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种感觉,一阵子被火烤了几回,他非常明白又是那股黑魔法对他施暴,只不过前几回有冷观用冰雾保护着他,伤得不重,而这次……这次还真他妈的痛死人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强打起精神,看着四周,对这个挂了好几面镜子的房间感到好奇。
厚重的深红色窗帘,以及画着一个奇异星号的地毯,桌上点着一根蜡烛,火光摇曳时,房内显得幢幢而诡魅,有如巫师的殿堂。
这是哪里?冷观呢?他自问着,犹记得他在日光大厦浑身着火,之后就不省人事,对后来的事一概不知。
难不成他被康正时抓来了?
他心中一惊,决定站起来,门却在这时缓缓打开,康正时穿着一件古怪的长袍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残酷的冷笑。
“哦?醒来了吗?我亲爱的‘弟弟’,”他咭咭怪笑着。
柯伯邑被他不同以往的嗓音和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你……你是康正时?”
“没错,是我,一个你从没看过,也不认识的我!至于那个甘愿跟着柯老头做牛做马的蠢货,现在正在这里。”他指着他的胸口。“在这里面睡得像个婴儿,没有人吵得醒他们了。”
“你在说什么?”他尚未明了,只觉得眼前的康正时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说……我就是康正时,里头那个也是康正时,只不过我比他厉害,也诚实多了,我不在乎被人知道我会超能力,还会使点黑魔法,那个胆小鬼总是胆战心惊地怕被发现他的与众不同,硬是装出一副圣贤的恶心模样,哼!我就不是这么好惹了,姓柯的,我这个人通常愈是看别人痛苦就愈快乐,也无法忍受该得的一切落入别人的口袋,所以呢,我对你的存在实在觉得非常的不爽。”“你……你是康正时?“柯伯邑怎能不怀疑呢?认识康正时这么多年,他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没错!”
“天!你是个……你竟是个……”他恍然大悟。
“套句你们的用词,人格分裂者?”康正时睨着眼反问。
柯伯邑闭起嘴巴,原来达达害怕的是“这个”残忍又泯灭人性的康正时。
“哼!分裂又怎样?过不了多久,那个懦弱的康正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要独自掌控这个身体,等你被我解决了之后,我还得好好享受你原本拥有的一切哩!”
“你想得太美了!”柯伯邑啐道。
“你以为我做不到?”康正时走近他,低下头,以阴恻恻的眼神看他。
“就算我死,你也休想得到长邑的任何东西!”他怒斥,个性中不妥协的基因每每遇事就会发作。
“哇!硬汉吗?我会让你求饶的。”康正时邪笑一声,双手五指一伸,房间里倏地出现好风簇火焰。
“你想干什么?”他戒慎地往后移,盯着身边七、八个随时会烧到他的火球。
“烤过肉吧?想不想再听听那种滋滋的声音?”康正时龇牙咧嘴地凑近他。
“你疯了!”柯伯邑大叫。这个康正时是个狂人!一个被鬼魅附身的疯子!
“我是疯了,但人类不都是疯子和傻子吗?现在,你要乖乖地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呢,还是想享受被火烤的滋味?”康正时在他面前摊开一份资料。
“这是什么?”他故意问。他得拉长时间,他知道冷观一定会来救他的,所以他得尽量与康正时周旋。
“以你的聪明会不知道这个?还是你想拖延时间等那个女人来救你?”康正时立刻就看穿他的想法。
“想要我签字,除非把我杀了!”他拒绝得相当干脆。
“真的吗?你不怕你死后,我接收了你心爱的女人?”康正时笑得暖昧。“说实话,她还满对我的胃口的,我真想看看她脱光光的样子……”
“闭上你的脏嘴!”柯伯邑气极了。
“嘿嘿,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吧,免得自己找罪受。”
“作梦!”柯伯邑朝他的脸吐了一口口水。
“你找死!”康正时脸色大变,顿时将所有的火全都射向他,嘴里还喃喃念着一些听不懂的咒语。
“啊棗”柯伯邑痛号着,力气尽失,他不只觉得火从外头烧灼着他,他的体内也像着了火一样,五脏六腑全都烫得几欲死去。
“我的超能力加上黑魔法,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康正时冷笑,控制着他的力量。
“啊……你这个……人渣……”柯伯邑在地上翻滚,双手扯着头发,只希望尽快远离那些火。
他不要就这样死掉!他在心里祷念着,他还没见到冷观,他要撑下去!
