落地窗,以及仅隔一条两线道小骊路的对面住家;的确,在这里做爱做的事有点不妥,当下立即抱起爱侣转往卧室。「我们去房间吧。」
「喂一一」林书亚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出口,就已被伴侣放倒在那柔软又舒服的大床上,接着是胸前一凉,一个温热又柔软的东西在胸前四处游移,双手更是不安分。
轻吟、激情地相拥,节奏性地深入浅出,急促地喘息、呻吟……逐渐平息的轻喘……一切渐归平静,只有满满的爱意在逐渐扩大、满溢……
林书亚累极了,任由伴侣拥进怀里。上了一天的班,才回来就进行这么耗费体力的床上运动,真的快累毙了。
乔思羽见爱侣浑身软趴趴的,就知道自己的急色把他给累坏了,只得轻言软语地求饶:「对不起嘛,人家一整天在家都好想你,想到你迷人的微笑就会不自觉傻笑,想到你美丽诱人的身躯,就会忍不住心口搔痒、发热,想到你的温柔,没沾半滴酒,魂儿就已醉了,我的脑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你,我最爱的书亚。」
这家伙在他还没回家前刚喝下一整瓶蜂蜜吗?否则怎么满嘴甜言蜜语的。最近的他似乎是愈来愈缠人了,林书亚只是凝看着他。
「今天抱歉了,我要去准备晚餐了,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今天要做好吃的鱼排餐哦。」乔思羽说完,在爱侣额上轻轻印个吻,起身下床时拉上薄被轻轻覆在爱侣身上,然后才离开房间。
真的感觉有点累呢,干脆小睡一会好了,林书亚遂闭眼休息,放松心神后,很快便沉入梦乡。
晚上。
乔思羽拥着爱侣,坐在沙发上看着外国影集。
乔思羽用他的大手轻握住爱侣那救人无数的双手,用深情无比的语气说:「这八年交往期间,幸好我一直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未曾和你有过肌肤之亲,否则我一定无法离开你到美国去留学,又接着到澳洲去参与新药物的研发,想到现在的快乐幸福,当初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更重要的是,以后能一直守在你身边了。」
林书亚只是露出浅浅的笑。「其实就算这段期间你爱上了别人,我也会真心祝福你的。」
这话听得乔思羽大惊失色,转头急说:「你说什么!我对你是一百二十万分的认真,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可以接受最严厉的检验,如有半句虚假,我就会死无……」
林书亚伸手阻止伴侣诅咒自己,井微笑着说:「不要急着发毒誓。我不是要你向我保证什么,感情的事也是需要沟通的。这八年来我们每一次的相聚总是聚匆匆也离匆匆,能这样悠然地好好聊聊,一次也没有。感情的聚散离合就像生死,也应该在之前就好好谈一谈。」
空气的温度一下子骤降了不少,乔思羽只是沉默着,好一会才缓缓地说:「对你,我没有第二种想法,那就是爱你至死不渝,上天一开始就给了我最好的宝物,我怎能不珍惜呢,怎么能再有其它的奢望呢,会遭天谴的。」
林书亚只平视着挂在前方壁上的一幅山水画。心中有着暖暖的感觉。
「还记得我向你告白要求交往的那当时,除了当场被我老妈讥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外,还骂我是不求上进的废物,根本配不上那么优秀的你。」乔思羽回想起最初的点滴回忆。
「有这回事吗?」时间太久了,林书亚根本不记得了。
乔思羽转首凝视着他,笑着说:「当时我很不服气,发誓会发奋图强,追上那时应该有的程度,甚至还要更跃进一步,否则怎么能配得上你呢。」
「配得上我?」林书亚发出一声轻笑。「我根本从来没想过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是啊,你当然不会这样想,但嘴巴长在人身上,他们就是爱说。你没听过人言可畏吗?」乔思羽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无奈,对于生活在富豪之家的他而言,总觉得亲戚们特爱嚼舌根、互相比较。
