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先生,小季下午还有一场手术……”
夫妻俩才走出凉亭外,余国年立即开口,他绝对没有恶意,跟刀的住院医生必须要提早到手术室做准备,如果晚到,会被主刀的医生责骂,除了吃饭,小季根本没多余的时间跟他去约会。
慕越停住脚步,缓缓转身。“你倒挺清楚的?
余国年深呼吸。“我们是哥儿们,我只是好意提醒。”
慕越嗤之以鼻,眯着眼,他没法忘记病房内的那一幕。(“哥儿们?余医生,你确定你是这种心思?”
余国年咬牙不说话,明白慕越所指何事,他反驳不了。
季昕元皱眉,不懂慕越为什么总要针对她的朋友?
“慕越,我下午的确要进开刀房,老余只是担心我如果晚到会被主治医生责骂,你为什么要事事针对他?”
慕越冰冷地看着妻子,眼底强烈的怒意有种被背叛的火气。“你替他说话,是在指责我没有他来得贴心吗?”
季昕元叹气,他们有最亲密的行为,却有着最陌生的距离,他们没谈过恋爱,没敞开心房聊过天,她不懂他古怪的脾气,不了解他的想法,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生气,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能吵架。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不用把话扭曲成这样,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单纯就只是提醒而已。”
她也火了,他会用冰冷的目光看她,难道她不会吗?!
这一群哥儿们当中,阿本年纪最长,他赶紧站出来缓颊。“没事的,慕先生,小季今天跟刀的医生是有名的龟毛,对住院医生都有媲美六法全书厚度的要求,我们身处同艘船上的哥儿们难免会替她紧张。小季,你就陪你老公去走一走,帮助消化,一点半前去手术室报到应该还来得及。”
季昕元的拗脾气被挑起来了。“我不要,我又还没吃饱,鸡翅也还没啃完,我不用去走路助消化!”
这群哥儿们很明白,小季一旦发火,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但劝还是要劝,如果因为他们的关系让新婚的小两口吵架,那他们就罪过了。
“好啦好啦,我们去买下十一世纪的鸡翅给你吃,十只够不够?你去陪陪你老公啦!”
“不想吃二十一世纪,肯德基也可以啦!”
“最差也有麦当劳好不好!”
一群哥儿们逗她开心,知道唯有她笑,事情才有转机。
季昕元的确被哥儿们耍宝的样子给逗乐了,但转身回头才发现,在她和哥儿们嬉闹间,慕越已经转身离开,仅留给她一抹紧绷僵硬的背影。
哥儿们面面相觑,唯有余国年低头不语。
季昕元怔着,幽幽叹了口气。
阿泰走向前,拍拍她的背。“大不了我买两人份,看你要二十一世纪、肯德基还是麦当劳,任君选择,我愿意花钱请吃炸鸡是天要下红雨的大事哦!”
季昕元没说话,只能苦苦一笑。
黄昏时,今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她走出医院,站在人行道上,望着天边橘红色的夕照,无论是因为下午那场手术或慕越的事,都让她疲惫不堪。
婆婆说“床头吵,床尾和”,慕越个性冷僻,但也有他温暖的一面。
她知道他的温暖,但无缘无故的火气却让她难以消受。
她是个直肠子的人,有话就一定会说清楚,要她去猜测对方的心思,比煮饭、炒菜都来得困难。
她实在不懂,慕越为什么对老余那么反感?她也曾问过老余——“你和慕越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老余沉默不解释,那个爱惹事的阿泰却笑到肚子痛。“啊,我知道啦,他们有“基情”,小季你夺人所爱啦!”
阿泰随便乱说话的后果,是不用等小季出拳打胸口,就被阿本和阿祥联手痛殴了一顿。
就像现在,她看到阿泰捂着胸口从对街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杯咖啡。
那副委屈的模样逗笑了季昕元。“痛啊?”
“是啊,阿本还真捉我去照片子咧!没良心的兄弟。”
“有气胸吗?我帮你补补?”
季昕元不忘戳一刀,惹得阿泰哇哇大叫。“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兄弟!”
“谁叫你乱说话。”
“就制造轻松的气氛啊。”
“谢谢啦,你不回家?”
“和同期的调整轮休,今天要上二十四小时。”
“哇呜。”
“你老公咧?”
季昕元左右看看,果然看到黑色BMWX6SRV由前方平稳地驶来。
阿泰也看见了。“嗯,不错,吵架不忘接老婆,有前途。”
“阿泰……”
“吼,别别别!”阿泰往旁边跨了两步。“你那口子是醋桶,不要跟我撒娇哦,我还想吃慕妈妈的午餐,不想被列入拒绝往来户。”
季昕元哀怨地瞪他。“吼,我是要你帮我问问,老余和慕越是怎么了?慕越对他特别反感。”
阿泰抓抓头,他不用问也知道,准是人家老公看穿老余爱慕小季的心意了,耶个男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被他随便一瞪,就好像被X光机扫过,全部透明。
“好啦好啦,我帮你问啦,你先去找你老公啦,好好安抚人家,一个有事业的男人,要照顾你,要负责早晚餐,要上下班接送,还要忍受你的坏脾气,真的很不简单耶。”
季昕元朝他赏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是卧底的间谍!”
“对啦对啦,我跟你家那口子有一腿总可以了吧!”
季昕元气得想补上一拳,突然,一辆无挂牌的黑色厢型车超过慕越的BMWX6SRV,往季昕元迎面疾驶而来。
季昕元还来不及尖叫,阿泰迅速丢了咖啡,往季昕元身上一扑,及时救了她,可右脚却被厢型车的保险杆狠狠地撞上,两人纷纷倒地,厢型车随即扬长而去。
旁边的路人惊呼尖叫。
季昕元全身发软,顾不得手掌被磨擦的刺痛,医生的本能促使她迅速冷静下来,她冲到阿泰身旁,按着他的脉搏,探测他的生命迹象,急急唤着。“阿泰,醒醒,报告状况!”
阿泰睁开眼,呼吸正常,心跳有点快,还有腿痛得半死,他顿觉好气又好笑。“还报告状况咧?真以为你在急诊室哦,你有职业病吗?我的右腿应该是粉碎性骨折,心跳有点快,季医生满意我的报告吗?”
慕越冲了过来,抱住他老婆。“你没事吧?”
刚才那一幕让他魂飞魄散。
要不是阿泰那一扑,昕元一定会被撞飞,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事,阿泰救了我。”她偎在慕越怀里,淌着泪,感谢老天还能让自己感受到他的温度。
慕越紧紧拥抱她,急切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和发上,直到她在自己怀里,他才知道在那生死一瞬间,如果失去了昕元,他还剩下什么?
“你没事就好。”
哎呀,现在是在演生离死别的小鸳鸯吗?
阿泰哇哇叫。“小季没事,我有事!我是骨科医生,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们,我腿断掉啦!别卿卿我我的,快叫人来帮忙!”
慕越看得很清楚,妻子的哥儿们将得到他满满的敬意。
他拍拍阿泰的肩膀,头一回对昕元的哥儿们温和地展露他如圣人般的美丽笑容。
“谢谢你救了昕元,我进去医院叫人。”
慕越起身离开,留下昕元陪着阿泰。
阿泰怔着。
“喂,你别晕倒哦,你还要自己爬上小担架,没人搬得动你哦。”
“真美啊……”
“啊?”
“小季……”
“嗯?”
“你家那口子对我笑耶,老天爷,怎么会有男人笑得这么美?你说……他是不是不想和老余有一腿,想跟我有一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