烈焰灼身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哀号,在最难受的时候,他不禁恨自己没半点力量来自保,为什么他平凡得连自己都救不了。
康正时仰天大笑,对眼前的精采镜头感到无比的兴奋。
“烧吧!把我多年来忍受的一切和我母亲所受的苦全都回报给你吧!哈哈哈……”
正当他得意之际,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扑向他,夺走他中指上的戒指,迅速地将戒指往窗外一丢,然后拿起一个椅垫替柯伯邑熄火。
是达达!
“你这个小鬼!”康正时高声怒喊,伸手往他头发抓去。
达达一闪而过,大叫:“爸爸,起来,我把戒指丢了,你的力气可以恢复了。爸爸,反击啊!为了妈妈,为了我!”
听见达达的声音,柯伯邑身上的束缚顿时解除,他奋力往康正时身上一撞,两人纷纷摔倒在地,他发现身体内部的灼热感已经消失,只剩下身体外部的火在婪烧。
“你这个混球!”他撑起上身,举手往康正时的脸上挥了一拳,以发泄这段日子来不时被他以黑魔法控制的怒火。
康正时没想到他力气不小,被打得牙齿掉了几颗,两眼一瞪,眉头霎时蹙紧。
“哼!就算不用魔法,我照样能治你!”他说着朝柯伯邑的脸吹一口气,炽热的火随着窜出,击向柯伯邑的门面。
“该死!”柯伯邑敏捷地避开,往一旁翻了个身,随即跃起。
“爸爸!”达达奔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这里太危险了,达达,你快走!”他想保自己的儿子。
“不!我不会有事,他伤不到我,只要你和妈妈安全,我就不会消失。”达达轻声地说。
“但是,要如何才能对付这个家伙呢?”柯伯邑伤透脑筋。康正时拥有超能力,他能控火,这种怪物到底有没有弱点呢?
“我也不知道。等妈妈来,或许会有办法……”达达才说出口就后悔了,他其实并不肯定冷观会不会是康正时的对手。
“哼!就算姓冷的来也救不了你们,柯伯邑,你忘了,冰是遇火则融的啊!即使她能用冰封住我,但火一点燃,她也会化成水。呵呵呵,凭她想对付我,简直是笑话!”
柯伯邑被说中心事,他担心的就是如此,冷观的力量到底能不能与康正时相抗衡呢?
他忽然害怕她的出现了,要是冷观为了救他而必须涉险,那他岂不是会害了她?
他低头看着达达,达达的眼中也有着同样的忧虑。
不!他不希望冷观为了救他而有什么差池,而且,他堂堂一个男人,还要女人来保护未免说不过去。
这件事就由他一个人来搞定好了。
“文件拿来。”他突然有了妥协的意念。只要能保住他和冷观的命,他可以不和姓康的计较长邑和柯家归谁所有。
“啊!这么快就改变心啦?这不像你的个性嘛!”康正时小心地看着他。
“我要你答应我,等长邑和柯家的一切都归你之后,不准再找我的麻烦。”他提出条件。
“可以。”康正时笑咪咪地点点头,慢慢递过一叠文件。
柯伯邑看着上头的文字,康正时拟得还真是钜细靡遗,他必定早就有横夺的野心,才会拿得出这样的文件。他打算把长邑纳为己有,并得到柯家所有的不动产与股票。
柯伯邑知道,只要签下名字,他从此就一文不名了。
“爸爸……”达达虽然不懂签字的严重性,但也看得出柯伯邑的迟疑与犹豫。
到底该不该签呢?
柯伯邑在康正时的虎视眈眈中抉择着。
***
冷观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康正时的住所,他用结界封住自己的住宅,让她感应不到柯伯邑的气,直到她看见一些火光乍现,才确定柯伯邑被带到何处。
一个人住在半山腰的一幢中型别墅,冷僻的地点很符合康正时的个性,她抬头注视着这间隐在林木之间的建筑,对里头异常的沉静有点不安。
柯伯邑还安好吗?
