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妳别担心我了。」晚上十点,百货公司关门后,惟心换下一身制服,准备下班回家。
今天是黄谷维结婚的日子,所以雅音才会这么担心她。
「如果妳想哭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妳。」她拍拍自己的肩膀,要她别客气。
听了她的话,惟心顿时哭笑不得,她有表现出一副想哭的样子吗?
「我没事,也不想哭,妳别瞎操心。」她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那好吧,如果有事就打电话给我,不管多小的事都行,千万别客气。」她不放心的叮咛,就怕她会做傻事。
「我知道了,谢谢妳。」她对雅音的关心感到窝心。
她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她真要想不开的话,早就自杀了,何苦等到一个月后的今天?
就像那个人所说的,不值得,为了一个变心的男人伤心,甚至是伤害自己,都是一件不值得的事。
走出大门,挥别雅音,她走往自己家的方向。
她和黄谷维分手的隔天,雅音就知道这件事,她告诉她当晚所发生的事,除了和那个人的相遇之外。
遇见他,是她心中一个美丽的秘密,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她却时常想起他,想起他这个肯无条件安慰她的陌生人。
就像现在,她一个人独自走在街上,脑子里想的不是那个在今天结婚、狠心背叛她的男人,而是那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安慰她的男人。
他似乎有一种能让人快速痊愈的魔法,他的安慰好像特别的有效,分手的隔天,一觉起来后,她觉得她的伤心已经好了大半,到现在,黄谷维制造的情伤,只剩一小点的疤痕而已。
她走进回家必经的暗巷,同时观察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物,正当她打算快速通过暗巷时,她的脚好像踢到某样东西,而那东西还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声。
惟心用脚又踢了他一下,确定是个男人,她蹲下身察看那个人。
藉由微弱的月光,她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脸。
「怎么是你!」她惊讶极了,他竟是那天她遇见的他!
「你没事吧?」她将他扶起,手轻拍着他的脸颊。
他似乎昏了过去,她还注意到他的脸上有瘀伤,看了四周的环境,让他继续躺在这似乎不是个好主意,他帮过她一次,她不能见死不救。
好吧!就先带他回家,等他醒过来再说。
心中有了定案,她吃力的扶起他,让他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将他带回自己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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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当宣梵睁开眼,这是他听见的第一句话。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定在身旁的人身上,他一看清楚她的脸,便认出她是他朝思暮想近一个月的女人。
「这是哪里?」四周的摆设不是他所熟悉的,这是他不曾来过的地方。
「这里是我家。」她笑着回答,在他身旁的床铺坐下。
「妳家?」他困惑,不懂自己为何会突然在她家,虽然他想找她,但他总不可能是用念力将自己变到她家来吧?
他挣扎着要坐起身,岂料这一动,让他痛得低喊出声。
「你别乱动,你身上有很多伤口,也有不少的瘀伤。」她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替他解开衬衫的扣子,帮他做伤口的处理。
她猜他的双腿上应该也有伤口,不过碍于性别,她倒是没帮他处理,她实在提不起勇气去脱下他的裤子。
「伤口?」对了,他想起来了!
他还记得,他忙到九点多才下班,因为车子送去保养,所以今天是由司机接送他。那时他站在骑楼下等司机将车从地下室开上来,突然有人拿刀子抵住他的背,要他跟他们走。
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还有些兴奋,他已经很久没和人打架了,这下正好给他活动筋骨的机会,所以他也就不动声色的跟他们走了。
然后他被带到暗巷,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一个左勾拳、一下右旋踢,他轻松的撂倒了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他的对手就只剩下站在他后面的那两个。
敏捷的回过身,下一秒他就已经站在其中一人的面前,一个抬腿,他踢中他的右脸,那人应声倒地,接下来他就要专心对付除了他以外,还站着的家伙。
他朝他逼近,那人紧张得猛吞口水,状似十分害怕的样子,突然,那个宣梵以为已被他踢昏的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冲向他,由他身后紧紧将他抱住。
下一秒,他眼前的家伙捡起被丢置在路边的木棍,狠狠的往他头上挥了一下,他就这么晕了过去。
看看手上原本戴着金表的右手,上面已是空无一物了,看来他们拿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但他不在意那些失去的财物,他现在在意的是她又出现在他眼前,也许这是上天听见他的祈祷,愿意给他第二次的机会。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还在想不知该怎么联络你的家人来接你呢!」
「我……」他迟疑,上次就这么让她离开,他足足后悔了一个月,现在好不容易才又遇见她,他不想再错过机会。
「你要我帮你打,还是你自己打?」在他发愣间,她已去拿了电话来。
怎么办?再不想个借口他就得离开!
