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这时间会计部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向各部门借调助理帮忙已经是惯例。
今年,慕敏敏也是被借调人员之一。上星期她天天到会计部报到,天天看着裴又曦的脸色度日,天天被钉得满头包。
这些,慕敏敏都忍下来了,就连旁人的讪笑她也发挥忍功忍忍忍。
好不容易熬过一周,这星期她终于能脱离魔掌回到总务部来上班,没想到才开心不到半天,裴又曦那魔女又冒出来。
“裴小姐,那预算表不是你亲眼过目的吗?当初交给你的时候你明明看过并确定无误……”
“现在想往我身上赖?慕敏敏,我真是太小看你了。”裴又曦早有周全的策划,今天非把慕敏敏轰出拓聿不可。
“我没有要把错赖给裴小姐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
“要说跟总监说吧!”
说人人到,五分钟前接获通知的宋炎快步走进总务部。
“宋总监……”慕敏敏看着上司,到着等。
看来裴又曦早找宋炎告状了,他才会出现在此。
“敏敏,这件事非同小可。”以私心来讲,宋炎当然想维护慕敏敏,但身为老板,在必须考虑公司整体的纪律和明确实行赏罚分明立场之下,让他感到十分为难。
这时,收到裴又曦讯息急着过来看戏的梁耀杰也走进总务部来。
但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脸不知所措的慕敏敏,对处于劣势的她一点出手相救的意图都没有。
梁耀杰走到裴又曦身边,望着一脸为难的宋炎,火上加油地开口,“总监,慕敏敏做错事是事实,如果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很难让人信服,将来公司其它同事犯了错也一定不愿承担过错,会让各部门主管难以管理下属,应该要杀鸡儆猴,对慕敏敏开面才能服众。”
游明氛忍不住了,再度跳出来说话,她冲到宋炎面前。“总监,到底谁对谁错还没查清楚,不能光凭裴又曦单方面的说词就妄下断论。我非常了解敏敏,她虽然个性迷糊,但绝对不会这么粗心把预算表弄错,她每交出一份东西前都会再三检查。”
宋炎头痛的看着身为公司元老的游明氛。“游主任,事实摆在眼前,敏敏的确是做了损及同事和公司利益的错事。”
闻言,游明氛眼里带着失望透顶的怒火。
裴又曦暗自冷笑,眼前这局势谁占着上风,相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梁耀杰也站在她身边看好戏,等着宋炎进一步裁决。
慕敏敏心里极度不安,脸色逐渐转白。
宋炎的脸色十分凝重,沉默半晌之后终于开口了——
“慕敏敏,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如同梁经理所说,我如果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放你一马,以后无法管理公司所有人,你现在马上去把私人物品收拾好,有关公司里的数据文件一张都不能私下带走,你这个月的薪资会计部会在三天内汇入你的户头,额外会给你一个月的资遣费。”
情势比人强之下,他痛心疾首对慕敏敏做了最严厉的处分后转身离去。
裴又曦和梁耀杰看着一脸死白的慕敏敏,带着胜利的刺眼笑容离开了总务部。
“敏敏,你等我,不用收拾东西,我再去跟总监谈谈。”游明氛仍旧不放弃。
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慕敏敏拉住她。“主任,不用了啦,我没关系……其实我早就想辞职了,我只要一天不走,裴又曦就会不断找我麻烦,就算方才总监站在我这边又能怎样?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她不是没想过要戳破裴又曦假千金的真相,但她在公司里孤立无援,愿意信她的大概只有主任了,其它同事不可能会相信她所说的。
所以她只能逆来顺受,一次又一次面对裴又曦毫无理性的迁怒不敢回嘴。原本以为裴又曦总有一天闹够了会放过她,可没想到裴又曦早就打着把她赶出公司的算盘。
今天就算总监可怜她,那下次呢?总监总不能一次又一次护着她吧?
总监没这义务帮她挡麻烦,而总是挺身出来保护她的关天阔又已经离开拓聿,这里没有他,她其实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可是……”
游明氛还想说什么,慕敏敏垂下肩头万分沮丧的摇了摇头。“主任,这段时间很谢谢你的照顾。”
慕敏敏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垂头丧气的转身去收拾东西。
半小时后,慕敏敏抱着纸箱,一个人落寞又难过的走出公司,她形单影只,外头天空晦暗的灰,落下滴滴雨丝。
雨不大,但一阵一阵的打在慕敏敏身上,打湿了她的发和衣服,她浑身发冷,每踩出一步都在颤抖着。
她走离公司有好一段距离之后,一直紧绷的双肩突然剧烈起伏抖动起来。
在眼眶里滚动许久的泪水宛如断线的珍珠不断坠落,她满腹委屈,先是啜泣着,最后再也压抑不了,就这么蹲在路边嚎啕大哭起来。
“哇啊——”她哭得像个孩子,无视路人异样的眼光,任雨打在身上,任冷风朝她脸上刮。
蓦地,一辆黑色房车缓缓驶近,停在路边,从后座下来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伟岸男子。
男子手持着黑色大伞,步伐沉稳又快速的接近蹲在花台旁的慕敏敏,用伞替她遮去了雨水的侵袭。
他静静伫立,没有试着开口安抚慕敏敏心中委屈,只是目光幽黯的凝视着缩着一团的慕敏敏,决定让她哭个够。
但愿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哭泣,能将她心头所有的不快和委屈以及所有所有的不满都彻底发泄完毕。
不知过了多久,慕敏敏哭累了,声音都哑了,蹲得脚好麻,头昏脑胀的抬起头,却看见眼前有一双质感上乘,闪闪发亮的黑色皮鞋。
她恍惚的将晕眩的脑袋瓜慢慢仰高,视线经过笔直的黑色西裤,黑色的西装,银灰色斜纹领带,接着是性感的喉结,再来是线条刚毅的下巴,紧紧抿着一条直线的薄唇,鹰勾鼻——
当她的头后仰到极限时,倏地对上一双万分熟悉的深幽瞳眸。
她怔了几秒钟后突然惊叫一声,“关天阔?!”咦,真是他吗?“这……怎么可能?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我头昏了吗?怎么随便把一个路人看成天阔?”
她顶着红红的鼻头和红肿的双眼喃喃自语着,丧气地又垂下头抱着半湿的纸箱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脚麻的关系让她双腿使不上力,一个发软,整个人朝那名持伞的男子扑过去。
关天阔单手轻松将她顺势搂入怀里。
“哭够了没?”
“嗄?”原以为会摔得鼻青脸肿的状况没发生,她被安安稳稳地护在一个宽阔厚实的胸膛上。
猛然抬头,在眼前放大的俊颜真的超级眼熟。
真的是关天阔?!他来拯救她这个落难丑小鸭了?!
“关天阔,真的……真的是你?”她伸出一只手,发抖的轻触他的脸颊。
不是她眼花,不是因为思念太深看见了幻影,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关天阔。
抱在手里的纸箱掉落在人行道上,文具用品滚落满地,她冰冷的双手开心的尽情摸啊摸,摸着他那消瘦几分却更立体有型的脸庞,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瞬间又好像水龙头松掉一样,哗啦啦的冒出来。
望着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关天阔除了叹息也只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