她第一次失去她最自傲的冷静,焦急地冲进康正时的住处。
该是有人教训一下那个狂妄的精神分裂者的时候了。
房间内,康正时震了一下,冷笑道:“那女人来了,你最好快签。”
柯伯邑瞪了他一眼,拿起笔,就要用这几张决定性的文件摆平他和康正时之间的恩怨。
“住手!”冷观及时打破康正时的结界,冲了进来。
“冷观……”看见她来,柯伯邑又喜又忧。
“别和魔鬼交易,伯邑,他们是不会守诺言的,相信我,不管你有没有签字,这个康正时都不会放过你。”她阻止了他,走到他身旁,轻轻拿下他手中的笔。“他恨你,他是隐藏在正常康正时内心最恶毒的灵魂,他不只要得到柯家所在的东西,他还要你的命!就是这个怨恨让康正时一分为二的,他把自己卖给了恶魔了。”
“哼,你这下臭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柯伯邑是为了你才答应签字的,他不相信你会是我的对手,他怕你受伤,而你却笨得自投罗网,前来找死!”康正时粗声粗气地大骂,气她坏了他的计划。
冷观心中滑过一道暖流。
这就够了!柯伯邑能为她抛开一切,她怎能不爱他、保护他?
她朝柯伯邑浅浅一笑,眼中有丝光彩闪动。
柯伯邑有股冲动想拥住她,无奈时机不对,眼前有个混帐正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我不会让你伤他一根寒毛的。康正时,你宁愿躲在躯壳里,让心中的恶魔在这里为非作歹,你才是全世界最可悲的人,我可怜你我”她表情坚毅,那份自信毫无理由地摇撼了康正时的平静。
“你这个贱人!”康正时被她激得火冒三丈,大吼一声,一团火球对着冷观扑去,极高的温度在火球还未接近就已让左右的家具全都着火。
“快离开这里!”冷观将达达一推,消失在空气中,然后拉着柯伯邑往窗口撞去。
“一个也别想走!我要你们死!全都烧得一点都不剩!”康正时发狂的呐喊从房里传出,火球也尾随着冷观穷追不舍。
冷观撞开窗户,抱住柯伯邑往一楼跳下去,两人在草丛里滚了几圈,她喘口气立即对他说:“快走!别在这里逗留!”
“不!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柯伯邑断然摇头。
“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快走!”她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开,冲上前以冰团对付那巨大的火球。
“冷观……”柯伯邑紧张得背脊冒出冷汗。
冷观知道自己的冰气一遇上火就融解,但这也不错,冰化成了水,对火总有制衡作用,她奋力与康正时的火焰对抗,冰气化为水时将火球冲刷得只剩余火,可是才没多久,变弱的火势再度延烧,康正时不知何时站上屋顶,俯视着他们,而且操纵着火焰。
该怎么办呢?冷观转身扶着柯伯邑转身逃离时,拼命动着脑筋。
忽地,一阵火雨平空而降,所落之处都着了火,转眼间,别墅附近的林木全都成了火树,空气中烟雾弥漫,眼见就要波及不远处的邻宅。
柯伯邑被那点点星火烧得全身疼痛,冷观将他带到一个水池边,用冰雾替他去热。
“听着,我把你的车停在下面的山路边,等我对付他时,你立刻驾车离去,别再回来。”她慎重地对他说。
“不!这里全都是火,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按住她的肩膀,听不进她的劝告。
“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了。”她的眼中有着清晰的神采。
“什么办法?”他攒起了眉。
“空气。”她抬头看着随风烧过来的火势。
“空气?”
“唯一能阻断康正时灵力的,就是真空状态,没有了空气,火就燃不起来了。”她笃定地说。
“真空?那你要怎么做?”他意识到她即将去做一件危险的事,脸上有着担忧。
“我要用冰把他困住,隔绝空气,让他使不出灵力。”这是唯一能制止康正时发狂的办法了,瞧他那副不杀了他们誓不罢休的模样,就算烧掉这片林野,殃及无辜,他也不在乎。
“可行吗?”他眉头蹙得好紧。
“是的,只要你不在场。”她以他是累赘为由想逼他走。
“我留下来可以帮你……”他强辩道。
“你是康正时的目标,留下来只会让我分心,懂吗?”
“但是……”一团朝他们急攻而来的火打断了他的话。
“快走,没有时间了。”她说着推开他。
他在紊乱中将她拉进怀里,嘴唇轻刷过她的,低声道:“你不能让自己受伤,别忘了,钱和尾款我都还没付给你。”
“放心,我从不让人赊帐的。”她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后用力推开他,砌一座冰墙挡住火球,让柯伯邑往车子的方向逃去。
康正时见柯伯邑溜了,气得狂性大发,他咆哮着冲过来,满脸狰狞。
“姓柯的,有种别走!”
