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龙飞堡占地极广,徒步走完也需一天,大致归划为东西南北四阁。东面就是戚云天的“伏云居”,西面与之相对的是程昱的“水阁”,得名于它周遭被水包围只以桥梁与外部相通,幽静典雅,也难怪程昱较戚云天多了份随和。南北则是房屋林立,又互相以竹林相隔,别有一番清幽之感。里面住的是龙飞堡负责各项外部事物的主事,这些人时常都不在堡内。
慢慢地转了几天,宝儿已经喜欢上这里了。亭台楼村、处处鸟语花香,这对她这种生长在闹市中的人来说无异于“世外桃源”。然而尽管欣喜于眼前的美景,她却总觉得心里压了块石头。还好她本性乐观,实在无聊她就找人说话,堡内四处的守卫实在不少,有些都很年轻。走到哪里用了她就找那些站岗的守卫大哥神侃。从见闻到游历趣事能聊的她都跟人聊,几天下来倒与不少人混得很熟。那些在楼前站岗守护机密的守卫起初还对她存有戒心,后来见她单纯可爱又是主人的客人,慢慢地把她就当作自己人了。宝儿只是找人聊天并未探听任何机密,她却不知道她的言行已在他人监视之下。那人隐在暗处,即将为龙飞堡带来一场腥风血雨,而天真的她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第八天又到了,昨晚她直到听到二更也没听到戚云天回房休息的声音,他住在别处吗?她已来了这么多天,每天就只有聊天看景,这不是她到这里的目的。起初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感受他怀抱中的温暖,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为了什么。然而有一天傍晚路过花坛时她听到程昱对翠儿说:“我爱上你了,我爱你。”一句“我爱你”震得她愣在当地。爱?她对戚大哥的感情就是爱吗?想他、念他,时常想起他在密林中的亲吻,夜夜让他人梦除了爱还能有什么。她实在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明白了自己待在这里等到今天是想要什么,可就算如此又怎样?戚大哥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像程大哥一样对她说“爱”。她现在只觉得没指望了,一颗心已经交出去却注定如石沉大海。难道她就要怀着一颗不完全的心这样回到哥哥身边吗?过去她曾用八年也没把冷肃的他忘掉,现在在她见过他的温柔之后又要用多少年去遗忘?
一夜辗转之后,宝儿决定去找戚云天,究竟会怎样她不想管,就今天吧,今天去跟他说清楚,也好让自己死心地离开这里。
起来洗漱一番,她坐在镜前端详自己,镜中的她英气勃勃,眼睛却满是忧郁。这不是往日的她,戚云天的出现使她多了许多女人的心思。还是尽快了断吧,她不能让自己变成富人家的深闺怨妇,没了戚云天,她还有疼爱她的大宝小宝啊。如此说了几遍她终于鼓起勇气向“水阁”跑去,目前会告诉她戚大哥在哪的人只有程昱了。
一进“水图”,她就看见程昱正抱着翠儿在喝茶聊天,一副亲密无比的样子。心中黯然她却笑道:“程大哥真好兴致啊。”
“当然。缩了这么久你终于要出去了?”
“什么?”宝儿心惊,她看向翠儿,却见她拍掉程昱楼向她的手辩道:“宝儿这不怪我,他早知道你是女儿身了。”
“这样呀,知道也无妨。程大哥能否告诉我戚大哥在哪里?我有事找他。”
“唉,这不就对了,要主动出击,你等那个果子去找你根本不可能嘛。”程昱直言不讳,惊得翠儿在一旁猛拉他衣袖。“他在书房,你去找他吧。”
“谢谢你。”宝儿转身出了“水阁”,却不知书房在哪。程昱的话多少刺中她的要害,难过地离开那里竟忘了问书房的位置。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宝儿。”翠儿待宝儿一走就对程昱发难。“没事的,我若不刺激一下她还会退缩的,你想他们拖到哪辈子见面。”翠儿无言以对。
一路问过仆人,宝儿终于找到了隐在竹林中的书房——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高高在上的扁额写着“飞龙斋”,确实很符合他——一条飞在人间的人中之龙。四名黑衣护卫列开排在门前,仿佛这书房是森森重地。宝儿刚走上石阶就被拦住:“赵公子,龙飞堡重地除了总管任何人不得进入。”“你们认得我?”奇怪,她并没有见过他们呀。四人不答话,他们在主人出门时永远暗中保护着,岂会不知主人身边多了个人。
“赵公子请回,龙飞堡内您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为首的一人隐含警告地道。
宝儿四肢发凉:“可是我要见戚大哥,你们就让我进去吧。今日一见我也不可能在堡内走动了。”不自觉的哀伤语气使四人心冷,但……“但无主人口谕我们不能让你过去。”讲得冷硬,实则在暗向戚云天请示。
“让他进来。”戚云天的声音平静无波,四人却觉得与往日不同。宝儿直出望外地推门进去,戚云天正埋头批阅帐簿。待宝儿轻盈的身子走至案前他才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只是七日没见他竟十分想念他,想念他在他怀里的感觉。
“今日一见你要上哪去?”他听见她说的。“我,我想我……我该走了,我来这里已打扰你很久了。”她想说我很久没见你了却没勇气。“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戚云天走至她面前。“还……还没有,但已不碍事,我该上路了。”她把难过掩饰得很好,也因此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他突然双手扭住她双肩喝道。宝儿慌乱地抬头。“听着,在你的伤还未完全好之前你就给我待在这哪也不准去,听到没有?”