「啊……我的头好痛,我想不起我家的电话号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他突然抱着头低喊,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装失忆好了,这样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留下来。
「你怎么了?」一看到他的情况,她紧张得放下电话,靠近他身边。
「我的头好痛。」他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样,他想他这个模样应该可以激起她的同情心,不忍心将赶他出去。
而他也真收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她想到电视里的情节。
他仍装作痛苦的样子,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想从最基本的问题问起,看是否能勾起他的记忆。
他摇头,「我不知道。」他让自己的眼里写满困惑,对上她的眼睛。
「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住在哪里?」她又问,越来越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我不知道……」他故作思考状,为避免她再问下去自己会露出马脚,他让自己激动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抱着头哀号。「我的头好痛。」
「好、好、好,别想了,想不起来就别勉强,」她赶紧安抚他。
「我送你去医院,让医生检查看看是不是伤到脑部,才会造成失忆。」说完,她抄起皮包,拉着他要出门。
「不……不用去医院吧?」去医院!那他不就穿帮了?不行,打死都不能去。
「为什么?不去医院做检查,又怎会知道造成你失忆的原因?」她可是为他好。
「我讨厌医院的药水味,我不要去。」他像孩子一样,拗起脾气来。
「可是……」她被他打断。
「没有可是,我想失忆只是暂时的,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想起所有的事。」他的态度强硬。
「好吧,可是如果你想起些什么,要随时告诉我喔!」虽然对他的话仍觉不妥,但看他一脸坚持,她也就不好勉强他。
「那,现在很晚了,我也该睡觉了。」
难题来了,她可爱的小窝里只有一间房,房里也只有一张双人床,而那个失忆的人就躺在上头,总不能要她和他同睡一张床吧?别说男女有别,更何况他们也只算得上是陌生人!
「喔!那睡觉吧!」他从善如流,慢半拍的没发现她的困扰。
怎么办?她该明说吗?还是……这么说好了:「我屋子里只有这一张床。」她的暗示够明显吧?
「我明白了,我打地铺就行了。」他立即意会过来,展现他的绅士风度。
「可是你的伤……」她也不忍心让病患睡地板,顿时陷入两难。
「不碍事的。」能接近她,要他睡地板这点小事他不会介意的,可心里不免为这种结果觉得失望。
「那就委屈你了。」她拿床被子铺在地上,就当是他的床了。
沐浴更衣后,她舍弃穿细肩带背心和短裤睡觉的旧习,改穿棉质的T恤和及膝的运动裤上床。
当一切准备就绪,只差闭上眼就能梦周公去时,她发现他还是坐着,没有躺下的意思。
「怎么了?」她忍不住关心的问。
「我这身衣服……」他指指身上的衬衫和西装裤,这么穿着睡既不舒服,隔天起来它们也会变得皱巴巴的。
「抱歉,我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可以让你替换,你先这样穿着睡,明天我再帮你买新的,好吗?」就这点,她也无可奈何,只能请他先将就点。
「好吧。」听她这么说,他可开心了
由这一点来看,可以证明她是个洁身自爱的女人,而他搞不好是第一个在她这过夜的男人,想到这,他不禁觉得得意。
「睡吧!」她率先关灯躺下,不久她也听到他躺下而发出的声音。
她很累,她以为自己一躺下便能人睡,可是不知怎么的,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却还是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多了他这个对她而言,既特别又陌生的人的关系,她的感官变得敏锐,清楚的意识到,他就在离她不远处。
「唉呦!」突然间,他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她紧张的打开床头灯,看往他的方向,就看见一张吃痛的脸皱成一团,还不断的揉着手肘。
「没事,不小心撞到而已。」他朝她勉强的笑了笑。
「你也睡不着,是吗?」她看出他不适应的地方。
从上次见面她就明白他的家庭背景不错,自然也明白他为什么会睡不着,还有他身上的伤……她心软了。
