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张开眼睛。有好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到眼前一双闪着莹莹绿光的眸子,他才大吃了一惊,挣扎着坐起。
“别动,别动!”那双眸子的主人说,“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知有没摔伤哪儿的骨头,千万别乱动,断骨移了位就麻烦了。”
男孩屏住呼吸,一双小手迅速摸过身上各处。流落江湖多时,受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了。看起来这次的运气不错,似乎没什么事。
他强忍住筋骨欲裂的痛楚,坐了起来,这才看清他身处的地方是一大堆树藤,它们盘绕纠结,在大树旁织出一个密实的网,刚好把他的小身子兜在了其中。
“怎么,骨头没断吧?”
小男孩绻缩起身子,不想理他。无论他是人是妖,都无所谓了,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在这野狼到达不了的地方。
只是梦中,第一次有光亮一闪一闪的,不知是透过树影映射下来的阳光呢,还是那人的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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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阳光普照,小男孩终于看清了“眼睛”的真面目。原来果然是个人,不过是个怪人,脸面全让蓬乱生长的胡子毛发掩住了,只剩下一双眼睛如黑玉般莹莹闪着光,在夜里望去,如妖如魅,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还有,这怪人四肢太张,居然有如一张风干了的毛皮一样被钉在大石上。他身上的衣衫早就散落干净,只剩下几条丝缕夹在身子与大石之间,告诉别人,他原来也是有穿衣服的。因为常年爆晒在阳光下,他的皮肤粗糙无比,显示出一种怪异的颜色,看起来就像烤焦了又风干过的腊鸭皮。瘦得皮包骨的身躯上,两排肋骨高高地凸起。
若不是昨晚听他说过话,若不是他眼里还闪着温和的笑意,小男孩还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是一个“人”!
好奇地围着他乱转,小男孩还郑重地数了数,确定他身上的钉子有十二枚。怪人慈爱地望着他,任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
“你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小男孩抬起头问,“你这样都不会死吗?”
怪人闻言呵呵笑了,“我倒也想死,老天爷偏偏就是不肯成全,死也死不了,活又活不成,只好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胡赖下去,你呢?你又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阳光下,看清原来是个很俊的小子呢,大眼睛,小红唇儿,脸盘儿就像白玉一般端整,而且虽然衣衫褴褛,身上那种气质可骗不了人,这小子一定出身大富之家。
提起这个,小男孩的脸色阴沉下来,再也不复见刚才的天真。
“我在崖顶,被野狼追,就掉下来了。”
“你家里人呢?怎么放你一个小孩子自己乱跑?”
“我没家人!”小男孩恨恨地说,“娘死了,大娘也让我一把火烧死了!”
怪人吃了一惊,“你到大娘房中玩火,不小心引起火灾了?”
“我故意的。”小男孩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她偷人,被娘发现了就日日打骂我娘,娘都偷偷躲起来哭。我早就发誓要对付她了。”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大娘房里一起火,娘就悬梁自尽了。
他把头再低一点,拼命压制着眼眶里转来转去的泪水。
“哦?”怪人更惊讶了,“你今年几岁?”
“七岁!”小男孩擦去泪,大声说.可惜他才七岁,可怜娘等不到他十七岁!握紧了拳头,男孩脸上写满愤恨。
才七岁!怪人沉吟了。性格这么烈,适合吗?
咕噜!好大的一声响,把怪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男孩抱住了肚子,四处张望。糟糕了,这岸底连个鬼影也看不见,他要找什么填饱自己的肚子啊?
头顶突然响起来了风声,抬起头,刚好来得及看见两只小鸟哀嚎着摔了下来.他捡起小鸟,看见怪人把口中咬的树藤“挂”回钉子上。
“怪不得你不会死,原来你会……”小男孩点着人,把最近才学会的一个词说出来,“武功!”
是个很聪明的小男孩,怪人一脸赞赏,看着他径自从怀里掏出火石,点燃柴枝把小鸟烤了起来。
他的天姿骨架,都是上佳人选。就是性子……他已经错过—次,这次再错,就不只是自食其果这么简单了,这是祸延天下的大事啊!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慎而重之!
烤好鸟儿的男孩把—只很吞虎咽地吃了,擦擦嘴,他拿起另—只鸟儿,送到怪人嘴边。
“呶,吃吧。”
怪人很是惊讶。这是类似禾花雀的小鸟,两只加起来也不过小男孩的巴掌大,绝对不够小男孩一个人吃的,他居然还分一只给他?
