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爹爹……爹……」
一名男子躺在床上,胸膛的伤口不断流出大量的鲜血,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颤抖地抬起儿子的脸庞。
「不准哭,身为暗部之子不能轻易落泪,将眼泪收起来。听著,爹的死是一种荣耀,是身为暗部之人的光荣。」
「爹……」俯在父亲的身上,少年摇著头。
「听著,不管如何你都要保护好你未来的主子,这是你的责任,更是你的义务。」男子谆谆告诫儿子。
「不……不要,不要……」
见儿子反抗不愿依从,男子当场挥掌过去,少年抚著红肿的脸庞,抬头惊恐地凝视父亲。
「谁准你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的出生就是为了保护长孙一族,娜容你说不,咳咳……咳……」男子太过激动,呕出了大量的鲜血。
「爹……」少年担心的上前,却被父亲一把推开。
「咳……跪下。」见儿子不从,男子大声怒道,一时用力过锰又吐了一摊血。「叫你跪下没听见吗?」
少年无奈的落著泪,屈膝跪了下去。
「我要你发誓,咳……」「爹,我……」
自知命不久矣的男子,知道儿子一定不会乖乖顺从祖训,於是心一狠要他发下毒誓。「我说一句你说一句!我,凌希次对著凌氏祖先发誓,永远只忠於长孙一族,不论生或死都是长孙一族的影子……快说!」
「爹……」凌希次并不想发这样的誓,不过看著奄奄一息的父亲,他只能无奈的依从,举起右手,口中重复一次父亲的话。「我……凌希次对著……对著凌氏祖先发誓,永远只忠於长孙一族,不论生或死都是长孙一族的影子。」
「好,很好……拿著这个。」男子由怀中拿出一个镂空的心形坠子。「记著,这个绝对不能让长孙一族的人看见,听见没?」
凌希次接过手,轻轻地点了头。「是。」
「这样我……我……」话末完,男子一个无力倒卧在床上,瞑目地离开人世。
看著咽下最後一口气的爹,凌希次却不再掉下一滴泪,只是静静的望著躺在床上的父亲,他跪在父亲的面前,不再是刚才一脸孤苦无依的表情,而是无视万物的漠然。
拿起一旁的乾净布料,凌希次轻轻擦拭著父亲沾满血渍的身躯,两眼无神地喃喃自语:「爹,希次会听您的话,不再哭,不再闹,更不会辱没凌家的祖先,所以您别睡了,快起来啊!」
凝视著一动也不动的父亲,在他小小的心灵里,只容下他爹临终前最後的一句话。
不论是生是死都是长孙一族永远的影子。绝望在少年小小的身体里不断蔓延。
残城
长孙府
「你就在这里等著。」一名仆人交代凌希次。
「是。」凌希次简要地回答,静静的在大厅中等候。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人,一名坐上上座的中年男子眼神诡异的凝视著凌希次。
「就是他。」中年男子开口问著一旁的仆人。
「是的,老爷,他是凌的孩子。」站在老爷身旁的仆人回答。
「哦!果然有乃父之风,长相颇俊美,可就是身子骨单薄了点。」长孙老爷似乎很满意的模样,又问:「你学习过什么武艺?」
「回老爷,该学的暗部都教过,只不过……」仆人顿了下,「这孩子似乎没有练武方面的才能。」
「哦!这样啊,这可伤脑筋了。」长孙老爷支著头想了想。「算了,他是凌的孩子,日後多加琢磨应该会有成果,毕竟这孩子流著凌的血不是吗?那他该知道自己的使命吧!」
「是的。」
长孙老爷捻了捻墨黑的山丰胡,「虽然说用生命保护长孙一族是你的职责,不过你的保护功力还不到家,是个大问题,你就先当个奴才吧!」
「我只负责护卫的工作。」凌希次的口气平淡,却异常的坚决。、他是暗部之子,只能负责护卫,这是他给爹的承诺,至死都只能是长孙一族的影子。