「嗯。」他应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些什么。
想他雷四少爷,从小用好、吃好,连睡的床都是世界名床,当然会睡不惯这硬邦邦的地板,再说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瘀伤,少说也有二十来处,轻轻一个碰撞就会碰着伤口。
「如果你能保证,你不会对我有任何不轨的举动的话,我可以让出一半的床给你。」她不忍心他的不安眠,而且他也不知何时才会恢复记忆,她总不能一直要他睡地板。
「我保证,我绝不会在『不经妳同意下』,对妳有踰矩的举动。」这种有但书的保证,他乐得多说几个。
兴高采烈的跳上床,他可以和她同床共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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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当惟心睁开眼睛时,已是十点钟。
入目的是宣梵放大的脸,腰际上的重量提醒了她,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她蓦然脸一红,对现在的情况觉得羞赧,于是她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悄悄下床。
当宣梵出现在客厅时,已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看见他从房里走出来,惟心笑着对他说:「我帮你准备的盥洗用具就放在浴室里,你赶快去梳洗一下,再过来吃早餐吧。」
闻言,宣梵的脚跟一转,改往浴室走去,对一起床就能见到她的人这件事觉得开心。
伸了个大懒腰,打从他投入职场以来,他已经很久没在八点以后起床,昨晚那一觉睡得真舒服,而且还有她陪他一起入眠。
说实话,他弄不清自己对她的感觉,只知道自己想再见她一次,而当他们再见面之后,他听见自己的心告诉他:他想拥有她。
所以他才会昧着良心装失忆,目的就是想趁机接近她,进而掳获她的心。
而在掳获她的心之后,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现在只想放任自己顺着感觉走,以后的事,他现在不愿去想。
他再次出现在客厅时,惟心已经用完早餐,正在看报纸。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帮你买了份中式早餐。」她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谢谢。」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闻到食物的香味,他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
「赶快趁热吃,趁我上班前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得去帮你买些东西。」她两点上班,算一算他们只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用。
「上班?」她不说,他还真忘了她得去工作这回事,「妳在哪上班?」现在都快中午了,若要上班,这个时间怎会还在家?
「我在百货公司当专柜小姐,今天我轮到晚班,所以两点才上班。」看出他的疑惑,她细心的为他解释。
「哪一家百货公司?」这么说来,他们算是同业了。
「梵曜百货。」
这么巧?!听了她的话,他刚吸入口中的豆浆,差点被他喷出来。
幸好他实时摀住嘴,不然那口豆浆可就全喷洒在她身上。
被呛到的他猛咳个不停,她体贴地取来面纸,还替他拍拍背。
呼吸恢复顺畅后,他又接着问道:「妳在那工作多久?还有妳在哪一楼工作?」若是如此,她不可能没见过他,难不成,她是在他面前演戏?
他很肯定,他们上次遇见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他不曾在自家百货公司见过她,毕竟一家百货公司里有那么多专柜小姐,就算他都看过,也不可能一一记住;但她却是很有可能见过他的,莫非她是在玩把戏?
他的眉头众拢,对心中产生的这个念头觉得不悦。
「下个礼拜就满七个月了,我是在六楼的精品区工作。」她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才七个月!若按照这时间推算,她是很有可能没见过他,因为他今年在台湾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月。
但是她工作的楼层……他待在台湾的时间,可是常带着他的女友们上那儿呢!
