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入市街后,杜福兮时不时便掀起车帘瞧着街上的热闹,像是全然没有半点担心,这看在阿芷眼里焦虑更甚,她在心里猛念观世音菩萨,千万保佑胆肥了的大姑娘不要再惹出什么事!
马车行走了三日,三日后总算回到上京,于掌灯时分顺利抵达城街的左相府。
马车一停,便有府里丫鬟婆子上前打起帘子,移来小杌子,一边问安一边扶着杜福兮、曾嬷嬷等人下马车。
对于相府开了大门相迎,马车还一直驶到二门内才停下来,阿芷早已对这礼遇一阵惊疑,又见大总管亲自来接风,她心里更有说不出的疑惑。
“大姑娘一路辛苦了。”大总管刘景迎上前去,躬着身子施礼又笑容满面地道:“老夫人等了大姑娘一天了,急得呢,这就往老夫人院里去吧!”
杜福兮也和气笑道:“有劳大总管费心了。”
刘景一愣,没想到向来总紧抿着唇的大姑娘会开口回应他一句场面话,倒叫他意外了一下。
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在等着,曾嬷嬷带着委屈万状的银花告退回韩氏院里,留下杜福兮主仆三人,她上了轿,两名小厮抬起轿子稳稳起轿,她照例好奇地掀开轿帘观看经过的一景一物。
这相府真是大啊!过了前院,进了垂花门,穿过无数的亭台楼阁跟花园池塘,总算来到杜老夫人的锦绣院。
阿芷打起轿帘,扶着杜福兮下车,绿儿比杜福兮更加好奇,两只眼睛忙得很,一直左看右看的,杜福兮见了她这样,嘴角便扬着一丝微笑。“别看了,要住很久呢,现在看完了,以后没得看岂不无聊?”
绿儿腼腆地笑了笑。“大姑娘您家里真大。”
杜福兮抿嘴一笑。“是啊,真大,不过这以后不只是我家,也是你家了。”
她想到了前世家里未破产前,他们家的房子也是很大,是所谓的豪宅,有个大型车库,可以停好几辆车呢!
“大姑娘回来了!”锦绣院的大丫鬟珍珠在外面候着相迎,一见到杜福兮她立即笑容满面,向前扶了杜福兮,亲昵地说:“大姑娘一路辛苦了,饭菜都已上桌,老夫人、老爷和夫人都在等您呢!”
杜福兮随意一笑。“有劳姐姐在这里等我了。”
第二章莫名变香饽饽(2)
阿芷越加的心神不宁,这不是她预想的场面,就算是老夫人发话要把大姑娘接回来,也不会人人都开始讨好起向来不得宠的大姑娘,光看便觉不对劲。
杜福兮自然是把阿芷的表情看在眼里,她知道原主不受宠,但这一路回府的待遇不像不受宠,反而像是极为看重她,她也不必猜了,相信不久之后就有答案。
她随珍珠进了主屋,就见厅里颇为热闹,对照原主的记忆,一个个看过去,祖母坐在厅上主位,自有一派富家老夫人的养尊处优,而坐在下首第一位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就是她的父亲杜自珍了。
杜自珍官拜左相,祖先五代都是朝廷重臣,仕途一帆风顺,他眼中只有朝政,右相是他的死敌,他的心思全用在与右相竞争上,很少过问府里的事,只要不烦着他就好,也因此才会任由韩氏将杜福兮送到庵堂去,一去就是两年。
再看过去,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看着她,眼里闪着慈爱的笑意,那便是她的嫡母韩氏,就跟灰姑娘的继母一样,在她祖母、父亲面前对她视如己出,却也是那个一手将她送到庵堂去吃苦的人。
“我的女儿,你可总算回来了。”韩氏一把拉住杜福兮的手,语气真诚,眼里全是怜惜。“你有那孝心当然是好的,不过修行两年为你生母祈福也足够了,姐姐若地下有知,也会不舍你长年住在庵堂里。”
杜福兮在心里猛翻白眼,明明就是这女人把她送到庵堂的,现在却讲得好像她不肯回来似的,真是会演。
“是啊,两年真是太久了,过来让祖母看看。”杜老夫人慈爱地说。
杜福兮是她第一个孙女,也是杜家的嫡长女,加上吴氏生前对她这个婆婆敬重有加,她一直是看重的,只不过她老了,管不了事了,现在掌家的实权在韩氏手上,韩氏容不下孙女,她也维护不了。
“祖母……”杜福兮此时真是想到自己前世的祖母,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以前父母忙于事业,她是祖母照顾大的,父亲过世后,祖母身体日渐下坡,后来发现得了肝癌,但她与母亲却没能力负担大笔医药费,祖母因此拖了一年就走了,真真让她痛不欲生。
此时见到满溢关爱的杜老夫人,就像见了自己的真祖母一般,她所流露的感情没有一点作假,让旁人看了也动容。
“大姑娘给老夫人请安吧!”珍珠拿了蒲团搁在杜老夫人跟前。
杜福兮跪下叩了三个头,杜老夫人由嬷嬷扶着,亲自扶她起来,眼里也闪着泪光。
“好、好,回来了就好。”
两人说了些话,杜老太太详细问了她在庵堂的生活,杜福兮一一恭敬答了,言谈之中都是好的,没有半句怨言,也没提到韩氏半句不是。
又聊了一会儿,便直接在杜老夫人的饭厅里开饭,杜福兮看到她两个异母妹妹杜采莲、杜采荷和异母弟弟杜俊飞,杜俊飞不是韩氏生的,他是父亲的妾侍柳姨娘生的,也是杜家唯一的儿子。
杜俊飞约莫十岁左右,生得俊眉朗目,一看到她就一脸笑意地作揖行礼,恭恭敬敬地说:“恭喜大姐要当世子妃了。”
还没对这突来的消息做出反应,杜福兮便看到她那两个妹妹幸灾乐祸的表情,又见到祖母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便知这不是一门好亲事。
只见杜采荷掩嘴笑道:“哎哟,妹妹本来应该要恭喜大姐的,可是兰阳王府那位世子,身子骨可不太好……”
“大姐,你是要嫁过去冲喜吗?”杜俊飞不太明白地问,那冲喜一词也是他在大人谈话时听到的。
杜福兮心里一沉。她真是高兴得太早了,知道突然接她回府必定有诈,没想到是要让她为一个将死之人冲喜,这摆明了是要她做寡妇嘛!
虽然心中对杜家人的行为很是不齿,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等有人主动跳出来给她这个婚嫁当事人说分明,而主动出声者,想必就是支持这桩婚事之人。
果然,韩氏一脸慈祥地看着她,情真意切地说:“女儿啊,说起来你真是个有福气的,前几日兰阳王和王妃亲自登门来议亲,说是国师算出你与兰阳王世子的八字是天作之合,你的八字尤其兴宅旺夫,婚后必能让世子延年益寿、永保安康,所以这会子他们急着要把亲事订下来呢!”
“原来如此,母亲费心了。”杜福兮唇边泛出一抹笑意,状似不经意地问:“所以那兰阳王世子是哪里不舒服?要女儿去为他冲喜?”
她早过了及笄之年,韩氏从没把她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先前还把她丢在庵里,这会儿对她婚事这么热切,想也知道那兰阳王世子若不是快死就是腿断了、眼盲了。
听到杜福兮直白的问题,杜自珍紧抿着唇,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他堂堂一个左相的闺女,又是嫡长女,却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他也是千百个不乐意,但对方是兰阳王啊!是皇上的亲弟弟,婚事又是太后指的,他哪里能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