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人一如往常地行走,漫长的几个月过去,她们终于到了边关。原本宝儿要依约定进京城,找杜老爹送她前去金国。但待走近才发现京城里也到处是龙飞堡的人,无奈她们只有改道而行。金国之旅宝儿已决定一人去走。
进了边关府衙宝儿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一路艰险总算捱过了,再有几天她就能找到哥哥了。休息了几天宝儿整装准备上路,小玲拿着为她准备的干粮走了进来,嘴里还叨念着:“宝儿,好奇怪哩,这几天出城的路口总有些黑衣人在那转悠,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你说什么?有多少人?”宝儿一把抓住她的手。“嗯……好像有十来个吧。”
“他还是不放过我,竟然派十二飞龙追到这里,哈……”宝儿凄恻地笑着,笑得涕泪横流。小玲一见立刻去通报老爷和小姐。李大人听后有感于宝儿救他爱女之恩,托一商队将宝儿藏匿带出关去,勉强躲了过去。
以后几天宝儿就和这有十四人的两队在大漠中行进,一齐向金国进发。傍晚时大家吃过饭正闲聊时远处一队人马踏着飞扬的尘土而来,不一会就到了跟前。商人们个个倏然变色——他们遇到沙漠强盗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缩在货物堆里睡觉的宝儿惊醒后看到的是飞溅的鲜血,听到的是不忍耳闻的惨呼,闻到的是刺鼻的血腥。黄沙在一刹那间被染成红色,温馨的黄昏变成邪恶的人间炼狱。紧捂住嘴的宝儿一阵阵作呕,身体抖如筛糠,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宝儿的后领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一个大汉大笑着:“大哥,你瞧我拣到了什么?”一群满身腥臭的强盗一下子凑过来。一人邪笑道:“大哥,看这小子也没什么钱,杀了也怪可惜,不如让他侍候我们得了,这张小脸还挺耐看的,只可惜是个男的,要不然……哈哈……”如恶魔般的声音响在宝儿耳边。“好,就按三弟说的留下他。小子,大爷要在这休息了。你,去把那些死鬼都扔到沙坑里去。”“你他妈的去呀。”一个人在她身后踢了一脚。怀着极度恐惧的宝儿将一具具尸体拖到沙坑里,好几次险些昏了过去。她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尸体残缺不全,断臂、头颅四处都是。强忍着做完一切,强盗们已经开始喝酒了,一箱箱贵重的货物令他们极为满意。入夜强盗们一个个都酩酊大醉,似乎忘了宝儿的存在。绝不能跟这些魔鬼在一起,早晚他们会发现她的女儿身,那时她只有被糟踏的命运了。打定主意,宝儿拎起扔在地上的两个小壶、一袋食物趁夜色逃跑了。
五天,宝儿按太阳所指的方向向北已急奔了五天,她已有一天滴水未进了。毒辣的太阳照得整个沙漠似乎都在眼底浮动,她摇晃地停下脚步极目四望,到处都是滚烫的黄砂,金国究竟在哪啊?哥哥,我好想你们。眼前一黑,她直直在倒进沙堆里。一阵风刮过,黄沙将她半身掩埋,独留一块玉壁在阳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
不知过了多久,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挂旗招展,赫然是金国的兵马。金国大将军贝鲁正想念着自己的小女儿,中军来报:“将军,前方沙堆中有一男孩,似是昏过去了,请问如何处置?”“男孩?”贝鲁心里一动,“待我看看再说。”他策马奔至队伍前面,果然一个男孩趴在沙堆里。男孩身上的玉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玉的形状十分眼熟。他下马召来副将问道:“你可见了过这种形状的玉?”副将仔细看看惊道:“启禀大将军,这玉除图案不同外形状与德顺王爷和平王身上所佩玉堂一模一样,而且我记得两位玉爷的玉壁背面都刻有一个‘宝’字。我在王府当差时曾听说两位王爷认了一位义妹,名字就叫宝儿。”