他思索着,对她是否曾见过他这件事,进行任何可能的推测。
「喂、喂!」惟心伸出五指,对着显然呈深思状态的人,唤了好几声,看他终于将注意力又集中在自己身上才又说:「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他笑得勉强,心里有着疑窦。
沉默了一会儿,他决定问出心中的疑问。
「那妳见过梵曜百货的主事者吗?」
「你是说雷四少吗?」
「没错,就是他。」他点头。
他们外面的人都在背后这么叫他,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在他面前这么称呼他,乱不习惯的。
说正格的,他挺讨厌「雷四少」这个称谓,他比较喜欢人家叫他雷总经理,因为雷四少听起来就好像他是靠着家世,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但事实上,他有今天全是靠自己努力挣来的。
「其实我见过他。」她思考了下说。
他因她的话而在心底凝聚不悦之气,但她接下来的话,又让这股气散去。
「可是我也不算见过他。」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算不算是见过他。
「这话怎么说?」一下见过,一下又没见过,他都快被她给弄胡涂了。
「是这样的,我在那工作的近七个月里,只见过雷四少一次,是上个月的事,但是那一次我没看到他的脸,因为他的脸被柱子挡住了,我只看到他的身影,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见过他?」她把那次的情形全说出来,让他自行判断。
「喔,是这样啊!」那她是没见过他了,他这下可放下心了。
「那,妳觉得他怎么样?」心中没顾虑后,他突然好奇起她对自己的评价。
「你是说雷四少吗?」他突来的一问,害她一时不知道他所问何人。
「嗯。」他点点头。
「听说他长得帅,家里又有钱,工作能力也很强,不过挺花心的就是了。」她想了下她曾在别的专柜小姐口中听过的他,「虽然他是个花花公于,但是百货公司里的专柜小姐都挺迷恋他的。
再加上前一阵子传出,有百货公司的专柜小姐嫁给百货公司的大老板,所以现在大家也都怀抱着美梦,希望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是这样啊。」他还没想到自己这样受欢迎呢!「那妳呢?也是这么想吗?」如果是,他或许会让她美梦成真也说不定。
「我呀,我有男朋友,所以从没那么想过。」那时,她一心只想着要和黄谷维相守一生,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别的男人。
「男朋友?」他记得他们分手了,不是吗?还是在这个月里,他们又复合了?!
「是呀,不过他昨天结婚了,但是新娘不是我。」提起他,她心中泛起一丝的忧伤,嘴角勾起一个有着淡淡哀戚的笑容。
「妳很难过吗?」看她的笑容,他于心不忍,一股心疼她的情绪渗入他心头的缝隙。
「有一点,但是我更觉得可惜。」八年吶!她这八年的记忆都只有他,不过虽不能终老,她还是谢谢他在这段时间的陪伴。
「妳还没告诉我,妳对雷四少感觉如何?」他转移话题,不愿她再想不开心的事。
在她面前他是失忆的人,但他可没真的失去记忆,忘记她和她的前男友是如何分手的。
他这个负心汉!让他逮到机会,他会好好教训他的。不过话说回来,他还得感谢他,因为他,他才能有机会认识她,
「我记得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她将思绪从黄谷维身上抽离,回想那时见到雷四少的情况,回答他的问题。
宣梵也跟着回想,若他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她见到的那个女人应该是倩如。
「我想那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她长得很漂亮。」
「然后呢?」他追问,急着想知道答案。
正确点来说,倩如该说是他的前女友,不过他是不可能把这话说出口的。
「没有然后,因为我只记得这样,其实我对那个女人的兴趣,比对雷四少还浓。」她想了好一会儿,说出这样的结论。
宣梵听了只差没呕出血来。
这女人有没有搞错!居然对一个女人比对他还有兴趣?!
「不过,我想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分手吧。」不是她坏心的诅咒人家,而是站在客观的立场做猜测。
「这话怎么说?」她的话引起他的兴趣。
「因为从她对我们服务员的态度来看,就知道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要是她发起大小姐脾气来,我想雷四少应该也挺受不了她的。」
没想到还真被她说对了,他是真的吃不消倩如的大小姐脾气,他在心中认同她的话。
突然,他意识到一道目光投在他身上,他迎视目光的主人,「妳干嘛这样看我?」她拿着狐疑的目光直往他身上瞧,瞧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不太像是个失忆的人,而且你对雷四少好像很感兴趣?」他说话的态度让她有种他根本没失忆的错觉。
「有吗?我只是和妳闲聊而已。」他假笑两声,企图掩饰自己不小心露出的马脚。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同时也提醒自己别再露出破绽,他可不想在还没掳获她的心之前,就被她给扫地出门,成为拒绝往来户。
「是吗?」她还是觉得奇怪,但她又旋即想到,她又没和失忆的人相处过,她又怎会知道失忆的人是怎样?
这么一想,她也就放下心中的疑惑。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也该出门了。」看他放下手中装豆浆的空杯子,她这么说。
时间不早了,再拖下去,她上班铁定迟到。
「我们走吧。」他率先站起身,心里大呼好加在,看她的样子她应该是不再怀疑他了。
他要更小心才是,他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