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把你抱回来,你不用再睡在垃圾堆里了,我找了一个有树的凉荫下让你睡得舒服一些,这里不时还会传来姐姐种的桔子香味,你应该会很喜欢的。
你的狗骨头和你爱吃的西莎我一同放在你旁边,饿了就可以吃;两颗小网球是让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玩的。还有你的小兜兜,是你每次要出远门的时候都会提醒我帮你穿上的,我也一并带给你了。如果还有遗漏的,记得随时到姐姐的梦里来提醒姐姐,我一定第二天就为你补上,要记得喔!
谢谢你陪伴姐姐十年的时光,我不会忘记在我生命最宝贵的岁月有你的参与,姐姐会永远记得你的。希望你在天堂和小天使玩在一块的时候,还能记住姐姐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你……
“采漪,快把纸烧了吧!这样‘嘟嘟’才能够听到你对她说的话。”李振岗站在采漪的身后,细声在她耳边说道。“‘嘟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别太自责了;它要是看你这样,在天堂也不会快乐的。”朱长洛也加入劝慰的行列。
“采漪,快烧了吧!让‘嘟嘟’休息了。”◇亭为她划亮了一根火柴,金色的小苗一接触到纸角,立即幻化成一只飞舞的凤凰。
火絮在烧尽的最后一刻,成为千万只灰色的精灵,鼓动着翅膀在空中翻飞。不多时,一切又恢复了沉寂。
“别难过了,看你这样我也好心疼,你为了‘嘟嘟’难过,我也为你的身体挂心啊!”◇亭让采漪的头埋进自己的怀中,这件事对一个生活充满五采缤纷的双十少女而言,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我害死了‘嘟嘟’,‘嘟嘟’是因我而死的。要是我没有趁夜去找它,也许它的遗体就会被垃圾掩埋……那我的罪孽就更重大了。”她咬着唇,仍陷入自己痛心疾首的自责之中。
◇亭抬起采漪的头,对着她水汪汪的泪眼。“还记得我在刚失去海若的时候,你曾告诉过我什么吗?同样都是意外,谁能够预料?那时,你对于海若酷爱桔色给了我一个解释;你说,桔色是代表光明灿烂的象征,无论我们处在怎样一个处境,都要像海若一样有桔色的心情,那是太阳永不泯灭的光芒。这些话言犹在耳,你这么快就忘了?”
采漪注视着◇亭,坚毅的五官中挥洒出的桔意盎然神采,那肯定的炯炯眼神,像根支撑着她的坚实梁柱,充满爱与希望。
“‘嘟嘟’牺牲了它自己,为的就是要让我们能够克服困难,过着更美好的人生。如果它看到了自己的牺牲所换来的是你更落寞的郁郁寡欢的日子,岂不辜负了它的一片好意?”◇亭现在只能求她赶紧从悲哀的框框中跳出来,不要再继续消沉下去了。
“‘嘟嘟’真是这样子认为的吗?”采漪哭红的眼眶早已肿得像两个大泡泡,娇弱无助地凝向◇亭的专注。
“嗯!为了完成它的心愿,我们更要坚强地去面对险境。我们已失去了太多东西,不要再丧失更多,好吗?”