林书亚却再次轻笑出声。「虽说人言可畏,但别把它当一回事不就好了。要是老在乎别人的话,就会像那对骑驴父子般,怎样做都不对。」
「唉。」乔思羽不禁哀叹一声。「那是你周围的人都善良又理性,再加上你的定性又好,但我们家那些有钱又自认为高尚、教养好的亲戚们,因为我们家出了我这个坏小子,总是找着了机会就对我老爸、老妈东问西查的。他们打着名为关心的旗子,实则眼红我老爸的成就,借我来打击我老爸,应付几次以后,我老爸他们也烦了,索性就不再去参加他们的无聊聚会了。现在我在他们的眼中算是成功了,他们马上换了张巴结、欣羡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啐!」
林书亚只是微笑。伴侣的喜怒易形于外,讲的话也常是一针见血。
乔思羽转眸睇他一眼。「我会这么努力、急欲成功,而且也做到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被人家说,和我交往是你一生最大的错误,批评我是那一坨不自量力的米田共,除此之外,我想要自已有能力给你最好的,也许清心寡欲的你不会对我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是我自觉一定要争气,所以我要有能力让自己赚很多、很多的钱。」
林书亚不自觉抿唇一笑,伴侣还是很在乎世俗对角色要求的刻板印象。「这么说来,我可以提早退休在家里让你养,还可以要求锦衣玉食外加挥霍无度喽?」
「当然!你花得愈多,我就去赚来更多。」
「那么我打算当医界逃兵的这两、三年,就老实不客气的要让你养喽。」
「那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把你养得白白又胖胖的,再带去向詹春言大医师炫耀。」乔思羽半开玩笑地说,低头在爱侣唇上一啄。
清晨近四点时。
床头柜上的无线电话响了起来。先被吵醒的乔思羽翻了个身看了眼时钟,心里不免嘀咕:还不到四点,究竟是哪个扰人清梦的家伙,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接电话。
但当他的指尖触到电话时,一个意念闪过他脑海:这里是爱侣的租屋处,这个时间由他来代接电话,岂不是很可疑吗?思毕,忙缩回手,想把爱侣唤醒。
在这当中,林书亚也已被电话铃声吵醒了。他只是看了伴侣一眼,便伸手拿来电话,按下通话键。「喂,我是,没关系,有什么事?」
只见林书亚原本困意十足的俊颜,却因电话内容而逐渐严肃了起来。「好,我马上过去,」
林书亚放下电话后,立刻下床走进浴室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回来后马上换下睡衣。
「怎么了?」乔思羽边发问边迅速换下睡衣,因为他知道一定是有紧急状况发生了。
「有个老太太在医院附近的路口拾荒时,被一辆酒驾的车子撞个正着而就近送进医院里。可是医院的救护车半个小时前才送来一个急症病人到教会医院去了,没办法及时赶回来,消防队的救护车也刚好出任务去了,医院的人要我赶快过去,看是否能帮得上忙。」
「我送你过去吧。」乔思羽语毕,冲进浴室洗把脸让自己清醒。
市区凌晨的街道十分安静,几乎没有半辆车子,所以乔思羽以最快的速度把爱侣送到医院。
医院大门口早有一位引颈而望的护士,她一看见林书亚,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林医师。」
「伤患情况怎样了?」
护士摇头。「不知道,她一直昏迷不醒,因为腹部有撞痕,刚刚罗医师下楼来帮她照了超音波,说看起来好像有内出血的状况,我们根本没办法处理,所以才打电话请你过来。」
「有照过X光了吗?」
「有。罗医生说骨头好像没异状。」
林书亚点点头,快步朝诊疗室走去,护士亦疾步跟在他身边。
随后走进医院的乔思羽梭巡空荡、略显昏暗的等候大厅一眼,看见大柱子边有三个小小的身影,于是便朝他们走去,那是一女二男三个六岁到十岁不等的孩子;三人神色都透着惶然又手足无措,十岁的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还沾染了一片暗红,难道这三个孩子是伤者的家属?
