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叶紫被学校选为年级代表,在第二天便出发到丙市参加为期七天的校际竞赛,脱离了这个是非圈。
她回丁市的那一天,来接她的人中,却没有商羽。
说不出心中的滋味是什么,至少,绝对不是毫不在意,不过即使是普通朋友,也可以为这样的事情不开心吧!何况商羽还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叶紫笑着接过叶震不情愿塞给她的鲜花,开玩笑地回搂了小堂弟僵硬的肩膀。
“小叔叔,小婶婶,我回来了。”
叶随风接过叶紫没有几两重的行李,“小紫啊!在外面过得惯吗?有没有好好休息吃饭啊?”
何妗乐则挽着她得胳膊,“你们这次比赛的组委会真是没脑子,怎么不安排个通讯方便的旅馆住呢?连打电话都不方便。”
“我是去比赛,当然是越少干扰越好了,毕竟大家都很紧张地在准备啊!”
叶紫打开车门先让叶震坐进后车座,然后自己才坐进去。何妗乐则放弃了舒适的前座,一起挤了进来。
“打电话算什么干扰嘛,不过算了,反正人都回来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等两天,帮你配支移动电话好了。”何妗乐说出了自己琢磨了一个星期的答案。
“对啊!老婆,你这个法子好!”叶随风一拍方向盘,表示十分赞同。
“不用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出去了,等过两年再讲吧!”叶紫谢绝了夫妇俩兴致勃勃的提议,高中生哪有需要带手机啊!何况她还是高二生,普通人一般应该是要努力减少会分散孩子注意力的东西吧!
“是这样吗?”知道叶紫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个性,叶随风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同样失望的何妗乐,叹了口气,“那这就暂时不讲了,说说晚上想吃什么吧?中餐还是西餐,或着尝尝现在流行的韩国烧烤?”
别看叶随风平日很严肃,但为了这个全家的掌中宝,他可是很注意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流行什么呢!
“我无所谓,小震呢?”好心地问着身边沉默的小男孩,意外地得到了他的回应,“我要去吃汉堡!”
“那种垃圾食品……”叶随风一皱眉,想反对。
“对了,我还没有吃过呢!听说很好吃,不如我们去试试吧!”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叶紫附和小侄子的意见。
见叶紫这么体贴自己的儿子,何妗乐更是觉得叶紫贴心地狠狠抱了抱她,“小紫好乖巧哦!真好!”
一行人开开心心地就近找了家快餐店,叶紫找位置,何妗乐和叶震去点餐,而叶随风去找停车位,暂时还没有进来。
叶紫看看人满为患的一楼,转身向二楼走去。
二楼的人也不少,好容易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一个四人的大桌,叶紫赶忙走过去坐下。
将背包取下放在手边,她轻轻地靠在椅背上,转头无意识地看着窗外发呆。
后面一桌的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她并没有听清楚,只是突然扬高的笑声,让她浑身一震。
是他!
完全没有变化,也不可能会有变化的嗓音,依然是那么清亮,不管说什么,都是像会勾引听觉的动听。尤其是带着撒娇意味时的甜腻,如同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每每都让她的意志降伏。
想离开,却无法移动一个小指,想掩耳,却又不能自已地凝神去听。
“小紫,原来你找到楼上来了啊!”叶随风捧着大部分的食物,身后跟着老婆孩子,向她走来。
叶紫起身招呼:“楼下人太多了……”
“小叶子!”肩头突然被人握住,兴奋的语气,不难想象说话者的表情会是怎样的神采飞扬!
她转过身,微笑,“好巧!”瞥见一旁明显表现出被打扰的不悦的雷雪,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是今天回来吗?一个星期居然这么快!不过幸好,人家好想你呢!”商羽开心地环抱着叶紫。
抬眼看见一旁的叶随风,他连忙打招呼:“叶叔叔,何阿姨!”
叶随风点头。
当初知道商羽是男孩后,他惊讶了好长时间,原本是想阻止他们交往的,后来又觉得身为教育者,不能局限孩子正常的社交自由,尤其叶紫已近成年,他作为长辈,所做的应该是指导,而不是全权做主。
又看这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但要他摆出欢迎的脸色他又做不到,只能做起校外训导主任——你不违规我也就不烦你了!
