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大学士为表清白,送走烟蓝公主后,便向朕辞去了官位,而且蔺大学士将太学附近的土地全数送给了国家,以示他的忠诚及清廉,朕认为蔺大学士风骨赫赫,既然他做出如此大的捐献,也已然不在朝廷,以后朕不想再听到批评他的声音。”皇帝一番淡淡的言论,为这件事下了定调。
其实他哪有自己说的那么体贴臣下,只不过是怕麻烦,不希望这件事再延烧下去,蔺尔恺愿意自己走,还捐了一大笔土地钱财,他还得了利,自然开心。
如此便能看出君王无情了,蔺尔恺一手将颓败衰弱的天承国治理到现在这般兴盛,皇帝却只是因为怕麻烦,二话不说就准他走,甚至他若不走,皇帝也会施压让蔺尔恺致仕,用强制手段夺取他的财产,说不定真的就遂了陈仲的意,直接安个罪名让其下狱算了。
蔺尔恺果真看得很清楚,先一步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陈仲等人准备了好几天的奏折,如今都没了用处,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难受得令人想吐血,当然,他们也可以不依不饶继续告蔺尔恺的状,但他们也清楚皇上的性子,要是惹得皇上发怒,他们自个儿也要遭殃。
而且纵使陈仲还想来阴的,蔺尔恺却不再给他机会,如今偌大的蔺府已经空无一人,蔺尔恺也失去了踪影。
第7章(2)
另一方面,在距离北方胡大刀带领的边军驻军之地约三百里外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应该待在前线的胡大刀,却是乔装易容而来,坐在一个茶棚内,与眼前的一位儒生喝着酒。
这个儒生衣着简朴,头发束得整整齐齐,长相说不上俊秀,可是目光炯炯有神,五官刚毅正直,给人一种睿智机谋的印象。
胡大刀猛然喝了口酒,咂巴了几声,感叹道:“幸好你还记得带酒给老子,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连象样点的酒都没有!”
“在茶棚里喝酒,你也算是妙人了。”儒生轻笑道。
“京里的酒,老子可是想念得紧啊!要不是咱们正与烈火族交战,拿不到他们族里的好酒,老子哪里需要千里迢迢的来接你,只为喝你从京城带来的酒?”胡大刀像是怕喝不到似的,把整个酒壶抢了过来,只替自己斟满。
儒生摇了摇头。“省点喝,否则你真得等到拿下烈火族,才能再解你的酒瘾了。”
胡大刀皱了皱鼻子,一脸不忿。“说到这个老子就闷,老子在战场上打过的仗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从来就没有这么难打过,老子往东突袭,他们就在东边等我;老子往西,他们就在西边设伏,简直阴魂不散,这烈火族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儒生无视他的气急败坏,好整以暇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行军布置都像被烈火族看透了一般?”
“是啊是啊。”胡大刀直点头。
“还有,即使你用密信通传的军令,同样都像是被破解,让你手脚难伸?”
“你怎么知道?”
儒生双眼一眯,口气微冷地道:“这并不难猜,当初烈火族还没有动作,京里就已经开始谣传烈火族蠢动;当烈火族只是试探性的集结军队,京里便传言烈火族要攻过来了;等烈火族真的攻了过来,京里居然一天就收到了消息,哼哼,这京里的消息倒是一向都比边境还要快呢!”
闻言,胡大刀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你的意思是……真有奸细?”
儒生若有所思地看了胡大刀一眼,胡大刀顿时恍然,肃容马上转成苦笑。“你不能怪我怀疑烟蓝公主,现在全国都怀疑她啊,而且要不是她是奸细这件事比真的还像真的,哪里能搞得整个朝廷乌烟瘴气,还害得你连官都丢了,她从你这里问不出来,搞不好去偷翻你的文牍呢?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咱们天承国兵力的底细?”
那儒生,自然就是蔺尔恺了,他定定地望着胡大刀,末了深沉一笑。“那你就试试看好了,你不是抓了几个烈火族的勇士,就当疏忽放几个回去,反正反间计你也不是没用过,而且你的军中一定也有奸细,级别还不低,才能和烈火族互通机密消息,此人若不揪出来,军心难安啊!”
胡大刀眼睛一亮。“你说的没错!嘿!你现在这模样,倒真像个狗头军师了。”
蔺尔恺不理会他的调侃,但当胡大刀提到沐烟蓝时,他脸上显然散发了一种思念与眷恋,即使加以掩饰,也难以令人忽视。
胡大刀上下打量他,方才一瞬间的紧张,也因为有蔺尔恺在,好像变得没什么好紧张的了。“老子有了你帮忙,终于又可以爽快的打胜仗了!”
蔺尔恺胸有成竹地淡然一笑,眼神却看向伊人所在的遥远北方。“这一次,我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打败烈火族而已。”
沐烟蓝回到烈火族已经有五天了,这些天来,她彻底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照理说,她是公主,烈火族长沐焰最小的女儿,还为了族人远嫁天承国,应该受到众人拥戴才是,然而她这几天所受到的待遇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先不说她这等在中原算是倾国倾城的长相,在烈火族是丑到不能见人,皇族一向视她为耻,不想承认她是一位公主,既然主子们都这样对她了,下人自然有样学样,对她呼来喝去不说,私自扣下她的食物钱财配给,如此恶奴欺主,居然都没有人管。
在沐烟蓝的印象中,原主在族里就是个可怜虫,只能做个没声音的存在,不然就是被打骂喝斥的分,有了这种恶劣回忆,如今亲身体验,让她对烈火族的皇族更没了认同感。
其实这是个很不错的民族,民风自由开放,民心爽朗开阔,愿意接受新事物,就是烈火族的皇族一代传一代,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做派,着实令人敬谢不敏。
这一日,沐烟蓝终于被父亲召见,她虽是不解这一辈子没和她说上十句话的父亲究竟找她做什么,却不得不去。
说是说召见,但下人却把她当成犯人一般,粗鲁地拉到了皇族的议事厅中。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上位那个威风凛凛的男子,要她叫他一声爹?这人可是从没对她好过,还把她送到中原欲羞辱天承国,这声爹她还真叫不出来。
而在沐焰眼中,她这样的反应却是正常,她就是天生胆子小,突然被找来就吓傻了,他皱着眉头,嫌恶地道:“烟蓝,你这次去天承国,还嫁给了华盖殿大学士,探听到了什么?”
沐烟蓝心忖,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她的脑筋很快地一转,装作一副怯懦的模样。“女、女儿不懂……”
“本族长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笨蛋!”沐焰极没耐心地摔破了一个酒碗。“我问你,中原的陈仲和你联络过吗?”
“陈仲……是那个丞相吗?他为什么要和我联络?”她的眼底几不可见的光芒一闪。
“因为本族长知道你没用,一定探不出什么消息,所以就找了别人合作。”
他很少这么详细的解释,但因为和他对话的是个蠢材,还是个胆子极小的蠢材,他根本不怕她知道太多,勉强耐着性子,黑着脸道:“这阵子本族长得到的消息都是陈仲暗中透露的,否则你以为凭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赢胡大刀带的兵,而且还是屡战屡胜?”见她一脸茫然,他不耐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问你也没用,陈仲告诉我,胡大刀与你的丈夫蔺尔恺是好友,你只要告诉我,胡大刀与蔺尔恺有没有与什么比较特殊的人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