于是,乔思羽便柔声唤问:「小朋友。」
三双惊恐失措的天真瞳眸闻声抬眸,看着这个高大又俊帅的叔叔。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乔思羽问。
女孩小珍凝视着他片刻才回答:「奶奶被车撞了,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好心的计程车伯伯帮我们叫了警察。」
小女孩边说边用手背抹泪。
「你们有没有受伤或哪里会痛?」乔思羽又问。
三个小孩齐摇头表示没有。
乔思羽见小女孩还在用手擦泪,便掏出手帕递上去。「来,用这个擦会比较好。」
小珍看他一眼,才怯生生地接过手帕。
较大的男孩小杰搂着小弟阿富,仰看着乔思羽,胆怯地问:「叔叔,奶奶她会不会死掉?奶奶她流了好多血,我们一直叫她,她都没有张开眼睛。」
乔思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转移话题。「你们的爸爸和妈妈呢?」
小男孩沉默了。小姊姊抹了把眼泪,小声地说;「爸爸去工作,很久没回来了。妈妈也是。」
女孩虽然说得含蓄,但乔思羽一听便知这三姊弟被不想负责的父母抛弃了,任凭他们跟着也许连自足都有困难的奶奶,过着度一天算一天的日子,他记得爱侣接到医院的电话时说被车撞的是个拾荒老太太。
「你们这么早就出来帮奶奶的忙吗?」他问。
三个孩子点头。
乔思羽不自觉在心里叹口气。这个时间、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是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甜才是,但穷困使得祖孙两代不得不在这个时间提早在街头寻求生存,于是他怜惜地摸摸三个孩子的头顶。「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三姊弟被如此称赞,不由得面露腼腆。
过了三十分钟,陪着三姊弟的乔思羽看见两个身穿手术衣的护士走了出来,心想急救应该结束了吧;果然不久后,就看见还穿着手术衣的爱侣走了出来,不由得趋前几步急声问:「情况怎样了?」
林书亚拿下手术帽,轻吁了一口气。「动了紧急手术,止住了内出血,日前生命迹象稳定,外伤并不严重,但头部有伤,是否有脑震荡或怎样,因为这里没有那么精密的仪器可做检查,所以必须转院,等救护车回来后我要随车过去,你可以先回家,不必等我了。」
「这样啊……」乔思羽不自觉地看了三姊弟一眼。
这时,林书亚转首四望。「奇怪,伤患的家属还没有到吗?」
「其实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乔思羽向爱侣偏偏头示意。
只有三个小孩?林书亚实在不敢置信。
乔思羽开口说:「小姊姊说他们的爸妈都出去工作,已经好久都没回家了,他们三姊弟一大早便出来帮奶奶工作。」
看来是所谓的隔代养育,状况还颇为严重呢,林书亚不知该如何向三个小人儿解释他们奶奶的伤势,以及他所采取的急救措施和即将转院的事。
一直凝看着林书亚的小珍,鼓起勇气轻声问:「请问您是医生叔叔吗?」
「我是。」林书亚蹲下身来,让彼此可以平视着对话。
这个医生叔叔长得好漂亮哦。小珍看着他,两颊微感发烫,轻声再问:「奶奶会死吗?」
林书亚想了一下才回答:「目前已经没有生命的危险,但仍需要做更进一步的观察和治疗,所以等一下我们要送你们的奶奶到更大的医院去。」话落,微顿,询问:「你们有叔叔或伯伯吗?」
小珍轻轻一点头。「有叔叔和姑姑。叔叔在台北流浪,姑姑嫁到桃园,我有跟警察伯伯说姑姑的电话号码,警察伯伯说会帮我通知姑姑。」
叔叔在台北流浪?想必是飘泊无方了,还真是令人头痛呢。林书亚只是看着三个小孩,无言。
这时,一个护士前来通知。「林医师,再五分钟救护车就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林书亚向护士道过谢后,转头看看小姊弟,思索片刻后问:「你们要不要先回家?我请这位乔叔叔送你们回家。」
三姊弟互看一眼之后,小珍才怯生生地说:「我们想和奶奶在一起。」
小姊弟的要求让林书亚颇感为难,救护车根本载不了这么多人。
乔思羽见状就说:「我开车载他们跟着救护车一起过去吧,还得跟他们的姑姑联络说明转院的事。」
似乎除此之外别无它法了。林书监站了起来,转身面向伴侣。「那就麻烦你了。」
乔思羽回以微笑。「放心交给我吧,我会负责照顾他们的。」
