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是女人,女人心细如绞丝,性情刁蛮,亲近她则不恭敬,远离她则怨恨,没有了她寂寞有了她则烦恼。若是言语失和开罪了她,她定会哭天喊地怨恨咒骂,后患无穷无尽。此为女人小性儿。
另一种是自然就是男人。男人算计起来比起女人更是厉害。有了冤仇定会寻个蛛丝马迹将你全身上下反复的找寻短处。一朝拿捏住了你的错,就变本加厉的斩尽杀绝,不留一点退路。此为男人小气。
庄简有幸两样撞见。
一日间都遇全了。
东宫勤勉殿当差的大太监王子昌暗暗好奇,东宫太子行事严厉,一丝不苟。但为人也是肃然自重,识大体顾大局通的人情世故。虽然后宫皇子众多,但是只有刘玉能得皇上皇后的器重和欢心。
但是不知是怎么回事?太子刘玉今日一见到太子太傅周维庄,不知怎么就失掉了稳重方寸,完全没有了平时从容不迫,庄重开朗的模样,他瞧见太子对镜反复的整理仪容,王子昌心想,能让太子如此正礼以待的人自然更不同反响了。
庄简第二日给太子上课就尝到了男人的小气。和女人的小性。他一进门来给太子行大礼。太子硬生生的受了,然后还了一揖后就翻开书听他授课了。不知怎么回事?太子却是忘记叫周维庄平身赐座了。这庄简也自老实,也忘了爬起来授课传业解惑,就那么跪在地上把中庸连讲了两个时辰。
太子听得认真,用手托腮,也不打断他的话,直直听下去。不住的点头说上两句:“瞻彼淇澳,绿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原来做学问的态度的确是像加工骨器一样,需要不断切磋的,而自我修炼的精神也像打磨美玉一样,要反复琢磨的。”
庄简心中微惊,刘玉聪慧,学文做事往往能一语中的切中要害。这人做事有独特见解不盲从不胆怯。假以时日,在国家朝堂之中学习治国治世,必能成为开拓朝堂新风的一代明君。只是,他一定要过了居心不正这一关。
仁者多助,吝者寡助。
太子要当上皇上,还需要活得长久才行。
瞧着小子一身苛责手段,两袖凉薄做为,庄简心中想着我可是不看好他能长命百岁啊。
两个时辰须臾间过去了。庄简微一晃动身躯,跪麻的膝盖如同针刺一样,他痛的闷哼一声。太子的眼睛扫了他一眼,恍然说:“阿周太傅,你怎么跪在那里?”
庄简心骂你才看见我跪在这里阿。
刘玉一笑说:“周太傅,我们虽然是君臣,但是课堂之上你为师我为学生,不必要客气见外。”
他伸手拍拍身边的太师御椅,脸露一抹邪笑:“周先生,你也跪地近些么!干嘛那么生分?”
庄简被他呛得一撂倒地。这混蛋说来说去就是要整治他。不能明来那么就来阴的。
他恭恭敬敬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刘玉的眼前。两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然后他又礼貌周全的跪了下来,跪在刘玉的膝前。
死小子,你不要生分那就亲近亲近。
刘玉坐在椅子上,靠着月白色的锦缎靠枕。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用细如羊脂的手指在一旁侧桌上划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圈圈,面孔朝着跪在地上的庄简。人却懒懒得右手托腮,眼光看向窗边的蔡王孙在喂大鹦哥。
蔡王孙一回头正好看见了他,刘玉斜勾着眼波一笑,真的是唇红齿白风月无边。古人常说明眸皓齿眉黛鬓绿,笑若初阳,熠熠霞飞。便是如此飞扬顾盼的冶艳风情吧。
笑者无意,看者动心。
庄简瞧了他的笑容虽是他敛住心神,也不由得心中一荡。只觉得一片灵魂儿跟着刘玉的眼波一般,“嗖”的一声飞去了,半晌在空中飘飘荡荡都落不下地来了。
若是平时,遇到如此绝色,庄简死也要多看几眼,上前勾搭勾搭。
他这人性格不错脾气也好,学问可以唬人而且机灵活泼,嘴巴蜜糖一般儿化人心肺。外貌可称中人之姿,也算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
但是人无完人金无赤金。庄简平生最大的缺陷便是这好男风的癖好了。连他爹庄近痛打了他多年都未能打改过来。更何况庄府祸变之后缺失了管教,在色之一途上,庄简更是放浪形骸无有拘束,越走越远了。
色之一字难离易惑。好在庄简风流却不下流,多情却不褴情。他有的是攀花惑人的本领和手段,为人大方散金如土,识相会做人,自然就成为眠花卧柳的侠士,风月场上的英雄了。
只是,只是这当朝太子,未来国君,他庄简怎能下得去手啊。
呜呼。太不道义了。
王子昌在室角燃上熏香,心中暗暗称奇:“这周维庄果然是有学问的。都三个时辰了还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书无才尽语无词穷之样。就是人有些呆呆傻傻好生奇怪,眼睛犹疑不定,脸上时而欢喜时而沮丧,还不住的咽口水。这大贤人龙鳞凤翎,果然不是一般凡人常态阿!”