何妗乐倒是很喜欢商羽,连忙招呼所有人换了一个八人的大桌,说是方便聊天。
而商羽很自然地牵过雷雪,坐在叶紫身边。
叶紫悄悄地移开了些许距离,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地拿起自己的汉堡,和大家一起快乐地边吃边聊。
雷雪坐了一会,便开口:“不好意思,我们之前已经吃完了,而且待会还有事情,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吧!”
说着便拉着商羽起身。
商羽起身,“叶叔叔,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啊!小叶子,明天你也要来我家一起上学哦!”
叶紫轻轻地点点头,张嘴吸了口可乐。
看着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去,叶紫无声地轻叹。
第二天,她按往常的时间来到商家,却意外地发现商羽早早地坐在了客厅之中。
看见叶紫来,商羽很开心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叶子!我好想你哦!你居然一去一个星期连一句话都没有,即使没有电话,你还可以写信啊!”靠在熟悉的肩膀,商羽开心地发现,还是小叶子在身边时最快乐了!
想我的话,为什么连我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呢?很想这样吼给他听的叶紫,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抬手轻抚他柔软的发丝,她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以前不都是我来了你才起的吗?”
“因为待会阿雪也会来啊,不好意思让她等我嘛!”说话间,商羽牵起叶紫空闲的右手细看。
叶紫的手白皙修长,比他的手柔软,圆润得多,但因为长期练习书法,指尖有着薄薄的茧。
他轻柔地搓弄着,仿佛想要将茧搓去似的反复来回,最后甚至放入口中轻咬。
叶紫原本有些失神,被他这一咬,立刻反射地抬手敲上了他的脑壳,“你做什么啊?!”
商羽委屈地揉揉被敲痛的地方,“没有啊,只是看看能不能把手茧去掉。”
“什么啊!”叶紫失笑,“茧只会越咬越厚吧!”
商羽惊讶地瞪眼,“是这样吗?那我不是帮了倒忙!”懊恼地伏回叶紫纤细的肩颈间,顺手环抱上她的腰身。
习惯亲密距离的人,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动作会让别人嫉妒不已。
至少会让此刻走来的雷雪嫉妒。
好不容易得到了最大障碍离开的好时机,想不到她居然在自己与商羽的关系刚刚开始发展的时候回来。
她不在时,商羽就整天小叶子长,小叶子短的了,她这一回来,她还有什么戏唱!
真是太可恨了!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
时光仿佛倒回了数月前,她和商羽刚接触不久,也是这样被人叫出来问究竟,只是心情却大不一样了。
看着眼前面容姣好,却因为不满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年轻脸庞,叶紫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也不用她说什么吧,因为对方好像也不想听她说什么。
“我知道你其实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不要以为我会像那些笨蛋一样轻易地被蒙蔽!”
“你不是说你们只是朋友嘛!那为什么比我们还亲密?我们明明是确立了交往关系的人!你为什么不做朋友该做的事情,离得远远的,不要插入我们之间?!”
“我会离开的,在不久之后!”
“你还想骗我!”雷雪愤恨地推了叶紫一把。
叶紫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不小心踩到一颗滚动的小石子,脚下一滑,摔坐在地。手腕的刺痛,让她刷白了唇。
这一幕正好被高高兴兴捧着三人午饭而来的商羽看见,他连忙跑过来要扶起叶紫,却刚好拉到她的伤处,叶紫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小叶子,你没事吧?”商羽连忙松手,急得团团转。
看见一旁站立不语的雷雪,焦虑让他生气地吼道:“都是你,你很讨厌哎!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雷雪难堪地哽咽一声,瞪了叶紫一眼才飞奔着离去。
叶紫用另一只手撑地起身,商羽连忙扶了一把,“我送你去医务室。”
叶紫摇头,“我没有事,不过你能不能帮我跟老师请假,我想回家休息!”
“我和你一起回去!”商羽不容她拒绝地搂着她慢慢往回走,这时的他竟意外地有了些男孩子气。
第一次依靠在男孩子的怀中,叶紫却笑不出来。
叶家没有人,叶紫被商羽搀扶着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尽管她再三声明没有大碍,但商羽仍坚持找出了医药箱,要为她上药。
手腕有些红肿,但不是很严重,由于衣服穿得多,所以也没有什么擦伤,只有掌心被石子割破了几处。
商羽小心翼翼地给这几处细微的伤口消毒上药,但在叶紫感觉来说,消毒水的刺激还比较痛一点。
上完药,商羽又搀着叶紫回房。
叶紫无奈地笑道:“我只是摔了一跤罢了,又不是断手断脚。”
“那也是受伤了啊!而且,你不是说你累了吗?快休息吧!”商羽将她按上床,盖上被子,催促道,“快睡吧,睡一觉就舒服了!”