“明白了,我不会辜负‘嘟嘟’的好意,那样我就太不应该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流下一滴眼泪了。”她一把抹去花麻麻的泪脸,以再坚定不过的口气告诉◇亭。
“这样才对,将来‘橙烟轩’又重新恢复生机时,才是报答‘嘟嘟’的最佳方式;到时,我们就可以在它墓边种更多的桔树,让它吃都吃不完。”抱住了从哀境中走出的采漪,他的心在沸滚着顶燃的温度。他们爱得太曲折又崎岖,不想再有一丝无谓的风波,真的,不想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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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黎◇亭,难怪我一直觉得他很眼熟!”马君山找来了黎毓盏,闪着愤怒的眼光看向她。“你侄子这么不识抬举,黛娜即使当年有错,可是人家现在也诚心向他道歉,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不给面子。”
“我也一直很懊恼,当初我也认为在◇亭死了老婆后,应该会以黛娜先作考虑,哪知道他已经认识了新的对象。”黎毓盏在马君山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当初前来跟他提亲时,还不断把◇亭捧得多好,岂料,这一切在转瞬间全变了。
马君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说:“别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将我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交给你,是看在你还颇为诚恳,又说他们两人曾有过一段情的份上,才答应你来牵这条线的。这下闹出双胞,我看你怎么收拾残局。别忘了,我好处也给了你不少,为了我女儿,什么钱我都花了,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
黎毓盏看着他两道流氓般的利眸,吓得瑟缩在桌角说:“这姻缘本来就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我觉得顺其自然比较重要。大不了,我把你给我的全退还给你,这下总可以了吧!”
“哼!我嫁女儿的消息都放出去了,你才跟我说这种风凉话,当初极力推荐你侄子的人是你,现在又跟我说什么狗屁缘分!你别忘了,我马君山在地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管他们的想法如何,这脸我是丢不起的,叫那姓黎的臭小子自己看着办!”马君山不理会事情的演变已到白热化的阶段,硬是要整个大逆转过来,看来,黎毓盏这下里外不是人了。
“那我媒人钱退还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她决定还是跟马君山撇清关系。
“那可以啊!一百万拿来。”
黎毓盏两眼一张,差点呛到呼吸管。“我才拿你三十万,你跟我要一百万?土匪啊!”
“我就是土匪你拿我怎样?这里面包括了利息钱和遮羞费,你若不交钱不拉合他们两人,我就去法院告你诈欺!你等着收法院的通知书吧!”马君山一撂下话,便将皮椅往后一转,不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
黎毓盏陷入空前的痛苦,这下非得对不起◇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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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黎毓盏与马君山谈话的好段时间,黛娜已风尘仆仆地带着一大堆鉴识人员到山上去查验果园的合格情况。她虽然自导自演着这出戏,但由于家中关键性的那双鞋子遭窃,她深怕是◇亭他们搞的鬼,因此也格外谨慎。
“待会儿她来的时候要保持沉稳些,她自己作了亏心事,不敢太过于造次。如果她有点良心,我想她会给彼此台阶下的。”守在“橙烟轩”外等着马黛娜的◇亭及采漪,正慎重地苦思要如何面对黛娜。
“我一定会沉住气看她玩什么花样,为了这座果园,也为了你,还有……我们的将来。”欲语还休的神采,带有一些少女该有的羞怯。◇亭牵住她的手,紧紧相系相依。
两人相视一笑,对于这接踵而来的挑战,仿佛变得不那么在意了。
“好像已经来了!”◇亭用手遮着眉心,遥见几百尺外的风沙滚滚。他十分的笃定,是黛娜带着农业局的人员前来了。
不出五分钟,黛娜先行下了车,今天的她,除了一贯冷艳的态势外,还多了一些惶然的眼神,是否她也在怀疑◇亭他们手中拥有不利她的证据?不过,她强迫自己要镇静,以免自己砸了自己的台子。
“你是要我们再检查一次,还是乖乖的自己承认,开单子告发的话,是罪加一等喔!”黛娜走向两人中间,纤长的手臂交叉着,与两人的四目冷冷相对。
“你好会演戏,要是你到好莱坞一定能拿奥斯卡金像奖。”新仇加上旧恨,采漪反唇相讥先激激她。
“你是不是不爽找碴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是你怂恿他来排斥我的,你的最终目标是这个果园对不对?怕我也来分一杯羹,所以你才想出了这个离间计,我没说错吧!”她睨着狐媚的凤眼瞟向她,并对身后的两名官员说:“黄课长、蔡主任,一切都麻烦你们了,仔细查清楚,这果园一定不符合环保标准。”
“笑死人了,这果园是我爸爸买下来的,我干么还要抢过来,你脑子秀逗了,说这种鬼话谁相信你啊!”采漪发现黛娜也满没大脑的,编这种推理小说的剧情也要有点逻辑。黛娜丢了一张由李振岗所签定的协议书。“你自己看吧!别说我们大家大户只会欺负人。”
采漪接过一看,白纸黑字上确实是李振岗的签名。
自即日起,“橙烟轩”所有水果的出货批价,全由马记果菜运锁公司直营。由于桔子的产地价格严重下滑,故由所生产的加州香吉士以衡价做抵押。若桔子的价格供需在短期间内无法回稳,一年内需无异议全面改种香吉士以因应市场需求。特立此据,各存甲乙式一联,由双方保管,届时,若有疑问,以台北市第一高等法院审理。
立据人李振岗
采漪看了这张薄张,几乎无法立即接受这项震撼。她爸爸怎会签下这种协议书,难道桔子的销售量不佳在赔钱吗?不可能啊!满园子的果实又大又多汁,怎可能用香吉士来制价?