庄简跪在太子膝前,鼻中嗅到的全是熏香阵阵,直熏得他头脑发昏汗水直冒。眼前,刘玉看鸟看得入神,仰着脸儿,玉葱般的手指在自个下颌上微微摩挲。
季节已近微暑,他一段衣袖垂下手腕褪到臂肘间了,庄简的眼睛便直直看了进去。
如同神差鬼使一般,庄简伸出手去,就握住了刘玉的手腕。
真是软玉温香满手锦绣啊,他微微用力一捏,手腕间指尖流香,温润腻腻的滑不留手。男子手腕纤巧却不见骨,肢体硕长却不僵硬,柔韧适度,手感真是绝好。
庄简口中谗水一下子溢出了嘴巴。
突然,刘玉感觉异样,他猛地回头脸色陡然变了。他脸沉色厉,脱口喝道:“你!你干什么?”
庄简目瞪口呆。手一霎间握住刘玉的手,全身都僵住了!
蔡王孙一脚踢在庄简身上,大喝道:“周维庄,你敢对太子无礼?!”
这时候背后,突然自空中有一股子热淋淋的东西就凌空泼到了庄简的头上。庄简手疾眼快,伸手推开刘玉和蔡王孙,原来却是王子昌端了曹后赏赐的甜羹,给三人端了过来。他被这二人一吓,吃了一惊。脚下被庄简跪地的腿绊了一绊,于是将手中端着的御赐汤盅整个泼到了空中。幸好庄简及时拉开刘玉,并挡了一挡,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庄简大叫了一声,脑子里嗡然轰鸣眼前一黑,他竟尔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自小他就是这样。
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紧急难题场面时,就装晕装死躲避过去。这法子一般是屡试不爽。即争取了时间,又博取了同情,虽然好久不用了今日再试,应当还很顺手。
刘玉怒目瞧着王子昌,站起身来,劈面给了他一记耳光。
王子昌双膝跪倒,“臣知罪。”他自己抬手来自己掌嘴。
蔡王孙开口欲说话,太子刘玉突然走前两步,抬脚就狠狠踢在庄简头上。这次倒好,庄简一声未出,真的被他踢晕了。瞧见庄简四肢松懈软瘫在地上,太子怒气犹自未出,他抬脚恶狠狠的又当胸踩踏去。蔡王孙看他连踢带喘,生怕他又把庄简踢得醒过来,忙伸手拉他走过一旁。
“太子息怒。下次再用还魂香诱他上钩,判他个死罪!”
刘玉大怒:“周维庄又不是蠢材!上过一次当还犯同样的错!”他心想下次刀架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再伸手摸他了。想到这里,刘玉忙用袖子用力擦擦手腕,他本来就忍了委屈,又想到庄简贼眉鼠眼的猥琐相,竟然捏了又捏摸了又摸,口水都滴到他袍子上了,真真恶心死了。
他心中越发生气了。这下三滥如此好男色,竟然还叫大贤人。
这一国的人都瞎了狗眼了。
蔡王孙见他面色惨白,知他气的不轻,小声道:“我去叫人送到大理寺卿罗敖生那里,想法治他个罪。”
刘玉立时沉住了气,脸色和悦了下来。他虽怒却思路清亮。”不用,这个狗奴才不碍大局。我慢慢拾捣他。哼哼,我倒要看看他跟我耍赖到几时。那个大理寺的罗敖生,暂且莫要惊扰了他,等我慢慢把他看得通透了就可以圈网收线了。”
时候不长庄简就苏醒过来了。他被送到东宫偏殿休息。王子昌见他醒来忙上前道谢。多谢周大人挡住了热羹,不然杀了他也抵不住其罪过。
庄简看他脸上红肿,心中暗叹,自古伴君如伴虎。
他又低头看了自己的手。香气似在萦绕。太子虎狼之性,仙佛之表。魅惑之力连庄简这等阅人无数的老手都把持不定。
他心中暗想,这人为达目的什么阴损招式都使得出来。他也不怕折寿?