这一点他知道,而且再清楚不过,所以,他不需要高超的武艺,因为他只是挡箭牌,一个用肉身挡去主子危险的盾牌而已。
思及此,凌希次的眸子不禁更加漠然。
一旁的人听见他如此放肆,看不过去的怒斥。
「快闭嘴,老爷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有你说不的余地,真是不知好歹的小子。」一个仆人嫌恶的说。
「是啊!真是无礼王极,凌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儿子来,真是丢尽凌的脸。」另一个仆人也看不过去的斥骂。
「好了好了,他只不过是个孩子,别对他要求太多。」长孙老爷挥了挥手要他们闭嘴别再多话。
见状,大夥儿只能噤声,不过对凌希次的无礼,他们心中还是有些不悦。
「你认为当奴才委屈你了吗?」看这孩子一身的傲气,不愿接受也是当然的,毕竟护卫的工作比起当奴才来得有尊严。
「不是。」
「不是?」长孙老爷顿感疑惑。「还是说你认为做奴才就没有保护之责?」
「是。」
「为何呢?不是同样都在主子身边做事吗?」长孙老爷好奇的问。
「奴才是伺候主子,不是保护主子。」
「哦!」这孩子的眼神如此的晦暗深沉,为何这么小的年纪会有这样的眼神?
望著凌希次的眸子,长孙老爷不由得为之担忧,「奴才是伺候主子,不是保护王子吗?要是我硬要你当奴才呢?」
凌希次嘴才微张,一道怒声突地响起,所有人不由得望向门口。
—名年约九岁,长相十分可爱的孩子,被两个仆人请……正确来说应该是被扛了进来。
「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奴才,竟然敢像架乳猪一般架著我,不想活了是不是!」小孩不悦的对那两个仆人拳打脚踢。
两个仆人只是静静的任由他打,直到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纤弱青年跑进来阻止他。
青年拉住小孩的手,病态的轻咳了几声,制止道:「珞然……珞然好了,别再打他们了,咳咳……」
长孙珞然一把推开那青年,怒不可遏的大吼:「你这药罐子好大的胆子,我都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敢替奴才求起情,管起我来了。」
「咳咳!我……」青年一脸为难的望向上座的父亲。
见儿子一脸难色,长孙老爷也明白,忙打圆场:「都别吵了,是我要泖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将你带过来。」
「死老头,你倒很会挑时间,专坏我的兴致嘛!」被叫时他正好在处罚下人,想到这里心里一阵不平,又踢了那两个仆人好几下出气。
长孙老爷制止他,「别拿下人们出气,你们俩都过来,我有事要对你们说。」
长孙珞然和长孙泖二叫一後地来到他的身旁。
「爹,有事?」长孙泖恭敬地问。
「老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可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耗。」长孙珞然一;脸不耐,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
长孙老爷拿他没辙的叹口气。
「我是要你们来看看他,他是凌的儿子,虽然他现在是奴才,不过我要你们不将他当奴才看,懂吗?」
「是,咳咳……」长孙泖点了点头。
「啐!就为了这种事,无聊,我要走了。」长孙珞然不感兴趣的想走人。
他目中无人的态度,长孙府上上下下早就习以为常,长孙老爷也不想多管,对著长孙泖道:「泖,他以後就当你的奴才吧。」
长孙泖心下一惊,为之一震。
凌的孩子,要给他?