“你做假,这张纸上的协议全是狗屁不通的文字,我才不会中了你的计。”采漪正要撕毁这张影印的文件,却被◇亭抽去看。
◇亭看完了内容,以一种再陌生不过的眼神看着采漪。那无声的抗议像是凛凛的雪风刮过她的脸。
“◇亭哥,我爸爸这么做我一点都不知情,你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要你放弃栽种桔子而改种香吉士!前些日子我也很努力在替你找出桔子的病变原因,你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抹煞我的一切吧!”采漪不料黛娜会使出这招杀手锏,急忙向◇亭解释。
◇亭刚刚一时反应所板起的脸孔立刻又温柔下来,他对采漪说:“我并没有怪你,只是我不明了,为什么你父亲事前不知会我一声,是不是他心里早就认为种桔子没有利润,所以才需要种一半的香吉士来打平收支?”
“哼!我就说嘛,要不是利字当头,你为什么要死心塌地对他百般殷勤,还不是你老爸布的一颗棋子?为的就是要把他的势力整个赶出去,好全面来改种香吉士,狠狠的捞一票。照这样推断,在桔子上头使用过量的农药也不足为奇了,这根本就是大水冲垮龙王庙,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了。”黛娜此番前来要不是准备妥当,她敢这样信誓旦旦,说得头头是道吗?
“你睁眼说瞎话,我看要是不拿出你泯灭人心的犯罪证据,你永远都有辩不完的谎言。”采漪正要拿出那双鞋子之时,◇亭突然扼住她的手腕。
“不用了,马黛娜,我承认桔子在农药上的用量是过头了。既然桔子在市场的反应这么差,我也不好再连累李先生,这种赔钱的生意是做不长久的。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这片土地上再也不会种植任何一株桔树。但是,有件事我还是要警告你,缺德事还是要少做一些,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的话,就拿钱将‘橙烟轩”的土地恢复旧观,我用这跟你交换行不行?”◇亭像死了心似的说着些浑话,听得采漪一头雾水,这跟之前两人约好,炮口一致向外的话大相径庭。
“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干么要知道什么良知不良知的,不过,看在你姑姑常在我们面前说你如何优秀的情况下,我是可以帮你这个忙。先说好,我是可怜你的遭遇才伸出援手的,你可别会错意了。”黛娜颐指气使地抬着下巴,显然的,这回的对垒,她是占了上风。
“马小姐,这果园受损的情形和含药量的成分应该可以挽救得回来,只是桔树的感染量比较多,除了全部连根拔除焚毁,没有别的方法了。”蔡主任笔录了一些结果,交给黛娜过目。
“黎先生,这位农业局的蔡先生说必须要锯断所有的桔树,不是我指使他们要执意妄为,你自己都听到了。”