真是国之将亡妖孽尽出。
***
人与人的缘分一说真是绝妙。
太子刘玉原本是个心细薄情的人,一般喜怒不上脸,做事既有分寸又有计量,话不多能定乾坤,声不高可震朝纲。
却偏偏不知是怎地?只要瞧见了周维庄(也即是庄简),就一股子无名妄火窜出来烧到了顶门。他心里带了股气儿说话办事,自然蒙蔽了眼睛原本能瞧出的破绽也视而不见,不能以己之长克敌之短。自身优势反倒是不显了出来。
但是他秉性聪敏,立时就发觉了自身钻进了牛角尖,马上改变了策略方式。
他的优势就是他乃当朝储君,未来国主。
而周维庄为朝廷名官,钦点大臣。当朝禁国公、太史令、兼太子太傅。若不是犯了谋逆叛国欺君重罪,经大理寺堂审,由皇上御笔勾批,一般些许小事无法治罪要他的名的。
好在世上还有一般手段,叫做吹毛求疵的。
于是,蔡小王爷和太子整日瞪大了眼睛,找寻庄简的不是。庄简大错没有小错不断。太子自持身份,也不苛责,只是用眼睛瞧了瞧他的靴子,说了三个字:“好多尘。”
庄简只好跪在地上一天,把他的靴子反复擦洗到成一缕烂布了。
蔡王孙说话就不中听得多了:“周太傅,你的官袍和中衣都没有换过呢,昨晚又去了哪个相好的男人那里睡了,快活的连家都忘了回?”
太子正经,听到蔡王孙说得淫秽不齿,面色立时沉下来:“想必也未洗漱?”
蔡王孙立刻命人把庄简丢入御花园的景阳荷塘里,又命人取来脂麻叶、虞樱桃芭蕉胰子、苏合油等物放在池塘边,请他随意取用。
满池荷花莲大如盖,高一丈有余,因荷叶夜舒昼卷,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名为夜舒荷。一时间微风荡漾,满池荷花撞开莲蓬,红莲绿萍蜻蜓萦飞,佳色美及兰幽。碧水通澈,庄简站在水中苦笑不得,一条条红绸鲤鱼围着庄简游来游去。
太子坐在荷花池旁石亭花栏杆上,看此情景脸露微笑。
偏偏蔡王孙还诗兴大发,击节吟出两句顺口溜:“小荷露出水面,鱼儿围住太傅。”
太子奇怪,问:“那是为何缘故?”
王子昌脱口而出:“鱼饿了想吃乎?”