他望向凌希次,乌黑如丝的秀发,细白如雪云的肌肤,浓密卷翘的睫毛,再配上一双灵秀的眼眸,要不说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孩,这少年应该只有十二、三岁吧!长得还真是灵秀。
「让他当我的奴才?」长孙泖不敢置信的问。
虽说他是长孙家的长孙,可是在长孙一族中没人不知道,未来继承长孙家的当家是长孙珞然而不是他。
在这个家中他算是没地位的,会赐给他一个暗部之嗣作为他的奴才,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嗯!可要好生待他,别将他当成一般的……」
长孙老爷的话未完,正要跨出门的长孙珞然突然转过身,心生不满地说:「老头,你倒是很会自作主张嘛!我这个未来长孙一族的主子都还没说上半句话,你就将这个奴才编派给他,看来我是越来越没分量了。」
长孙老爷会做这个决定是因为他对长孙珞然残忍无情的性情太过了解,再依凌希次现在的身子骨来看,不出三天不被整死也会被玩死。
此外,还有一件事。
凌希次的身上可藏著暗部一份「大密宝」的藏宝图,要是真被玩死了,那之前所有的心血不就全白费了。
可一听见他将长孙一族主子的权威拿出来,长孙老爷假意害怕的连忙陪笑。「不是的,我是想……只是个奴才而已,用不著劳动到您,而且……泖那里正巧缺个人,所以……」
「哦!」长孙珞然冷笑。「那为何要特地『请』我来这里看他,叫他来见我不就成了,难道他比我更尊贵?」臭老头,想骗谁,这里头肯定有鬼,长孙珞然一脸不信。
长孙老爷语塞,「这……」可恶!看来用说的是行不通了,该怎么办呢?长孙珞然是族之主的继承者,绝不能再让他得到大密宝。
看到父亲一脸难色,长孙泖以为他是说不出想制止长孙珞然虐待奴才才会如此做,连忙开口:「珞然,请将他让给我好吗?」
「哼!你们倒是同一个鼻孔出气嘛!」
「我……」长孙泖正想开口,却看见长孙珞然锐利的目光射来,像看穿了他的想法般,不由得手心冒出汗水。
一旁的凌希次不知道长孙老爷为何如此安排:心里却有另一种想法。
他走到长孙泖的身边,恭敬的打了个揖。
「泖主子,小的凌希次。」
「啊!咳咳……」长孙泖先是愣了一下,随之笑著颔首。在长孙家狗眼看人低的奴仆很多,凌希次对他的尊重让他十分欣喜。
见凌希次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长孙珞然不悦到了极点。「我准了吗?你叫个什么劲儿?」
凌希次没回答,更没有理会,只是静静的站在长孙泖的身旁。
「你……」这该死的奴才,竟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看来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是不会明白谁才是这儿的主子。
长孙珞然走到凌希次的身前,扬起一抹邪笑。「从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奴才,听懂没?」
见他依然无动於衷,长孙珞然火大的抓住他的手。「听见没,我的奴才?」头一次被人如此漠视,长孙珞然抓狂了。
「小的是服侍泖主子,这是老爷的意思,珞然少爷应该很清楚,而且小的不是奴才。」任由他抓著的手微泛起了红,凌希次依然半合著眼淡淡地说。
什么!叫泖主子,叫他少爷,这狗眼没张开的奴才。
可恨的奴才,我说你是奴才就是奴才,不准反抗我,听见没?你只能保护我,只能听我的命令,只能想著我,听见没?」
他的话一落,凌希次马上拎起一桶冷水泼过去。「不要。」
「你……」从小到大未受过这么大的侮辱,长孙珞然收起怒颜,换上一抹邪笑,转而从长孙老爷那里下手,「老头,我要他,听见没?我要他成为我的奴才,只保护我,只听我的话,只认我是主子。」
「珞然,你又何必……」长孙老爷知道长孙珞然的性子很霸道,越是拒绝他,他越要得到,看著两人剑拔弩张的对立,长孙老爷不由得心里抱怨:这小子,在这节骨眼上闹什么脾气啊!