“你说锯就锯,有没有问问我们的意见,做官了不起啊!还不是当政府的跑腿!先等公文下来再说,否则,你们要是敢动园里的一片叶子,我李采漪一定上法院告你们渎职!”采漪实在不懂◇亭为何要让黛娜为所欲为,还不拿出那双鞋子来反将她一军,让她也尝尝着急的滋味。
“不用了,你们明天就来锯树吧!既然不合农业局的标准,一切都依法办理好了。”◇亭说得有气无力,仿佛早已将黛娜之前加诸在他身上的愤怒全抹平了,不留任何皱折。“那我明早就派人过来了,你别太难过,这我会跟政府申请补助款,不会让你血本无归的。”她说完便坐上了车子,洋洋得意地离开。
采漪作梦也料想不到黛娜会出这么一招,她一直以为让她看了鞋子,就能马上突破心防,老老实实向两人道歉,哪里知道她出的这招更狠,竟是拿出让他们变得彼此不信任的离间方式。
“◇亭哥……”
“别说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好累,想早点回去休息了。”◇亭淡淡地抛下一语,也不理会采漪脸上的表情是忧是急,两手往裤袋一插,萧飒落寞的独自离开了。
没想到,他辛辛苦苦的灌溉耕耘,换来的竟是李振岗勉强用香吉士的盈余来弥补他的盈亏,这有何成就可言?他的桔子早在这社会的洪流中被淹没,早被这时代所淘汰了。
寒风正一波波发出不鸣的声音,似乎在替他喊出一声声同情的不舍与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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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太过分了,为何出了这种大纰漏,你连吭都不吭一声,现在造成◇亭对我们有多大的成见你晓不晓得?”采漪的矛头当然先指向李振岗,这使她和◇亭之间的感情在无形中急速降温了。
李振岗先是一阵震惊,而后才有齿难启的说:“你要我如何说出实话?你们之间的厄运已经够多了。先是他的前妻去世,接着是果园被毁,再来又是‘嘟嘟’不幸罹难,你要我怎么说,又该从何说呢?”
“可是你这样瞒着他,到头来被揭穿也是让他一样难堪,何况又是被马黛娜当着大家面前说破,他的自尊全没了!”采漪听不进去李振岗任何一句话。总而言之,伤害已成事实了。
“你不要谈恋爱冲昏了头,不分青红皂白的话你也说得振振有词。难道要我当着你的面说他种的桔子一点市场价值都没有吗?这个商场是很现实的,走不进主流市场说什么没用。”李振岗不得不敲醒她的梦境,理想和现实是不同的,他一直不想让他们知道,也是心疼他们屡逢不如意的事,这样也错了吗?
“我不被爱情冲昏头,你今天也不会有一个改头换面的女儿!从小你就不在我身边,还好有‘嘟嘟’陪着我。现在‘嘟嘟’不在了,你又要让◇亭哥受这种打击!你敢说我今天会懂得如何体谅人,不再跋扈娇蛮不是他的功劳吗?而你又做了什么,只不过还是汲汲营营在你的事业上。除了换个场地之外,和在外国有什么不同?”