“为……为什么?”
“因为我要认你为义弟,我不能让义弟带着伤在外风餐露宿。”这是他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不。”宝儿一把推开他泪珠已溢出眼眶,“你好霸道、好自私,我不要跟你结拜。我已经有两个爱我如命的义兄我用不着你来可怜我。我不是穷困潦倒的乞儿乞求你收留我。”他们怎么能结拜?结拜之后她永远都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兄妹之情不是她想要的。
戚云天愣住,他没想到宝儿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他是霸道,是自私,但这是因为他想留住他啊。即使不能抱他、吻他,只要能天天看到他也好。这七天他一个人间在书房强迫自己不要去找他,可是只有七天他就已经尝够了相思之苦。现在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有断袖之痛,不要出格在心里爱他总行吧。
“你一定要走?”戚云天试探地问。
宝儿还激动难平:“不,我也不想走。可是我当初来这里是因为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事实呢?我来了八天,除了第一天早上见你一面外就再也没有见过你。如果为了看景我大可以游遍江南甚至塞外边关,我何必孤军零地待在这里?”终于把话说出来她反而更伤心地哭着。
心疼的感觉胜过一切,戚云天不顾一切地将她搂住怀中。有种窝心的感觉,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也对他有情吗?他难抑激动地为宝儿拭泪,她的泪水却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无奈地戚云天轻轻地用唇吻去她的泪水。宝儿僵直地倚在他怀里,心跳如鼓,终于她主动吻上他的唇。
吻渐渐因相思而浓烈,她忘了她身着男装,他忘了他吻的是男儿。如所有的痴情男女般他们如痴如醉地吻着。戚云天吻着宝儿的耳垂和颈项引起她细微的呻吟,虽细微却拉回了他的理智。他粗喘着抱紧了宝儿,半晌之后才说道:“今天陪我在这处理完公事,明天我带你去堡内一些好玩的地方好吗?”“嗯。”宝儿开心地笑着,他们终于找回原先的感觉了。忽然她想起自己还是男装呢,早晚要告诉他,就明天吧,今天先让他安心做事明天再告诉他。她着男装他都不在乎了换回女儿身他一定会很高兴。然而世事往往难料,明天到时她还有机会说吗?
翌日一早戚云又骑“乘风”载着宝儿向山林深处驰去,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处瀑布之下,巨大的水流冲击着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宝儿先行跃下马背向水潭跑去,戚云天看着她慢慢在后面跟着。宝儿天真快乐的样子是他从未有过的,而近五年来因为一个他爱过的女人背叛了他,他把自己的心完全冻结了。他从没想过他会爱上一个男孩,还爱得那么深,从与宝儿对视的第一眼,他尘封的心就解冻打开了。那爱来得那么快,那么强烈,使他用尽心力都无法抗拒。现在,他不想抗拒了,爱就是爱,越躲避压制越滋生得枝繁叶茂。他觉得轻松和满足,只要宝儿在他眼前。
是该抛弃过去的时候了,放“乘风”在树林里游荡,他走上巨石抱起对着瀑布欢呼的宝儿一起坐下。“宝儿,威大哥给你讲个故事好吗?”“好啊。”宝儿自发地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戚云天不由地宠溺地笑着。“故事发生在五年前,那时我刚接手龙飞堡,堡内的许多事情都要我亲自处理。相信你已经知道它是各路帮派马首是瞻的统率,它不是帮派,旗下行业却是各帮赖以生存的支柱,确切地说我们是商人,对各帮派有率领调度权。如果有人乘我势力尚弱毁了龙飞堡事业的话,就有如拆散了各帮派之间的联系,会使它们成为一盘散沙,那时再各个击破,中原武林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