哗……
庄简抓住仗高的荷叶茎,以免摔倒在水里了。
一群奸人啊。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屈尊低头。
庄简每日里跪地授课,(此为第一日上课之惯例也。)
顺便在勤勉殿擦地抹桌,(这是后加上的御塾堂外待遇。)
有时还能在东宫吃些太子赐的残渣剩饭。(起因太子午膳,百余道名菜,牡鸡抱蛋、芒饧斩蛇、鹿牛肝炙、金枝玉叶、琼林雅集、凤尾子雪、金蹼仙裙、禧贝河豚端上桌来,蔡王孙给庄简的小碟里夹了一小点,太子突然投箸斥道,周太傅名家贤人,琴棋书画诗酒花即食饮饱,竟然拿这些俗物给他吃,你当真废物!蔡王孙垂头称是。恭恭敬敬的令人在盘子中装上棋子和琴弦奉了上来。于是庄简就在酒醇肉香中,拨弄着那些玩意儿,望琴止饿了。)
还需带着太子的御狗“小皇门”出门遛狗,(太子有条爱犬,取名小皇门。宫内的大太监黄门官们一个个极为郁闷,但是无人敢提。庄简偷偷给它取了绰号“小皇狼”。这狗与主人极为相似,从不大喊大叫虚张声势。每日躲在门后偷窥,外人一旦走过,悄无声息的缀了上去,冷不防咬人腿肚子一口。咬过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贵妃大臣宫女太监无数,从无失口。不知为何,此狗喜爱庄简。自从第一次失口没咬到庄简,反被庄简一脚踹入花丛中后,就变得一幅贱像每日见了庄简都腻腻挨挨,撒欢打滚。王子昌惊奇。太子冷冷道:“同类之间自然惺惺相惜,不足为奇。小皇门既然喜爱周太傅,周太傅就多亲近亲近吧。”)
晚上庄简也早早就睡再不敢出门鬼混猎艳。(想那太子都肯屈尊用美人计坏他性命,庄简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会怎样令他和周拂一样魂归西天。虽说男人身上死作鬼也风流。但是真要是做了鬼,再想风流千难万难。庄简独自睡觉虽然孤寒但是安全。)
若不是刘玉厌恶他貌丑品劣,邋遢不洁净,估计连给太子铺床叠被、提鞋搓背地一等奴役杂活都一并交给他干了。(不知怎么,一想到刘玉的花容月貌,庄简身上热气和寒气同时上涌,想扑与想逃同时进行,欲念与生念同时升腾。)
以上种种……
君为天臣为地。
心上面加把刀。
忍得忍,不能忍还得忍。
庄简想,现在逃是难,不逃更难,求生难,求死也难啊。
不仗势欺人的人都是傻蛋。
刘玉不傻,还精明过人。
庄简这个太傅做的是可谓有声有色,风生水起。
太子对他的“宠信”路人皆知。
每日里都需得看到周太傅才能寝食得安。
每日里都需得听到周太傅的话才能长进。
太子下功夫做出两篇文章满篇锦绣词,又在奉帝曹后面前大赞周维庄为师有道,皇上皇后自然欢喜。种种嘉奖赏赐都发表下来,满朝文武见了太子新宠禁国公周维庄,无不顶红攀贵,攀亲的送礼的走门路的充斥肖中书令府。
那管他背后是不是跪在太子脚下喝洗脚水啊。
太子盘算妥当,你周维庄想要跑我撑着你飞,将你往云里天上捧,瞧瞧你这一朝得势的叫化子能有多大造化,能飞几重仙宫?然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将你从云端上压进土里,活生生的玩死你。
周维庄啊周维庄,我倒要瞧瞧你能否比得上圣贤无过?
庄简心中暗自叫苦,若是这般较真下去,走水湿鞋。太子这无事还惯于生事的人哪会叫他全身而退?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他眼下虎背难下,他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稻草荆棘了!
早知今日当初让他一让又何妨阿?
若是平等,我自不怕他。
帝王家,可否与你谈公允?
庄简心叹,抽身为上,“庄简“这名字无福已死于火场之下,“周维庄“贤人清誉岂容儿戏践踏,太对不起昔日同窗之谊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
***
机会自然常有,只看你是否能够把握其中玄机巧妙。
这日黄昏,初夏炎炎,庄简带了小黄狼去禁宫御花园中溜达。小黄狼驱赶着御苑中的珍禽异兽,踏遍了仙枝奇葩,如同劫匪入羊群一般横冲直撞。偏偏的,偶遇路过的太妃大太监们,个个鼓掌娇嗔,好英姿飒爽的小皇门。
庄简憋闷,真真打狗看主人。太子刘玉霸气震悍朝纲,连他的狗狗也同样豪放趾气高昂。
景阳荷塘旁边有假石景山,连着曲廊亭阁,曲径通幽,奇石嶙峋。庄简坐在假山石上,打发了侍卫和太监们散去休息后。小黄狼也自去山洞里阴凉处玩耍。
突然,庄简听到了一阵阵淅淅嗦嗦地声音。这声音好生耳熟。他立刻站起来往东边走了两步,探头向下张望去。下方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清凉石窟。一瞬间庄简伸袖捂住了嘴巴,原来他径自看到两人却在假山石窟中行那云雨之事。
真是倒霉!