“爸爸知道亏欠你很多,我也尽量在弥补我对你的关爱。要不是看在◇亭他对你一往情深的爱感动了爸爸,你想,我会让他冒险去从事经济价值比较微弱的农产品吗?这地是我的,我爱种什么就种什么;可是,采漪,爸爸也爱你呀!我也盼望有一天能看见我宝贝女儿披上婚纱,而且拥有一生幸福的爱,我才能无牵无挂。我早就想让◇亭娶你,要不是看在海若刚去世没多久,怕你干爹触景伤情,怕◇亭被人家说闲话,我早就……女儿,爸爸无时无刻都在操心你的未来,你该懂的。”李振岗不禁老泪纵横。他也知道女大不中留,但他真的想为女儿设想,却没有顾及到,小女孩长大,心都向着男朋友的,怎么说也不如爱人来得有分量了。从没有看见李振岗哭的采漪,在静寂半晌后,也能体会到李振岗的用心良苦;尤其不经意瞥见爸爸双鬓灰稀的发色,她顿时明白,不止是◇亭,爸爸也默默在替她做了设想,只不过这阵子将心力全放在◇亭身上,反而疏忽了爸爸。
“爸!你要帮帮◇亭哥,我真的不想看他那样。刚才是我一时心急得罪了你,你不能生气,如果连你也生气,就没人要理我了,我……我向你说对……对不起嘛!不要再生采漪的气了……”采漪靠在李振岗的肩头啜泣,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要长大,烦恼变得好多好多。她渐渐了解海若为何要时时刻刻将桔色的光芒放在心里,原来是人生太灰色了,要不活在桔色的世界里,一生哪有快乐可言。
“好,我会帮◇亭的。如果他愿意离开这伤心地,跟我们回台北,我可以让他在我们的公司发展,爸爸一定会好好栽培他,你说这样好吗——他关爱的顺着采漪的发,享受温暖的亲情。
“好,我们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了,他会想起海若姐,我会想起‘嘟嘟’,这里是我们伤心回忆之地,我们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干爹、韩叔,我们都一起走。”采漪觉得好无助,一心想逃避这触景伤情的地方。
“好,好,我将‘橙烟轩”的业务告一段落我们就走。从此以后,爸爸会一直陪着你,不再赚钱了。再多的钱也比不上跟我贴心的女儿多相处来得重要。”
采漪紧紧拥着爸爸,第一次发觉,爸爸的肩膀竟是这样的温暖……
☆☆☆
“◇亭哥哥,我帮你煮了一些小鱼稀饭,你多少吃一点好不好——采漪站在◇亭的旧家前,提了一锅热呼呼的稀饭来给他。
◇亭将门一开,泛红的双眼看起来一夜没有好睡的样子。“你拿回去吧!我不饿。”
“看你气色都差了,还不吃点东西。是不是你嫌我煮的不好吃?”采漪漾开了笑,她希望能抓回以往信心十足的他。
◇亭不想扫她的兴,伸手将小锅接下。“谢谢你,我会吃的。”
会吃?只怕搁到凉了他也不会碰它一下。采漪心想。
“你别这样嘛!这又不是你的失败。市场不需要,是他们没有眼光,又不是你种出来的水果不能吃,何必老这样自己闷在屋里,这样子身体搞坏了反而划不来。”采漪仿佛成了张老师,说起道理来有条不紊。
她见他低着头,默默没有答话,声音聚降了不少。“还在怪我爸爸呀!”
◇亭轻晃了一下脑袋爪。“先进来再说吧!外面风大。”
两人进了暖暖的小窝,桔色如火炬般明亮,让采漪一下子有种接近壁炉烤火的感觉。
“还是桔色来得讨人欢喜,不用电暖炉,脸蛋就热烘烘的。”采漪亮出了洁齐的白牙,深吸了室内薰暖的空气。
“是吗?”◇亭突然将手掌贴近采漪的粉苹色小脸,汲取她的热源。
“◇亭哥,你的手好冰喔!”采漪红润的肤色一下子被印白了几道指痕,这下她才发觉,◇亭的手指像僵掉的枯枝,没有任何血纹。
“我想回乡下的学校去教书,度过这平凡的一生。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像是深思熟虑了许久,眼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你要回去教书?”采漪愣了数秒,睫毛不自觉的歙扇了两下。
“嗯!现在乡下很缺老师,我想回去服务应该没有问题。闲来无事的话,可以种种几株苹果树当作休闲,我想人生这样就已足矣。”◇亭说话的口气像极了退伍的老兵,一点年轻人的斗志都没有。
“种苹果树?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喜欢苹果树。你不会喜欢苹果树的,你只是在逃避,你只是不肯接受你的努力付诸东流的事实。”采漪将他的手自脸上取下,不停用双手搓暖他。