冷观拦住他,趁他心乱之际,把她和他四周的水气聚集,冻结成一个冰体,困住了他。
“你想干什么?”康正时睨着她。
“你很快就会知道。”冷观嘴角浮起冷酷的微笑。
康正时还未搞清楚她的意图时,就发现他和她陷在一个冰制密闭的空间里,而且空气在瞬间被抽空。
“你……”他觉得喉头一紧,无法呼吸,而且再怎么凝聚力量也不能启动火苗。
“这是制你唯一的方法,康正时,没有空气,你就无法操纵火焰了。”冷观徐徐地吐着体内仅存的空气。
“你……你这个白痴,这……这样……你也活不……了……”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全身因缺氧而微微抽搐。
“只要能除掉你……”她没说下去,只因体内的空气也即将用罄。
“呼!呼!呼!”康正时费力地吐着气,却吸不到半点空气,他两眼圆睁,痛苦地瞪着她。
冷观也快晕眩了,她慢慢举起手里早就握着的冰刀,朝他小脏刺去,就在这刹那,他突然以平和的嗓音叫道:“别……别杀我!我……我已经醒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康正时……已经……已经被我压制住了……”
冷观讶然住手,原来的康正时清醒过来了?
“快……快让……我吸……吸点气……”他哀求道。
心软的冷观无法眼睁睁看着还有着良知的康正时死去,好歹他是柯伯邑的哥哥,也是柯伯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短暂的理智挣扎,她不再坚持,收回凝结冰空间的灵力,两人同时用力呼吸畅通的空气。
“你真好骗,姓冷的,没想到你看似绝冷,却也有妇人之仁,现在就看着我亲手毁了你的男人吧!”康正时一吸足了空气,就露出本性,方才为了求生所施的小伎俩轻而易举地瞒过了冷观,他不放过这个机会,双手高举,一团足以烧掉整座山的火像蛇一样地窜向正准备将车子驶离的柯伯邑。
“不!”
冷观惊骇得五脏俱裂,她想也不想地跃身挡住火舌,在身体被高热贯穿之前,极力射出手里的冰刀,锐利的刀划破康正时的烈火屏障,正对着他的前额刺入,射穿他的脑袋,他在狂笑声中倒下,还来不及意识到死亡就已断气。
冷观则承受了他全部的灵力,胸口着火,喷出一大口血,整个人朝柯伯邑的车子滚落。
“妈妈!”一直躲着的达达从林中闪出来,死命地哭叫。
“冷观棗”在车内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的柯伯邑惊惧交加,他奔出车外,向前抱住冷观,失声痛号。
他拼命帮她把身上每一处着火的地方扑灭,但她咳了几声,血从嘴角及胸口汩汩地流出,根本止不住。
“天啊……冷观……冷观……”他急得几乎崩溃,颤抖地抱紧她,不知该如何救她。
“看……来……雀利儿的牌……算得还真……真准……”她笑了,就在性命垂危之时。
“别说话!你……你在流血……你不该替我挡住的……我宁愿死也不要你受伤……”他狂乱地吻着她苍白的唇。
“很抱歉……达达可能也……也……”她在他身后看见达达的身体已渐渐消失。
柯伯邑转头看着满脸是泪的达达,不停地摇头,“不!不!你们都不能离开我!不能!”
一瞬间失去所爱的女人和未来的孩子,教他情何以堪?
“这是我……最后一次的任务了……”她困难地伸手抚着柯伯邑的脸。
“别丢下我……拜托,你还没向我索求尾款,你不能就这样死去……”他哭着抓住她的手,猛吻着她冰冷的掌心。
“尾款……如果你真的有心……就将长邑……整顿好,我要的尾款就是……长邑企业……一个无人能及的美食帝国……你付得起吗?”她虚弱地说。
“长邑?美食帝国?”
“是的……用你的能力……替我掌管……”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不!我要你活着!永远待在我身边!”他痛苦地将头埋进她的颈窝。
“如果……万一我还能活着……你就……来买希望吧……”她说完慢慢垂下头,闭起眼,倒进他的怀里。
达达也在她闭眼的同时化为空气,消失在烟雾弥漫的山林中。
“不棗”他朝天大吼,向上帝抗议他的心碎。
黑夜中,他的呼声震入云峰,然后,不可思议地,天空竟飘下了雪!
他怀中的冷观在大雪纷飞中,身形居然化成一片片的雪花,一寸寸地从他手中化去。
“冷观?冷观……冷观……”柯伯邑慌乱地四处找寻着情人的踪迹,但除了银白的雪,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就在台北这一场神奇的雪夜中失去了他这一生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