庄简皱眉。皇宫宫院深似海。除了皇帝,太子等少数成年男子之外和太监。其余全是数以千计的妙龄女子,旷女妇怨颇深。而且即使是太子成年之后移居东宫勤勉殿,皇宫中可出入的男子除了临时奉旨的议事大臣,皇亲之外,可能出入的男子屈指可数。这是,哪个胆大的狂徒闯入紫金宫,勾引宫人淫秽宫廷。
他定睛一看,却发现只是两个宫婢竟然在做那虚皇假凤的勾当。禁城之中宫娥侍女数以千计,得见皇恩雨露垂幸的渺渺几人,剩下的大多数女子只能熬度青春。于是,宫帷之间宫女与太监,女女之间,或与侍卫大臣私通的丑事污秽勾当,司空见惯。
庄简性格风流,对这事只觉得人性所需,也没有正人君子那么大防若敌。他不欲多管闲事转身就走。谁知,太子的御狗“小皇门”却是狗眼中不揉沙砾,比他正直的多。小皇门从高处一跃而下,一下子跳到了两人身上。
那两个宫娥正在呼喘纠缠之际,突然从天而降跳下来个大狼狗,直把两人吓得妈呀乱叫抱头鼠窜。其中一人抢过衣服披在身上,她慌不择路,正冲到庄简面前,两人恰恰打了个对面。
那女子面红发乌,长相却是不俗。庄简微微一愣,那女子绕过他跑掉了。另一旁,小皇狼已经叼着一截撕扯下来的红裙裾,跑回到了庄简的面前,
庄简伸手接过了红裙裾,一手抓头,喃喃自语:“真乃奇哉怪哉。”
突然,有一个侍卫跑过来传令:“周太傅,皇上今晚清源宫庆仙丹出炉,令大臣后妃们都去观礼。太子令太傅一同前往。”
庄简忙忙把裙裾塞进怀里,就下山去了。
***
汉时。奉帝崇尚道教。好仙佛,求长生不老密药。朝中谗臣投其所好,纷纷寻访异人真士,献于皇上,日日伴驾研修那成仙之术,炼丹之法。
其中,有一个叫徐淳的方士,为其中翘楚。据称他五岁知字,十岁知经书大意,此后精通经、史、天文、地理和阴阳五行学说,尤好道家修炼术。处处访遍名山圣地潜心修炼,不求闻达。自创了“明净”道派,被誉为济世真君。传言一年地方瘟疫流行,徐淳用秘方救治除病,求医者者日以千计。世人称为活神仙。
奉帝拜其为国师,在禁城一角专建一座“清源宫”,募集徐淳信徒无数,每日每夜里拜道炼丹,求那长生不老之术。
国君慕道,一国的王公富人都具跟风,豪门贵族都豢养有炼丹师,炼制丹药供自己服用,以求长生。但是因为丹药火毒过大,往往吃得全身溃烂甚至重病而死,由此也不知悔改。很多豪门贵族由于服用丹药身体皮肤破损,需得穿的破破烂烂地去上朝,后来就引发了一阵攀比的风潮,豪门之间谁穿得最破烂反倒就证明了谁身份最为豪阔。
全国尚道,自然有人冒充行骗谋取功名财物。于是时常有不法道士欺世盗名,为非作歹。丹药吃死人命之事也时有发生。但是中原风气如此,趋之若骛之人还是熙熙攘攘。
奉帝此日正值月圆之夜,乃是徐天师为陛下所炼制长生丹药出炉之夜。奉帝召集了群臣和众嫔妃共聚清源宫。礼拜神仙真人,求得长生不死。这时,正值月满礼拜之夜,明月如银盘高悬,清源宫内,丹炉高烧置于丹房之内。道士们回木剑点信符,一片烟雾缭绕,轰隆作响嘈杂的声音。
太子刘玉带了庄简蔡王孙等人,立于曹皇后身侧。随同奉帝一同上拜三清,单等丹炉开火出丹,丹成升仙了。清源宫里人声鼎沸,百官宫人以及所带的随从仆役们黑压压的站了一庭院。
庄简素来不信这等乌烟瘴气的炼丹变仙之事。他想,若是人人都能吃丹药成仙,那这世上岂不是到处都是神仙了?也不怕人满为患啊。
他在人群中,略一张望。突然就看见了站在群臣中的一人。那人黑袍红带束身,双手负在身后。那人面容清窬,却不是罗敖生是谁?庄简上次看到罗敖生是在初入朝庭金殿之外。那时罗敖生单独一人,清瘦若柳,望之面红似霞,垂目于地,如柳随风柔绵有加,擦肩而过。
此时,罗敖生站立于群臣之间。黑色官袍加身,负了双手。他为大理寺卿,三公九卿之一,与丞相、太尉、御史都是独掌一方的大员。做的又是掌天下刑罚之政令和纠弹政式与百官贪奸之职。由此谓为百官畏惧权重森严。
他身后带了大理寺左右寺丞、监察御史、御史中丞、清吏司校事等寺下官员,赫然然众星辉月,绚绚如一月独挂天庭。竟是人借官威,官仗人势,威风凛凛神通浩浩。
此人旁边虽有一众彪捍武将之骠骑大将军、征西大将军张沧伶等人,但罗敖生神色淡定,色不变目不瞬,即使泰山崩前麋鹿兴左,也丝毫不败了如宏气势。一旁的文官众人偎他官威霸势,竟是无人敢与他大理寺的诸官同列。
庄简看他温雅如菊的样子心中暗暗警戒,哪一个才是大理寺卿的堂堂本色?!