“噢?”贝鲁依言翻过玉的另一面,上面也刻有一个“宝”字。这可非同小可啊,他忙翻过男孩的身子来看,一看不禁笑了:“德顺王爷这次可要欠我的人情了,这女扮男装的小姐定是他的义妹了。”一句话手下诸将都笑了起来。
给昏迷的宝儿喂了些水,贝鲁就将她抱上马与他同骑。赶了三天的路,宝儿早醒了,一听是哥哥的熟人顿时兴奋起来。一路上她被照顾得极好,贝鲁像对女儿一样疼她,使她感动不已。
进了金国都城,贝鲁立刻派中军前去王府报信。泽颜、泽平早早地在王府门外焦急地等候了。贝鲁抱着宝儿跳下马来,泽平一步窜至他面前喊道:“宝儿。”
“二哥……”只一声宝儿就哭倒在泽平怀里,泽毅也焦急地向贝鲁询问情况,兄妹相见的一幕煞是感人。贝鲁大致说了一下就抱拳告辞了。留下兄妹三人相拥而泣。
“大哥、二哥,我好想你们。”宝儿一左一右搂着哥哥只会哭了。
“宝儿,是二哥不好让你受苦了。”善感的泽平心疼地紧搂住她。谁料身体虚弱的宝儿悲喜过度竟昏了过去。“快,传御医到‘琉宝阁’。”泽毅大声命令,抱起宝儿跑向早就为她建好的“琉宝阁”。“御医,宝儿怎样了?”泽平一把抓住老御医的领子急问,泽毅赶紧将他的手拿下来,这样抓法老头还说得出话吗。
“回王爷,郡主只是身体虚弱加上受惊过度才昏过去了,只要静心调养一个月就无大碍了。”老御医喘着说。泽毅早为宝儿讨得了郡主封号。“这样就好,你下去吧。”泽毅宽慰地轻抚宝儿粗糙的脸颊,都怪他们放宝儿独行,看宝儿的样子不知她受了多少苦。泽平则握住宝儿的小手默默祈祷。
隔天宝儿终于醒了,她抱着泽毅、泽平久久无语,弄得他们心焦不已。“宝儿,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二哥不要你一个人闷闷不乐。”“二哥……”宝儿撒娇地腻在泽平怀里,心里终于安定了。于是一字一句地将分别后发生的事说出来。她话音刚落,泽平就“嘭”地一声向床往打了一拳,“这个混蛋,他居然这样对待你,我要找他算帐。”宝儿连忙握住他的拳头谈谈道:“二哥别去。他对我是好是坏已不重要了,横竖我与他再无瓜葛,现在能回到你们身边我就开心了。”
泽毅叹气,宝儿变了许多,一件件险恶的事在她纯真的心灵上已覆了一层阴影。轻抚她颈间的划痕他问道:“宝儿还疼吗?我去宫里要些药来给你擦,保证很快疤痕就没了。”
“嗯。”宝儿开心地点头,还是哥哥对她最好。
宝儿回到金国已快半年,起初几个月里她夜夜做恶梦。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戚云天绝情挥剑的一幕常吓得她尖叫。为了使她忘记可怕的记忆,泽毅将姨娘家几个活泼可爱的表妹接至王府,一群天真烂漫的女孩凑在一起笑语不断,很快宝儿就恢复了往日的笑靥,她侠义爽快的性子也深得众人喜爱。
泽平看在眼里也十分高兴,从前的宝儿又回来了。殊不知宝儿心里有关戚云天的记忆是抹不去的,她只在独处时才露出忧郁的神色。
又是一年了,爹爹的祭日就快到了,宝儿想回去祭父。她对从朝里一回来就来看她的泽毅、泽平提出此事。泽毅沉思半晌才道:“宝儿,大哥、二哥刚被王上派了整顿朝纲的重任,这个时候没办法离开呀。”“啊!这样子。”宝儿失望极了。
“这样吧,我先派人去汴京打听一下消息,看看事隔一年龙飞堡还有没有在找宝儿。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派查尔汉等六位王府高手护送宝儿祭祖。”泽平实在不愿宝儿失望,再说他们也该守孝三年的。
“真的?耶,太好了。”她又跳了起来。
很快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目半年前龙飞堡就放弃找人了。宝儿一听立刻在六名侍卫的护送下前往汴京,离开家乡许久她也想念呢。