“今天,甚至几天内,可能都再没小鸟飞过了。”怪人提醒他。如果小男孩是想着让他吃饱了再打几只小鸟给他,恐怕是打错算盘了。
“我知道。”小男孩有点不耐烦。他为什么还不吃?烤熟的小鸟传来阵阵诱人的香味,他咽了咽口水。
“我吃了,你就没得吃了。”怪人看到了他吞口水的动作。
“我自己会去抓,快吃!”他踮高脚尖,粗鲁地把那好料的塞进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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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饿得睡不着觉的小男孩又再蜷缩成一团,怪人生起的火堆看起来倒是让他很温暖,可惜火止不了肚子饿,他想。
“怎么,鸟儿没你想象好捉吧?”怪人说,“有没有后悔呀?多一块肉填填你的小肚子,现在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拜他所赐,今天他可是尝到了十多年不曾尝过的熟食滋味。
“你住口!”小男孩翻身坐起,“小鸟是你打的,当然你就能分一只。我难不难受关你什么事?”
是吗?看起来他倒挺公平的,不屑占不属于自己的便宜。怪人深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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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怪人照样打下了两只小鸟。
男孩拿去烤好,照样塞了一只进怪人口里。
怪人咬着那只小鸟,看着男孩像捧着什么黄金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烤得半生不熟的鸟儿,坐到一边去小口小口地吃下。把最后一块吞下去时,他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懊恼的叫声。
这一瞬间,怪人决定了,他要赌一次,赌的就是小男孩这种公平之心。他或许心肠刚硬,手段激烈,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能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去贪图属于“伙伴”的一份,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烙印在人性之中的坦荡。他不会再看错,这是最难得的品性,他要赌!
“想不想学武功?”他问小男孩。
男孩抬起了头。
“学了武功,就能轻易捉到小鸟,到时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怪人抛下让小男孩最心动的诱饵。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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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转眼又是三年。
小男孩已经长成了大男孩。他现在不用踮起脚尖已经高过“挂”在石头上的怪人了,身下更是高得厉害,天上飞的,溪里游的,林里跑的,凡是能吃的都逃不出他双手。他变着法儿抓来身上有皮毛的小兽,剥下它们的毛皮给师父做了一身“毛衣”,让他免去夏天烈日爆晒,冬天冰雪侵体之苦。
这晚,怪人又教他武功了。
他将怪人口中描述的架子摆了出来,怪人欣慰地点头,指出了两处细微的错误。一套拳法授完,男孩连在一起施展给师父看,只把怪人看得老怀大慰,频频点头。
这个徒弟果然没收错!他天资之高,是怪人生平仅见的,甚至就连那个人也是远远比不上。短短的三年,他已经把所有的基础都打好,现在该是怪人期待已久的重要时刻了。
只是,想起昨天男孩追杀那条蟒蛇时的辣手,怪人不禁有点担心。
“天儿,你来这儿坐下。”
男孩听话地坐到大石旁。
“师父一生所学,虽不敢说学究天人,却也复杂繁多,除了武功外,五行术数,机关药石,无所不涉。而且其中很多窍门是师父所独创,与江湖中故老相传的大不一样。从今天起,这些法门,连同师父最得意的—套绝玉掌,都一同传授给你。”他顿了顿,男孩眼中现出欢喜的神色。
“在这之前,师父要你记住两件事。”
“师父清说。”
“第一件,不得杀害不会武功之人。”
“是,师父。”男孩不太明白,这崖底除了他和师父之外,连只鬼影也看不见。哪来“不会武功之人”?不过既然是师父要他记住的,他一定会记住。
傻孩子!学完他的武功之后,他就是当今武林中的第一人了,要飞跃这小小的崖底,又有何难?暂时不跟他说破,是免得他分心。
不跟他提什么“不得滥杀无辜”,这孩子不会明白的。他没什么是非的观念,心狠手辣,头脑又精明,注定是个强权铁血的袅雄人物。天生的性格怪人自问扭转不了,只好画地为牢,不让他逾越过那条线。幸好这孩子对他感情很深,答应他的事一定会终生遵守。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第二件事,要娶个真心爱你的女人,让她陪着你一辈子。”
男孩更不明白了,真心爱他?爱是什么?没听过
“真心爱你,不为权,不为利,不为名,在你孑然一身的时候,就只为爱你而爱你。”
“爱是什么?”