突然,罗敖生隔了人群远远看见了庄简,他双手敛袖微微躬身。庄简正看他看得出神,一时间手忙脚乱欲图还礼。孰知太子刘玉回身瞪了他一眼。原来罗敖生遥拜却是对太子在施礼。庄简会错了意表错了表情,他的厚脸皮终于一红。
罗敖生终于看了太子身后的庄简一眼,他细长的丹凤眼微含光亮,在月色与灯火通明中,庄简被他看着就觉得一股酥麻的滋味涌上胸口,全身的血都由温到热到沸了。他脸上的五官立时歪斜走样,也不知是什么表情了。
罗敖生施礼完后,转头回去看向清源宫中央,却是没有再回头了。
庄简瞧着他一身黑袍领口微敞脖颈之处,肌肤白的透明若冰雪,身子绰约若处子。他看了又看,方才那分警惕之心早已丢到东海去了,他心里渐生轻佻,若是把他黑袍解了伸手进去,抱了那个轻如柳絮的身子在自己膝上把玩,不晓得是何等销魂的境界了?
他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回神过来却是刘玉正瞪着他,问:“你傻笑什么?”
庄简呆傻的抬起头,突然看着丹房前面的高台上天师徐淳正在烧符驱神将,傻傻的脱口而出:“啊啊,那是个男人!”
刘玉听他说话题不对路,明显心不在焉。勃然大怒:“你的脑袋里除了男人还想什么?!当真蠢材!”
道台之上轰然一声巨响,天师徐淳开坛作法。他在高台上念念有词画符念咒、扶乩降神、燃令符箓。高台下面设坛、摆供、焚香、化符、念咒、上章、诵经、赞颂,并配有烛灯和音乐吹奏程式。众道士围着徐淳,手拿铙钹、木鱼和其他法器,念着经文,奉帝带着百官众妃依次烧香叩拜,召请神灵,祈求仙丹炼成。
突然,丹房之中哄然作响,却是丹炉开裂,炉顶坍塌,众道大惊,跪地大叫:“天君真人发怒了,请皇上赏赐珍宝之物,以平息天君之怒。”
奉帝惶恐,回头望向右丞相:“秦爱卿,这可如何是好?”
右丞相忙请问徐淳天师,奉帝立刻令人往丹炉火中投放了金银铜物,但炉火却是青绿色,非为成炽白色。右丞相连连摇头,奉帝又令人取出了夜明珠和翠玉等物投掷火中,火势依旧不变颜色,无法炼就成丹的火候。
天师徐淳用刀滑破中指,挥洒着指血写成一道神符丹书,木剑取火点燃了它,向空中挥去,口中喝道:“疾!”这时一阵狂风刮过,将那火燃的符箓吹得直上浩浩夜空。燃尽的黑白灰烬零零散散飘与夜空中。
徐天师跪地请旨:“天君有令,需得皇上请出一件最为珍贵之器,上天才赐予长生不老之药。”
太子面露阴恻恻的笑。庄简瞧着天师做法,只觉得一派妖气鬼相,满嘴鬼话诳言。怎有如此奇怪妖孽。
奉帝大喜:“朕之最重之器,都可献于上苍,天师快快炼成神丹!”
徐淳道:“皇上最器重之物,乃是东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