一行人在汴京杜氏钱庄住下,宝儿悄悄地给爹爹上完坟,回钱庄时月已高升。她低头慢慢走着,忽然她抬头慌张地四下观望,此时有股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一袭白衣自街旁的房檐落下,不,她惊恐地险些昏倒,戚云天又一次骗了她,他根本是埋伏好了。“查尔汉救我。”宝儿大喊着转向身后一直随她的侍卫,却发现十二名黑衣人呈一字排开拦住了他们。“不,绝不能被他抓住。”脑袋里一片混乱,此刻她整个人都被恐惧包围,心里说着她撒腿就跑,丝毫不理会方向。巷子里昏昏暗暗,她深一脚浅一脚没命地跑,对戚云天焦急的呼喊充耳不闻。
突然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跑进了一条死胡同,明亮的月光将左面的墙壁照得极亮,宝儿就贴在那面墙上不停地喘息,月光下她晶莹的小脸毫无血色,眼里的惧意表明她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戚云天白色的身影就那样一步步走近,不知他在说什么,听在宝儿耳中都化为一声声狞笑,从前血腥的恶梦像不可推拒的浪潮向她袭来。她只有大叫:“查尔汉救我。”查尔汉带着泪意的声音自戚云天身后传来:“郡主,小的无能。”月光下走出一行人,十二飞龙十二把寒光闪闪的钢刀架在六名侍卫的颈上,令他们动弹不得。
戚云天看着宝儿空洞的双眼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小心翼翼地喊道:“宝儿。”
宝儿身子一僵又徒地挺直,大喝一声:“不许喊。好,好,哈哈……太好了,想我赵宝儿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你的掌握,你只有要我死才甘心是不是?好呀,我就成全你。”话音刚落,一道银光一闪即没,她淡粉的衣衫一片殷红,剧烈的疼痛使她用左手扶着墙壁缓缓滑落。一道鲜红的五指印随着她下落一直拉到地面,月光下仿若应咒般困住每个人的心。
“不……”戚云天凄厉的喊声响彻夜空,他一把将染满了鲜血的宝儿搂在怀里,白衣也成红色。“你怎么那么傻啊,我是来接你回去的,我不要你死啊。宝儿,宝儿你醒醒,你听我说,我爱你,我不要你死,你听到了没有?”昔日冷肃的戚云天现在只是个痛失所爱的可怜人,泪一滴滴落在宝儿脸上。
“郡主。”六名侍卫亲眼目睹这惨烈的一幕一起流泪跪倒。
好一会,宝儿终于睁开眼睛,混顿无一丝感情地看着戚云天:“放他们走,他……他们与你我无……关。”
“放了他们。”戚云天立刻下令。
查尔汉立刻冲到她身前跪下,其他五人也在他身后跪着,“郡主,属下无能啊,您千万不能死啊!王爷……王爷他们还在等您回去呢。”他涕泪横流。
“查尔汉,别……别哭,把这个带……带给哥哥。”宝儿费力地从腰间摘下玉佩,已满是血污,“对他们……他们说……我失约了,不能陪他们—……一辈子了。”
“郡主……”查尔汉泣不成声。
“查尔汉,听令,带他们走,官兵来……来了就走不了了。”宝儿急得大喊,一口血吐了出来。
“查尔汉遵命,郡主你千万不能死呀。”拿好玉佩,查尔汉一抹眼泪冲戚云天恨恨地道:“你听着,若是郡主有什么差池,德顺王府定与你誓不两立。”说罢率人消失在夜幕里。
戚云天呆呆地看着宝儿渐渐合上的双眼,突然喝道:“你不许睡,听到了没有。”
宝儿又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道:“我恨你。”轻若蚊蝇的三个字将他彻底打入万丈深渊。
这时十二飞龙之首走上前来道:“主人,薛神医已在别馆等候。”一语惊醒梦中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戚云天抱起宝儿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