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无话可说了吗?”
“皇上,”她只能赌一把,于是抬头道,“我丈夫杨豁答应我,如果我们有了子女,一律以佘为姓,自会将守护将军墓的遗命,一代代传下去。”
“哦?”乾隆微微有些动容,却没想到那个什么首富能够做到如此。
他想了想,对佘应景道:“你先退下。”
“王奚,去传杨豁进来。”这句却是对带应景进来的那个公公所说。
佘应景一震,她不担心皇帝会不会杀了自己,却担心皇帝会对杨豁做什么。但此时此地,自然没有她多口的分,尽管无可奈何,也只能跟着王公公出去。
门外,杨豁见她出来,才舒展了眉头。
“应景!”杨豁心里的担忧,实则比他脸上表现的更甚,他刚才独自等在外面,等得差点忍不住冲进去了,直到看见佘应景完好无恙地出来,才算松了口气。
佘应景盯着他,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王公公面无表情地说:“皇上宣杨豁觐见。”
杨豁怔了一怔,原来皇上是想一个一个地见。只要看到佘应景平安,他自是不会慌张,对佘应景宽慰地笑笑,他整整衣衫,一脸从容地进去。
佘应景站在外面等,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却仍然没见杨豁出来。门口突然人影一闪,她以为终于是杨豁出来了,却失望地发现冷着一张脸出来的人是王公公。
那王公公冷冷扫了她一眼,叫过旁边的一个小太监,道:“你将她送出宫去。”说完就要走,佘应景愣了一下,才明白,这王公公竟是要让她一个人回去。
佘应景急了,自是不肯。这皇宫对于她和杨豁而言,无疑于龙潭虎穴,除非亲眼看到杨豁跟自己一样地出来,否则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
王公公见佘应景不肯走,白刃一样的目光扫了一眼佘应景,冷笑道:“你在这里闹,是想看着里面那个死哪?”
佘应景呆了一下,也就放开了王公公的衣袖。这王公公的话虽然难听,却实在是提醒了她。应景不敢挣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小太监从原路走了出去,直到出了西华门,佘应景走在街道上,人都还有些呆呆的。
他们明明是一起进去的,然而她出来了,杨豁却还在宫里头……
她出来了,杨豁还在宫里头,如果他根本出不来……
佘应景一下子停步,街上人来人汐,却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只想到杨豁,不知是活还是死的杨豁……不行,她要去等着!如果不能在皇帝的书房外等,就到西华门等,非得等到杨豁出来不可!
“佘姑娘!佘姑娘你等等我!”
恍惚间听见有人叫她,佘应景停住脚,目光茫然地转来转去,终于看见一脸惊喜冲她跑过来的拾儿。
“佘姑娘,你怎么出来了?爷呢?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拾儿一把抓住佘应景的衣袖,急急追问。
佘应景迟钝地皱了皱眉,才说一个“我”字,就看见拾儿身后另有一人含笑缓步走来,那身白衣让她前一亮,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白先生……”
白先生走近了,拾儿放开佘应景,改抓他的衣袖,“你说他们都会没事!现在佘姑娘是站在这儿了!那我家公子爷呢?啊?你说过他们都会没事的!”
白先生皱眉看着自己已经变得一边小一边大的衣袖,“我说了你家公子没事就一定会没事,你可不可以先放手?”他这袖子再被扯下去,恐怕就不是一边大一边小的问题,而是一边有一边没有的笑话了。
旁边的佘应景还是呆呆的,她的疑问跟拾儿一样,现在拾儿问了,白先生却只说杨豁会没事,好吧,他也许真的会没事,但她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的人?
佘应景张了张嘴——
“应景!”
远远传来的声音让在场三人都愣住,然后一起转头,她正在担心的人,此刻却站在她身后,对她灿烂微笑——
下一刻,杨豁已向她跑来,地上有些融化的雪水太滑,他身子晃了一晃,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拉住他的手臂。
“看,我都说了会没事的。”白先生道,不过此刻却变成了喃喃自语,因为包括惊喜的拾儿在内,其他三人都没听到他的话。
佘应景一颗心飘飘荡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光她平安从宫里出来,连杨豁也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了……
“怎么?傻啦?”杨豁咧着嘴笑。
佘应景眼圈顿时红了,猛地投入他的怀抱,直到感觉他们二人同样急促的嘭嘭嘭嘭的心跳声,才渐渐接受杨豁已平安回来的事实。
“我们……没事了吗?”
“没事了!”杨豁还是笑,“别人都说祸害遗千年,小时候你婆婆可没少骂你相公是祸害,而你是祸害的妻子,所以咱们肯定会没事!我不是一再跟你保证过吗?”
“那……将军墓呢?”佘应景抬起头来,有些担心地问。
杨豁温柔地笑,“将军墓也会没事,而且以后,它不再是无碑墓,所有人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拜祭袁将军。”
“你是说——”佘应景惊讶地睁大了眼。
“没错,皇上已经答应为袁将军正名平反,袁将军的冤屈终于能够昭雪。”杨豁笑着对佘应景说完,又抬头望着白先生,“白先生,谢谢你!”
白先生淡淡一笑,“谢什么。乔远山才是最大功臣,如非他抢在和糰之前跟皇帝说了此事,又得到太子美言,你们以为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杨豁点了点头。刚才在御书房,他不仅见到了皇上,也见到了一脸倦容的乔远山。虽然没有交谈,但杨豁知道,他跟应景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乔远山功不可没。
可惜也不是全然没有损失……杨豁非常能够揣测圣恩,哄得乾隆开开心心,不过乾隆开心了,他杨豁可开心不了,他失去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皇帝果然够狠,明明根本没想要他们的命,却逼得他掏出了金山银山,最后还得叩谢圣恩,赞皇上仁慈,而他却是出了御书房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次吃了大亏。
拾儿见杨豁脸色古怪,有些担心地叫:“爷?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杨豁回过神来。也罢,就当花钱消灾,反正他杨豁最会做的一件事,就是赚银子。
担心了数日的事一解决,杨豁马上就想到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完,“应景,走!”他拉起应景,走得飞快,拾儿在后面傻了眼。
“……爷这是怎么啦?”他抓抓头自言自语。
白先生一笑,也不答,眼睛瞄到自己倒霉的衣服,又暗自一叹。
拾儿也没注意白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呆呆看着一身大红的杨豁和佘应景脚步如飞,然后终于明白过来杨豁急着干什么去了……
今天,可是杨豁和佘应景的洞房花烛夜。
不过……拾儿心里有些疑问,连高堂都没出席的婚礼,能算数吗?
想来杨豁是不会在意的,只希望新娘子也同样不要介意。
虽然这婚礼是曲折了点,但好歹能够进行到底,也算不错。
拾儿最后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清乾隆四十七年,广东义园佘家老屋,院后有两墓,一大一小,其中较大坟茔前有碑,上刻:有明袁大将军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