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飞刚洗完碗,甩着手从里面出来,水滴甩得安絮满脸都是,她闭着眼睛骂他,懒得浪费睁开眼睛的力气。
安飞任她骂,毫无羞耻心地蹭到她膝上,撑着下巴看她,“奥运会上为什么没有比懒这一项,不然你肯定能为咱家捧个奥运冠军回来。”
安絮的听觉系统仿佛有自动忽略的功能,她沐浴着日光一个人暗自忧郁着。
安飞不服气,“今天晚上不洗碗不给饭吃。”
“一言为定。”傻小孩,谁先洗碗再吃饭,不都是吃完饭再洗碗么。
“要不是当年我在爹妈坟前发过誓,我早把你有多远扔多远了。”
安絮照常忽略,腿有点麻了,安飞差不多把三分之一的重量都搁她腿上了,她动了动腿,却没有推开他。
安飞盯着她眼下的黑晕,故意挑惹她:“你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我睡得可香了。”
安絮沮丧着一张脸,“眼睛一直闭着,可惜没睡着。”她当时就是傻,怎么一生气就把所有的外套都还回去了呢,留一件也不会破坏她的计划嘛,现在害自己也跟着受苦,郁闷。
安飞揶揄,“你出去一趟怎么染上了这种怪毛病?”
“我也不知道,本来已经治好了的……”安絮突然噤声,有气无力的眼皮总算抬起来,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安飞。
安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有强烈的逃离她身边的欲望,可惜在他付诸行动前安絮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小心地看着她,“你、你想干什么?”
“我今天晚上跟你一起睡怎么样?”小时候害怕闪电打雷,安飞都会陪她睡的。
“不要!”安飞打掉她的手,跳开好远脸上还惊疑不定。
安絮懒懒地看着他,还说要好好照顾她,好在她压根没抱希望,也就说着玩而已。
“你不是说真的吧?”
安絮从椅子上站起来,摆摆手往屋里走,“多买点菜,晚上杰会过来吃饭。”
安飞在她后面跳脚,对着她的背影怒道:“为什么你的客人要我招待,我不干。”
“随便你。”
这是什么态度,有求人的比被求的气焰还高吗?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以致今生要被安絮压制?想他也算社会的菁英,现在沦落到挎着篮子去买菜,呜呜……
抹干眼泪,他得买菜去了,去迟了没买到菜,他就惨了。
把门全部关好,锁上,反正安絮也不会出门,除了第一天他吵着要礼物她敷衍地带他出去转悠了一圈,连那个法国鬼子都是他去学校通知他来见她的。
“请问安飞家怎么走?”
安飞出门不远就遇到有人向他问路,他斜眼打量对方,岂有此理,打听他住哪里还不认识他。
他装模作样想了一下,“不知道,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请你再想想,他有个姐姐叫安絮……”
“谁说是姐姐,是妹妹才对。”笨蛋安絮,居然这样跟别人说,简直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安飞气愤之余发现对方正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啊,说漏嘴了。他把篮子换到另一只手上,“你到底是找安飞还是安絮?”
“安絮,你是安飞?”
知道就好,不过这个人,笨蛋安絮难道是为躲他才回来的?
“请你告诉我安絮在哪里?”
为什么要告诉他?
“飞仔,那些白菜新鲜得不得了,你赶快去买。”邻居大婶扯着嗓门,几里外都是她的声音。
安飞拍一下额头,回头对邻居道谢,又打量对面的男人半晌,突然把钥匙一古脑塞到他手中,呜,都是他耽误他去买菜啦,“那个我现在必须去买菜,你自己进去找她吧,她的房间是左边第一间,她正在睡觉,你小心点,她最讨厌睡觉的时候有人吵她。”
赵司睦看看安飞匆匆走远的身影,又看看手中的钥匙,不禁苦笑,他们不愧是姐弟,应该是姐弟吧。
推门进去,这里是一个十分简朴的四合院,院中央放着一把椅子,周围有些花花草草,竹竿上晾的衣服,他认得。
他找到她了吗?
按安飞的指示,赵司睦找到左边第一间,在门口他犹豫了一下,深呼吸才有勇气去开门。
房间很别致,他心心念念的人正躺在床上,被单遮住她单薄的身影,却遮不住她眼下深深的黑晕。
赵司睦目光一疼,也不管她是不是睡着了,吵醒她是不是后果不堪设想,他走过去,从床上拉起她,紧紧地搂进怀中。
这么抱着她,怀抱才不觉得空虚。
安絮刚刚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这不合时宜的拥抱显然彻底惊醒了她,她闭着眼睛拳头乱挥一通,“安飞,救命啊,有贼。”
赵司睦挨了几拳才抓住安絮的手,拉下来紧紧地握在手心,他温柔地低语:“絮,是我。”
安絮停止挣扎,慢慢睁开眼睛,迷蒙的视线似乎在确认她听到的声音与她看到的脸孔是不是对应,片刻后又闭上,她重新躺下,声音从被单底下传来:“我要睡觉。”
赵司睦心疼地看着她,忽然脱了鞋袜上床,他从身后小心地将她搂进怀中,用温柔低迷的嗓音鼓动她的耳膜:“我陪你睡。”
安絮僵了一下,又慢慢放松,犹豫片刻,她转过身,软软地偎进那个怀抱。
赵司睦抱住她,眼睛看着天花板,“絮,对不起。”
安絮动了动,调整在他怀中的姿势,咕哝着打断他:“我要睡觉,再吵把你赶出去。”
赵司睦识相地闭嘴,脸上的笑容如拨开迷雾的阳光,温柔和煦。
不过片刻后他的笑容再也和煦不起来,隐忍地抓住安絮的手,从她主动靠进他怀里的那一刻起,这只手就不曾安分过,他气息不稳地质问:“你在做什么?”
安絮抽一下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便任他握着了,她枕上他的胸膛,软语抱怨:“你怎么没有穿外套?”
他人都在这里了,还要外套做什么?他严重地怀疑,分开这一个月,比起他安絮更想念的是他的外套。
多可悲,他的情敌竟然是他自己的外套。
入睡的前一秒,安絮意识不明地想,这个人大概拥有神奇的魔力,不然这股浓浓的睡意从何而来,好像在他的身边天地突然就安静下来,心不再飘零。
赵司睦听着耳边越来越沉的呼吸声,偏头吻吻她的发,也微笑着闭上眼睛。
安飞买完菜回来,在路上忽然意识到,就那样把钥匙交给一个陌生人会不会太冲动了,万一对方是坏人,是小偷,安絮也只会懒懒地看着他的家被洗劫一空吧。
匆匆赶回家,屋里屋外都没有人,他放下菜篮,来到安絮房门口。
怎么办,要进去吗?里面好像也没有传来求救声,如果他冒昧冲进去,万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怎么办……
啊,弯手指,如果是单就不进去,如果是双就进去,单,双,单,双,单……双!
推开门,安飞马上抬手遮住眼睛,口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从指缝中偷看,那个,画面其实挺美的,如果不是这两个人他不小心都认识的话。
安絮像只趴在主人胸口的懒猫,正呼呼大睡,他看不下去了,这样别人要怎么睡,换做他的话估计不到五分钟就会全身麻痹。
赵司睦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清明,他对安飞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微笑着摇摇头。
安飞摸摸鼻子,他本来打算叫醒安絮,然后好好地嘲笑她,现在……他叹了一口气,悻悻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