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匕首,简单地处理了银鱼,他细心地用皮囊舀水,在草丛边清洗,没让鱼血染红湖面。
已经半个时辰,她还泡在水里,不过她现在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泅水,面朝上,轻踢双脚,偶尔用两手划拨水面,看起来很轻松。
他站在岸上,定眼望她,还是一句话不说。
无双在湖里翻白眼,她早就游累了,但因为他迟迟不走,她只能继续硬撑着。
湖不大,四面都有岸,只不过其中三面临谷,可以栖身的地方太小,怎么看,都只有下水的地方——那一大片花毯最适合当露营区。
可是他不走,难道要她和敌人之兄为伍?
翻身,她游得更远。临谷就临谷吧,说不定运气够好,会找到某个山洞当临时帐篷,只希望不要从里头跑出一头大黑熊。
没想到她才游离开两尺,就听见他的声音——
“那里没有山洞。”
他猜透她的想法?气闷!不过她还在倔强中,试图寻找方案二……
“太阳下山,湖水温度下降,到时你就算不想自杀、也得自杀!”
他太会“劝说”人,一句话正中靶心!她气急败坏、不甘不愿,却……双脚用力一蹬,朝他的方向游去。
见她返回,孟晟的心情大好,分明没有打仗,却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似地,笑容从眼角漫到嘴边,整张脸都写满两个字——得意。
她上岸,斜眼瞪他。
看着无双的臭脸,他非但不生气,相反的还高兴得紧,即使他冷冷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表情。
等等……高兴?不对,都说朋友妻、不可戏……
对于燕无双,刚开始他根本不敢多看她两眼,直到她一头撞上梁柱,直到她说要退一步海阔天空,直到她勇敢迎上孙公公的戒尺……
每一幕、每个场景,都在他心底烙下印记,他从没见过这种女子,那样的顽固,却又那样的让人心疼。
回望她,她的目光中有不屑、有忿怒,可他却……觉得彷佛天地间再没有一双比她更漂亮、更有滋味的眼睛……
天!他在想什么?孟晟迅速转身,试图驱离这种怪异感受。
他硬着声调说:“鱼烤好了。”
鱼有没有烤好关她什么事?要她承情吗?
哼!蒋孟霜会不会太伟大,岳帆为她,到自己跟前说项,蒋孟晟为她,到自己跟前讨好?
谢了,真的不需要,不管是说项或讨好,她都不会改变心意。
无双别开骄傲的下巴,然而下巴合作,肚皮却背叛她,鱼香刺激嗅觉、刺激口水大量分泌,以至于腹间一阵响亮的咕噜声传出。
听见声音,孟晟眉心皱起,她两天没吃东西了。
昨天钟府办喜事,席开无数,厨房里好东西到处都是,钟家没委屈她,只是在那样的心情下,没有任何一个当妻子的能咽得下,他知道的……
走到火堆边拿起一条鱼,递到她手边。
她可以选择硬撑下去,也可以选择不委屈自己。但是……委屈?走出钟家那一刻,委屈就不再是她的选项之一。
坐到火堆边,暖暖的火烤热了她凉凉的身子,他没唬人,太阳刚走进地平线那端,天气开始变冷。
她接过烤鱼,自顾自吃起来。
虽然湿衣服黏在身上不太舒服,但烤得恰恰好的鱼,弥补了这点。
饿极了,她撕开没刺的部分塞进嘴里,其他有刺的……当那么多年的千金小姐,浪费早就成了她的生活习惯之一,她直觉把剩下的鱼往旁边丢去,不料鱼还没有落地,他抢先一步接起。
他把另一条完整的鱼塞到她手里,开始吃她剩下的部分。
看他吃得那么豪迈自然,他不介意那是她不要的“厨余”?
发现她没吃,孟晟抬头看一眼,像解释什么似地说:“在战场上经常饿肚子,我省惯了。”
淡淡一笑,是这样吗?岳帆也在边关多年,可是,鱼刺非得让人挑得干干净净方肯入口,肉要切得方方正正才能下饭。
那时是她为岳帆服务,现在有个更尊贵的公主伺候,很幸福吧!
无双皱眉,想他做什么,从踏出那扇门后,钟岳帆就不再是她应该想的人物。
不过蒋孟晟倒是提醒她,接下来的日子,是该学着省吃俭用。
第三章情敌之兄(2)
吃掉没骨头的,无双试着往刺多的部分进食,但孟晟动作更快,抢过她手上那只,递给她另一只完整鲜鱼,继续他的厨余之旅。
见她错愕,他瞄她一眼,像需要解释似地,他说:“你不是不吃有骨头的东西?”
对,不只鱼,任何肉类都一样。但他怎么知道?
这次孟晟没解释,但他确实知道。
因为她的家书,因为岳帆总是骄傲地说:“我那媳妇儿,吃东西再挑剔不过,味道不对,不行,肉里有骨头,不行,样子长得不好,还是不行。府里厨娘换过好几个,她都不满意,只好自己动手,到最后,练就一身好厨艺,我的刁嘴是她养出来的。”
一个嘴刁的大将军,在营里会被垢病的,可是营里的兄弟都羡慕他,有个把他养刁的好媳妇。
无双好奇,但基于不与陌生人建立感情原则,她选择闭嘴,既然有人对厨余感兴趣,她乐得各取所需。
她连吃七条,鱼不算小,但她歇不下口,确实是饿极了。
吃完鱼,她走到湖边洗净双手,衣服还有些湿,但不滴水了,若她少一点骄傲,大可回到火堆边,继续烤火,但她既倔强又骄傲,所以在离火堆二十步处站定。
她仰起下巴,很没家教地斜眼看对方。“如果你留下,是为蒋孟霜名声着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不管我是生是死,都不会影响到她。如果是因为心怀歉意,那么我吃你的鱼、承你的情,就当两清了。”
他听完,点头。
这表示……同意她?那么他该走了吧?然后把火堆让给她。
无双等两分钟,只见他慢条斯理在地上挖洞,把鱼骨埋起来,场地整理干净,却始终没有回话。
又等两分钟,他终于站起来。
无双松口气,还以为他打定主意和自己杠上,他肯离开?相当好。
没想到,一口气还没有松透,只见他转身走到湖边洗手,然后又转回火堆旁。
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走?不肯走?不能走?他与岳帆达成某项协议?岳帆去洞房花烛夜,他替好友兼妹婿盯住他的落跑前妻?
她把肺里面的气体清空,口气不善的问:“是你走还是我走?”
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如果他回答要她走呢?
不要,她累惨了,急需要一堆火、一块可以躺平的大草原,于是她识时务地补上一句,“如果你肯把这堆火留给我,我会对你表现出更多的感激之情。”
好死不死,一阵风吹来,身子发冷,她强忍颤栗,等待他的答案。
耶!他终于开口,只不过回答和她预期中的相去甚远——
他说:“你很冷?”
这话是什么意思?愿意把火让给她、不愿意把火……
尚未分析出结果,他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他……一把抱住她?
天!怎么……会这样?脑袋蒙了!
他居然抱好友的未卸任老婆?莫非他们一不小心回到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二十一世纪?还是蒋孟晟生性大方,把那些教条规范当成屁,比起道德约束,更喜欢随心所欲?
接下来呢?他打算在这片花毯上强暴她?免得她改变主意,回尚书府和他的妹妹抢男人?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