「那我去换衣服了。」林书亚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这时小珍抬起头怯生生地说:「乔叔叔,谢谢你。」
乔思羽闻言,有点惊讶。这小女孩怎会知道他姓乔呢?接着想起爱侣刚刚说了句「乔叔叔」,没想到小女孩这么机灵,思毕遂微笑着说:「这没什么。」
五分钟后,医院的救护车回来了,随车的救护人员帮忙把病患和仪器送上车,待林书亚也上车后,再度朝教会医院出发。乔思羽让小姊弟坐上轿车后座,跟在救护车后头出发。
小姊弟很拘谨地坐在后座,年仅六岁的阿富睁着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窗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坐轿车。
救护车抵达教会医院,把老太太送进急诊室做更进一步的详细检查。
乔思羽陪着三个孩子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等待着爱侣前来说明最新状况。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了半个钟头,仍不见爱侣出现,心想,难道是老太太的情况急转直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变吵杂了,外面的车声也变多了,是天亮了吗?乔思羽抬手看了眼手表,都已经六点多了;再看一眼乖乖坐在一旁的小姊弟,不由得心想三个孩子不知肚子饿了没?这里应该有卖餐点的地方吧。
正当他想询问小姊弟要不要吃些什么时,眼角余光却瞄见爱侣朝这边走了过来,乔思羽忙起身迎了上去。「老太太的情况怎样了?」
林书亚被他问得有点莫名其妙。「目前很稳定,除了是否有脑震荡还需要观察外,其它大致上没什么问题。」
乔思羽闻言,不觉有点气恼。「那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害我以为发生了什么憾事。」
「这样啊,不好意思。」林书亚对他露出歉然的笑意。「做完检查后我本来是要过来的,结果急诊室那边送来了三个因汽、机车对撞的伤患,因为三人的伤势都颇为严重,韩主任便要我帮忙救治,我就留在那里帮忙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或许爱侣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别人急难时的救护天使,乔思羽除了为自己的心急感到歉然外,更想给爱侣一个赞美的拥抱。
林书亚看了三个小姊弟一眼。「和他们的姑姑联络上了吗?」
乔思羽点头。「我已经在电话中确实告知医院的名字,但路途遥远,似乎不会那么快抵达,我想留到他们的姑姑和姑丈到了再说。」
「我必须回去了。」林书亚看着伴侣,「我今天早上排了两台小手术,既然你要留在这里,我去请柜台的人帮我叫部计程车。」话落,就欲转身。
「书亚。」乔思羽发声唤住他。「我……很抱歉。」
「不用介意,我又不是小孩子。」林书亚给他一个释怀的笑容,向他及小姊弟挥手道再见。
乔思羽怀着愧疚的心,目送爱侣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乔叔叔——」小珍仰首看着乔思羽。「对不起,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你不必想太多,反正乔叔叔现在正在休假,所以时间很多,可以多陪你们一会,没有关系的。」乔思羽摸摸她头顶,接着转向两个小兄弟。「已经天亮了,叔叔去买些早餐来大家一起吃,你们在这里乖乖等哦。」
小姊弟点点头。
大约二十分钟后,乔思羽提着两大包东西回来,拉来闲置在一旁的小桌子,把东西放在桌上。
「来,这是皮蛋瘦肉粥,一人一碗,快趁热吃。」乔思羽取出三大碗的粥,把盖子打开,一股诱人的香味立刻飘散在空气中。
乔思羽把汤匙递给小姊弟,并催促他们快吃。
小姊弟好久不曾看过这么像样的东西了,又被粥香引得饥肠辘辘,小兄弟早已迫不及待,一匙又一匙把热粥送进口中,小珍在稍稍迟疑后也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乔思羽看着小姊弟,心想,就由他具名向老爸成立的清寒救助基金会申请,协助这三个弱势的小姊弟安心地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