“爱是……她会疼惜你,怜爱你,你没饭吃,她给你张罗吃的,你没衣穿,她给你找衣服穿,你受伤了,她为你心疼……”
好难啊,叫一生一世不识情滋味的老男人解释这个世上最不可理喻的字眼。想破了头,他也只能给出这些个诠释了。
没办法,可怜天下“师父”心。这小子冷心冷血,不提提他,只怕小子一生都要孤零零一个人过了。
还是不明白。男孩搔了搔头,看着师父担忧的脸,他恍然大悟了。
“就像师父对我一样!”他说,伸出脚给他师父看,“我跌伤脚,师父叫我抬起给你看,还在我伤口上呼呼,让伤口不痛!”
怪人苦笑,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难为这小子还一直记在心里。又香又软的女人,怎么会跟他这个又老又臭的师父一样?只是现在确实跟他说不明白。
“无论如何,你都要答应师父。”
“我答应。”男孩郑重承诺。
那好吧,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我要开始教你绝玉掌了。名为掌,其实包含两部分,一是绝玉功,专修内力,一旦功成,冲生死之桥,圆转如意,无论何种情形之下,运息之间即生新力,功在人在,功散人亡……”
“二是绝玉掌,断金烁玉,无坚不摧,一旦施展,双掌如玉,浑然不似血肉之躯,虽不用兵器,但世间已无兵器可与之抗衡……”
“中国阴阳之术,博大精深,幽微奥妙,上窥天理,下合人和,……”
“机关术数,始于祖师鲁班,发扬光大于诸葛孔明,得造化之妙,夺天地之工,其奥诀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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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梭,在师父不知疲倦的教导声中,时间又过去五年了。
男孩现在已经十五岁了,长得又高又挺拔,可是一张脸蛋依然宛如少时,白嫩无瑕,光洁照人。
怪人知道,这是男孩太早开始修练绝玉功的后遗症,终此一生,只怕男孩也要顶着这张稚嫩的娃娃脸了。
除了样子,男孩的性格也改变不少,内敛坚毅的一面渐渐显现。他用五年,学完了旁人只怕是一生也学不完的知识和武艺。现在的男孩,攀山越岭宛如吃大白菜一样容易,只是他却从来没动过出去的念头,除了必要的觅食时间外,只是日夜练武。
这天,男孩的绝玉掌终于大成了。于是,怪人知道,时间到了。
晚上,怪人把男孩叫到跟前,跟他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师父与徒弟、贪心与背叛的故事。
故事说完了,师父很平静,男孩也很平静,可是细心的师父还是发现了那抹在男孩眼中一闪而逝的噬血光芒。
“你想给师父报仇吗?”
“我会。”
不是想,是会。
怪人满意地笑了。孽徒呀孽徒,看看为师给你准备了什么。一个煞星,一个天生的猎杀者。他比你聪明,比你残忍,比你有手段,武功也比你高强,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不达目的永不罢休的人。你就等着领教他的手段吧,为师在下面等着你,只希望到时你的模样不要太过凄惨,让为师认不出你才好。
“好了,该会的你都学会了,为师只提醒你一点,小心那人的易容术。”诸般本领之中,天儿惟一没学会的就是易容术,这一桩不比其他,很多细微奥妙之处必须身授,他手既不能动,这崖底也苦无工具,无论天儿有多聪明,这项奉领,他也终于学不到了。
男孩点头。
“还有,师父再提醒你一次,你曾答应过帅父的两件事。”
“第一件,不得杀不会武之人……”
男孩心念电转,悚然大惊,疾扑而上,急点怪人身上各处大穴,可惜已经太迟,怪人身体里响起-—阵如爆豆般的密集声响,接着口中沁出了一缕血丝。
功在人在,功散人亡!男孩耳边,响起师父往日反复告诫他的话。他托起师父头颅,轻轻擦去师父口边的那丝血痕。
怪人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用微弱的声音说:“教出你这个徒弟,师父今生已无憾了。你要记住答应师父的话,找个,找个爱……”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出门,再也说不出口了。
男孩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很久,事实上,他几乎是立刻就料理好了师父的后事。接着,觅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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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在河北一处官道旁的林子里,一群黑衣杀手围住了几个人。
杀手有三四十人之众,一律黑巾蒙面。被他们围住的人中,三个身穿银衣,剩下一个却是光头僧衣,慈眉善目,俨然是一有道高僧。