“人的一生不只有努力就会成功,还要靠运气。现在我生不逢时,时运不济,也许老天根本就不给我成功的机会。你说,我还要浪费多少时间来赌。”◇亭松开手,一人颓靡地埋进沙发之中。
“不会的,你会成功的,我们可以办很多促销的活动。我可以去求我同学,她哥哥是在电视台工作的,我们可以让他来帮我们做宣传。我想只要知名度一打开,你的成功就不远了。”采漪坐进沙发里,兴高采烈地帮◇亭规划起未来的蓝图。
“采漪,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这事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算数的,那要花费多少的人情与金钱的压力?我已经欠你父亲很多了,这些债我不知道要背多久才能够卸下。如果再有一次的失误或是策略有了偏失,那我这辈子还这些债就还不完了。”◇亭又压住紧绷的额际,他脑子里仿佛有千百个弹簧周而复始的在弹跳,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可是你还年轻,可以多做尝试;而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算你身上只剩下最后一毛钱,我也不会离你而去的!”采漪扑进◇亭的怀中,这个打击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大了,为何上天要让他的恶梦醒了又袭来,永远挥之不去。
◇亭捧起采漪晶泪涟涟的脸,他明白她是不会离开他的,就像月亮永远需要太阳的光才能璀璨明亮,而这个太阳自己本身也不能熄灭的。
“采漪,在我这条孤独崎岖的路上,你不畏艰辛地陪我一直走下去,我很感激。但我能给你的实在有限,说不定我这一生只能给你饱暖,而无法供应你富贵的生活,你不会怪我吗?”他拨开黏在她眼帘前的发丝,瞧进她湛蓝的澄眸。
“你已经给了我饱暖的双肩,我还有什么奢求呢?◇亭哥,只要你能再次振作,采漪发誓永不离开你身边!”
两人同时笑了出来,冬季的阴沉光线中,浮着两张粲粲然的笑靥,那是充满希望与爱的结合。
一丝冬阳斜照进斗室,筛了一室的桔亮,反射到两个人的脸上是布满春晖朝阳的焰红之色。采漪相信,他一定能再展雄风,跟以前的◇亭哥哥一样有活力的。
看着◇亭将稀饭一口口咽进肚里去,采漪支着下巴边看边笑。能见他吃饭吃得这么可爱也开心。一直到锅底见天,她才心满意足地问了一句:“好吃吗?韩叔教我煮一次我就会了。”
◇亭抚了抚微胀的肚子说:“不好吃能吃得这么干净吗?”
“那下次我再学新的点心,你还是要捧场喔!”采漪将锅子筷子收一收,站起来对◇亭说:“我先回去了,我会将我们两人的想法跟我老爸及干爹说,我想,应该是很好解决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天无绝人之路嘛!想那么多会秃头的。”
“那好,我会听你的,是你给我再生的希望,我会再尝试一遍看看的。”◇亭有了采漪的鼓励,稍稍捉回了一些消沉落寞的神志。
“那我走了,晚上我再打电话给你。说不定晚餐时,我们就能想出一个方针,实践我们的梦想。”采漪提起了锅子,◇亭送她出了大门。
“骑车小心一点,我会乖乖在家等你电话的。”他偎近她脸颊侧边,为她留下一记芳印。
“不要再胡思乱想,小心我会打你屁股喔!”发动了引擎,◇亭体贴的为她将安全帽的帽带扣好,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待采漪的身子消失在一棵榕树后头时,◇亭才慢慢踱回房里去。
就在这一瞬间,榕树后头忽然闪出一道人影,抄小路劫到采漪的摩托车面前;而采漪竟也停下车,眉心频皱的看着眼前与她说话的女人。
她听完了女人的谈话,竟将摩托车牵到路边停下,与她一同上了另外一辆车子。行踪之诡异,让旁人只凭唇语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要往哪边去呢?没到目的地,似乎真相永远是团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