「怎么,我的话已经没有分量了吗?」笑容在长孙珞然的脸上漾得更开,小小的身躯却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这……」长孙老爷内心就算有千万个不愿,碍於他是老太爷钦选的未来主子,也无可奈何。「我知道了,我会照办。」
「老头,给你半刻钟,半刻钟後我要在『洛苑』见到我的新奴才。」
说完,长孙珞然便离开了大厅。
面对他的任性妄为,长孙老爷不由得无奈地叹息。
还没等他开口,凌希次便拒绝:「不。」
「我……」他又何尝愿意,「我无法答应你,你当珞然的奴才吧!」
「爹……爹,咳咳……请将他赐给孩儿。」长孙泖真的很想要他。
「泖,别说了,你也该知道珞然都已经开口,谁能反抗得了。」长孙老爷对自己的无能也感到无可奈何。
「可是……可是我……咳咳。」看著向凌希次,长孙泖对自己无权的窘境不由得感到可悲。
这样的结果,让凌希次露出一抹看不出来的冷笑。
来这里时,就已经有人告诫过他,长孙家的人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长孙珞然。
原因无它,长孙一族明里是残城普通茶商,暗地里却没有那么简单。
数百年来,有一最神秘的暗部,做的事便是保护长孙一族族之主,为了得到这股权力,长孙族中内部数十年来互残之事不断。
在长孙珞然三岁那年,已逝的老太爷点选他为族之主继承者後,更是掀起了狂风巨浪。
族中不满族之主由一名小孩继承的野心者,对这样的结果多有不满,可是碍於族中规定无可奈何,不过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
长期处在阳奉阴违与钩心斗角的环境下,也造成了小小年纪的长孙珞然桀骛不驯与阴晴不定的多重性子。
在满十三岁之前,暗杀、谋杀、毒杀……所有的危险无时无刻都会在长孙珞然的身边发生,而这正是凌希次求之不得的环境,如此一来不仅加速他求死的心愿,更是让他得到解脱的最快捷径。
「老爷,半刻钟快到了,请找个人带小的去珞主子那里吧!」太好了,这样就能早点死了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会有什么事发生?」在凌希次方才那无礼至极的态度之後,谁都知道珞然会如何对付他,长孙泖不由得担忧起来。
凌希次只是面无表情的望著他。
长孙老爷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人说:「带他过去吧!」
长孙泖无法接受这个决定,「爹!」
「别再说了。」真是赔大了,早知道就私下会见凌希次,可恶!
来到洛苑,仆人来到阁楼上轻敲了下房门。
「珞少爷,小的带人来了。」
没多久,一名仆人来开门,带著凌希次进入房里。
撤走所有的人後,长孙珞然半眯著眼睛直视站在眼前的凌希次。
过了好一会儿,长孙珞然拿起茶杯饮了口茶,缓缓的说:「知道这是什么茶吗?」
凌希次面无表情,也没有回应。「是不知,还是不愿意答呢?」
凌希次依然没有出声。
「你很特别。」长孙珞然又饮了口茶。「能让我如此注意的你是头一人,看来我的稳定功力还不到家。」
凌希次静静的没说什么。
「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吧!」把玩著手上茶杯,长孙珞然玩味的问。
凌希次还是没说话,不过对长孙珞然的心思敏锐倒是吃了一惊。
没想到才几岁的小娃儿,就能够洞悉他的心思,能被选为族之主的长孙珞然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说也无所谓。」放下手中的茶杯,长孙珞然扬起一抹邪笑。「你会选择在我的身边是何理由我可以不追究,不过既然要成为我的奴才,我想你该知道自己的职责。」
他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泖那家伙似乎对你很有意思,你呢?」长孙珞然试探性的问。
他不什声,只是半垂著眼,对长孙泖这人,除了知道他身子欠佳,并没行多大的感觉。
「不作声是承认对他有好感罗?哈!」长孙珞然口吻早熟,让人感觉不出来他仅仅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而已。「不过属於我的奴才,我不许任何人有贰心,我要你发个毒誓,一生只能忠於我一人。」
凌希次没有抗拒,跪下身,举起右手。
「我,凌希次在此发誓,以生命保护珞主子,不然就千刀万剐、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又是发誓,发这样的誓言又有何不可呢,只是为何他还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