杀手群中,为首者得意地怪笑。
“展其极,鲍方龙已死,偌大一个银龙帮也只剩下你们三个死剩种而已,何不痛快一点引颈就戮,也免得误了智潜一条老命。”
银衣人闻言,不禁急红了双眼。他们在下山途中遭到伏击,且战且退到这黑树林,帮中首脑一一殒命,连帮主鲍方龙也倒毙在林边,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人及一个半路遇上、伸手打抱不平的智潜了。
展其极——为首的银衣人估量一下目前形势,低声对智潜说:“大师,待会我们假装投降,大师自管逸去,这帮杀胚不会拦你。”
智潜摇了摇头,他们这几人能撑到现在,主要是千叶门的门主顾忌到他的身份,不想正面与少林对上,这才得以幸全。若果他也走了,只怕眼前三人立刻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了,不行,与鲍方龙相识一场,就算救不得他的性命,至少也要替他保住最后的这三个属下。
“老衲尚有一套压箱底的‘苦掌’未曾使出,待会老衲全力施为之际,三位施主可以分从三个方向逃去,估计他们来不及同时拦截下三人。”那么至少还有一两人有逃脱的希望。
不行!他们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智潜为顾及旧情送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展其极摇摇头,欲待再劝,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
“千叶门的杀胚们不好好待在大罗山上,千里迢迢跑到河北来,却害得我好找。”
千叶门的门主抬起头,只见一个男孩站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落脚处仅是一枝柔嫩的新枝。嫩枝给他压得频频摇晃,他身子跟着微微上下起伏,双脚却如铁钉楔木,站得稳如泰山。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这是很高深的轻功啊!
门主吃惊过后,阴侧侧一声长笑。
“恶鬼拦道做买卖,居然还有人敢闯上门来,这么不怕死的人,这么多年本门主倒是从没看过。小子,留下姓名来,阎王殿里,不收无名之人!”
没人答话,树上那人脚尖轻点树梢,转眼间已把门主踢倒在地,踩在脚下。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俯下身子,在千叶门门主身上连点数下。
千叶门门主——那个一手建立江湖中最大杀手组织、令整个江湖闻名变色出二阎王,居然杀鸡一般惨叫起来。以他的身份和修为,就算是铁刃加身、被人开筋剥皮也不应该这样叫法呀,已准备冲上去的杀手们全部愣在了当场。
他们门主叫得更大声了,每一声惨叫,就像是一记耳光刮在了他们脸上。自出道以来,千叶门未曾如此丢脸过——只打了一个照面,甚至连对方的样子还没看清,门主就已经落在了别人手……啊,不,脚下。现在怎么办?应不应该冲上去?杀手们陷入了两难境地。
展其极四人则惊讶地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这个唇红齿白的俊俏男孩压根当眼前一大群最厉害的杀手为无物。他用脚尖踢了踢门主,就像按下某个机关似的,门主的惨嚎声立刻停了。再踢,再惨嚎。如此往复三次之后,他才冷冷地问道:“听过屠逍城这十人吗?”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他在逼供。不可一世的千叶门主已经给折磨得奄奄一息了,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还是找不到吗?男孩眼迸凶光,把失望的情绪发泄在眼前的人群身上。
提手劈翻两人,他已经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再踢飞两个,五鬼老人的藏宝处,让他翻了个地朝天,据说与那人往来密切的黄河十鬼,更在上个月叫他全部超渡了,双掌一合,将眼前的—个脑袋夹成豆腐渣。甚至连专事杀人,消息最为灵通的千叶门,也问不到那人的下落。难道那人闻风避开了?不可能啊,他行事慎密无比,甚至把看过他出手的江湖人全部杀清光了,那人不可能知道有个夺命的阎罗,日夜追缉着他。那么下一个搜寻的方向应该是哪里?手脚不停,他脑中也思索个不停。
旁边站着的那四人简直看傻了眼睛。出道那么多年,闯下了响当当的名头,他们以为自己见过的世面已经够多的了,可是眼前的情形——老江湖们也不禁面面相觑了。
少年正展开一场最为惨烈的大屠杀,而被他屠杀的人们,不是什么老弱妇孺,却是江湖中最威名远播的第一杀手组织,他宛如切菜斩萝卜般,轻而易举将这三四十人料理得干干净净。
眼见他脸上挂着从头到尾没变过的冷淡表情,一双手还不住往下滴着血,转过身就往他们这边走来,这几人才意识到情况不妙。敢情这噬杀的魔鬼还没杀够,就要拿他们奠刀了。
转开了头不忍看的智潜也发现了男孩的异状。他连忙对男孩说:“小施主可是在找一位屠逍城屠施主?”