“那你呢?”
“我等你睡着就回去了!”
叶紫点头,也觉得自己确实困了,便闭上双眼,不一会竟睡着了。
商羽细心地帮她掖好被角,转身搬来椅子坐在床边。
散乱在枕被间的黑发衬着叶紫略微有些苍白的面容,益发显得她的脸小,一时竟然有了些易碎的楚楚可怜。
商羽抬手拨了拨她的头发,第一次意识到叶紫是个女孩子,是脆弱的,需要人保护的。因为以前一直是自己依赖着她,所以自己居然都没有发现这么简单的事实。
后来过了几天雷雪都没有出现,据说是家长为了保证孩子的成绩,将她送到D中去了。隔了大半个城市的地方,几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这样一来,原本可以浮出水面的一些东西,又沉寂了下去。
期中考试后的一个星期,学生将会有一个好好放松一下的机会——社团节,这是M中的特色校园活动,因为除了M中外,没有一家高中会如此重视学生的课外活动,并积极地组织全体师生来参与。当然三年级学生是自由参与,并不强硬要求。
叶紫和商羽两个人都是回家社的成员,不过社团活动本来就是自由参与的,因此在众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清闲的二人组,自然就惹来眼红的目光了。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漫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叶紫翻看着手中的《卧龙文集》,而商羽则是被摄影社的人拖到一旁去和夕阳配对去了。这两天,他们是属于超机动队员,哪里有洞补哪里。不过她是打杂,而商羽则是被众星拱月般地捧着。
她是无所谓啦,反正只要那些人不要过分就好,她只是帮忙而不是义务,实在做不来就走人呗!
不过身为她好友的商羽,在发现这种明显的不公平待遇后——她是很奇怪他会注意到——居然板下脸,语气激动地“吼”了一场,先不管有没有用,他会为她出头这样的事情倒是让她十分的惊讶呢。
后来的情况是有好转,不过,想来原因应该不是商羽的震慑力够,而是大家都不想让商羽讨厌自己的缘故吧!
“小叶子,可以走了哦!”精致的脸孔,被艺术性地修饰了一番,更显得出尘的美丽,像是上帝身边的天使。
“摄影社的事情今天应该结束了吧?”叶紫起身,顺手将书放入背包里。
“嗯,因为明天就是社团节了,所以所有社团的准备工作今天就要做完了,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就不会有人叫我们去帮忙了呢!”
“是这样啊,那明天开始就要停课了吧?就不用来学校了?”叶紫想到自己好久没有去市中心的“集谷斋”去晃晃了,不如明天去好了,家里的宣纸快没有了,是时候补货了。
“啊?不要啦,我想和小叶子一起在社团节里玩玩啊!”商羽苦着脸,“小叶子怎么总是想不到要和人家在一起呢?”
“啊……这个啊……大概是你都没有想要的东西的缘故吧!”叶紫想了想,给了一个寓意不明的答案。
“想要的?”商羽很可爱地歪了歪脑袋,“有啊,我想要的就是和小叶子永远在一起啊!”
“哎,这样吗?”叶紫微微一笑,“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个可是不可能的啊!”
“为什么?难道小叶子……”商羽急切地靠近她,想要得到答案。
看着眼前即使忧虑却不减颜色的脸庞,叶紫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事情哦,因为我们都太年轻了!”所以我们的相聚与分离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够主宰的!
“什么,什么嘛!这么奇怪的说法,好像你……”要离开了一样。
剩下的话语,让他连说出来都觉得害怕,但,这是不可能的不是吗?他们可以同学两年,可以考上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里找工作……这样不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吗?
即使,即使各自成家了,也还是可以在同一……
发现自己的心深深地疼痛着,为什么?
难道自己连想象与叶紫分离都不可以了吗?
难道自己重视她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难道……
不是的!不是什么难道、不是什么即使,这是自己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啊!
知道叶紫是自己最珍惜的!
知道叶紫是自己最重要的!
知道叶紫是自己最喜爱的!
知道叶紫……是最爱的!
“叶紫叶紫!”深深地呼唤着最美丽的辞藻,紧紧地抱住最重要的宝物,他从心底呐喊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温柔的言语、温柔的怀抱、温柔的抚慰,让她沉醉了。
愿时间就此停止!尽管感受不同,但在这一刻,两人的心意却是如此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