停下了死神般迈进的脚步,男孩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你知道?”
“老衲三年前曾在藏边会过屠施主,还与屠施主较量过一场,说来惭愧,却是招架不到两百招,就败在了屠施主手下。”
“说详细点!他长得什么样子?武功路子如何?”
智潜巨细无遗地把当天的情况描述了一遍。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听话过,身为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就算他生性随和,敢这样支使他做事的人还真找不出。可是这男孩的话,他不由自主就是乖乖照做了。不止是因为他惊世骇俗的武功,这男孩身上自有—种摄人的气势,足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藏边?嗜穿红衣?男孩沉思。是有这个可能,藏边离五鬼老人藏宝之地不远,那人得到秘笈后,显然就近找了个地方修炼。只是藏边山脉延绵,别说一个,就算要在里面找一整支军队只怕也是大海捞针。要再见到他,除非是等到他下一次出来找高手试招时。
思虑已定,男孩沉声对四人说道:“跪下!”
四人愕然。
“跪下发个毒誓,绝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我就放过你们。”
“阿弥陀佛。”智潜宣了声佛号,“出家人不打逛语,小施主,老衲承诺不说出去就是了。”
男孩点了点头,眼光盯住了银龙帮的三人。
其中一个正要跪下,展其极拉住了他。
“银龙帮男儿,跪天跪地跪帮主,就是不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哦?”男孩脸色一沉,左手轻轻扬起。
“除非……你是我们帮主。”
此语一出,另外两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你不错,脑筋动得很快。”男孩点头。银龙帮首脑人物死得差不多了,在这河北地区却还有大田山青衣会、奉庄武家等着打银龙帮的落水狗。有他这样—个高手罩着,银龙帮就能安然渡过这次危难,“只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很简单,因为银龙帮虽然不是北边第一大帮,却有北边武林最为完善的传讯网络。”望着男孩看不出思绪的双眼,展其极只觉得手心冷汗直冒。他现在面对是一生中前所未见的厉害人物,不只武强绝高,而且竟似没事情可以隐瞒得过他。
他是在赌博,用生命下的注,赢了,银龙帮得到一位前所未有的历害帮主,不但可以渡过目前的危难,成为天下第一帮也指日可待。输了,他们三个的命,今天就断送在这里了。
“他日只要帮主愿意,可以将新加入来的帮众加以训练,建立起遍布天下的眼线。我身边这位灵蛇堂祈堂主,正是训练探子、打探消息的第一把好手,有他帮忙,无论帮主要想找哪一个人,都不是难事!”
听起来……确实不赖!男孩偏着脑袋想。那好吧,既然这个香喷喷的诱饵他也很喜欢,就咬下去好了。
“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做银龙帮的帮主!”
欣喜若狂的展其极领着两人拜倒在地,“帮主有所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起来吧,切记以后不可泄露我的身份,除了你们几个,就连帮中人也不可告知,知道吗?”
随着三人轰应的一声“是”,从此揭开了银龙帮称霸武林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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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一条黑影掠过,停在客栈屋檐上,左右张望了一下,轻巧地翻身掠进了左边数过来的第二间房。
暗黑一片的房间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迟了。”
黑影惊得拜倒在地,“帮主恕罪!最近他们防得很严,属下一直找不到好的借口出来。”
夜更黑了,客栈左边数过来的第二间房中,一条黑影掠了出去。床上端坐的人儿正在沉思。
没时间再拖了,这边的事情必须速战速决,那条他静心蛰伏、等待了十年的大鱼正蠢蠢欲动,眼见正是收网的时候,他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了他等待已久的时刻。
或许他可以……
正在这时,客栈外摸来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相继翻窗而入,不怀好意的脸上挂满了贪婪的笑意,全没发觉床上有双锐利的眸子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当他们把他装入布袋中时,绝对想不到自己是装了个怎样残忍的死神落袋,也绝对想不到,光是在这短短的过程中,自己已经往鬼门关打转过十几圈了。
算了,布袋中的人散去左手凝聚的劲力。这里是俞老鬼的地头,敢在这里干掳人的勾当,只怕不多小少都和俞老鬼有点关系。现在不忙着打草惊蛇,还是看看俞老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吧
于是,他完全地放松下来,任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小毛贼抬着,一步一步地走向……未来,不可知的未来,也是他从来也没想象过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