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紫芯温言说完,走回桌前坐下,倒了杯已凉掉的茶水饮了几口。
她重新冷静下来,算算时辰,这会儿君连笙应已去上朝了,那事须等他回来才能告诉他。
一整日,她静静的在正院里等待着,同时梳理着思绪,细思着届时要如何对他开口。
直到日落时分,她得了门房那传来的消息,知道他回了府,她没让赵嬷嬷跟着,身边只带着一个丫鬟,前往书斋见君连笙。
君连笙刚进书斋不久,接到下人通传王求见,有些意外,想起她昨日莫名失态哭泣的事,命人将她请了进来。
杜紫芯让那名跟来的婢女在外候着,独自一人走进书斋,见到君连笙,她镇定的欠身行礼,“臣妾见过王爷。”
“不用多礼,”坐在桌案前,他抬目望向她,“王妃来找本王可是有事?”
“妾身确实是有一事想禀告王爷。”杜紫芯瞥了眼挂在墙上的那幅她亲笔所画的牡丹画,以前不知君连笙就是她曾搭救过的连大哥,如今得知后,再站在他面前,思及他仍对昔日那个救过他的蝶儿念念不忘,她冰寒的心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意,踏实不少。
“是何事?”君连笙隐约察觉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变了,先前她虽然有意向他示好,但她望着他的眼神中隐隐透着一抹疏冷之意,而此时她的眸里带着以前不曾见过的柔色,那种眼神就仿佛是……见到相识已久的故人。
“昨日见着王爷那条手绢,令我想起一个已殁的故友,所以才会在王爷面前失态的痛哭,我哭,那是因为她死得实在太惨了。”缓缓说到这儿,杜紫芯停顿了下,双眼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接着徐徐再启口,“我那故友的闺名叫蝶儿,是在昭明城郊的无心庵长大。”
当她此话一出,君连笙俊杂的面容倏然一变,震惊的看向她。
“你说你那故友名叫蝶儿,是在无心庵长大?!”
觑见他这么激动,杜紫芯眨去眼里的湿意,颔首,“没错,她当年被害,死得很惨。”
“这怎么可能?她爹告诉我说,她是罹了重病而死。”
她扬高的嗓音透着无法掩饰的恨意,“那是邵中德骗你的,就是他亲手把蝶儿推入火炕,害得她活活被人凌虐至死,她死前身上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君连笙乍闻此事,又惊又怒,但下一瞬他面露质疑之色,“蝶儿不是邵中德的女儿吗,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还有,你又是如何结识蝶儿,得到这些事?”
她神色幽幽道,“那年我去外地探亲,回京途中,在一家客栈里用饭时巧遇她,我们两人一见投缘,她和她娘那晚也住在那客栈里,那天晚上,她来我房里,我们聊了一整晚的话。
就在那里,她对我提起,她曾在昭明城外的一处破庙里救了一位公子,他告诉她他姓连,因此她都唤他连大哥,在他离开无心庵时,她送了他一条手绢。”
听见她说出连大哥这三个字,君连笙瞳眸一缩。当时他为免泄露身分,对她假称自己姓连,这事只有蝶儿和无心庵里的人才知道,君连笙不得不信了她所说。
“当年我处理完府里的事,两个月后再回无心庵时,她已被她爹派去的人接走,她曾说过会写信回无心庵,但无心庵却迟迟没有收到她的来信,因此我无从打探她的下落,等三年后,我好不容易才查知她的消息,前去邵府欲寻她时,她父亲告诉我,她已病殁。”
“邵中德哪里敢告诉你,他为了想谋官位,把蝶儿献给了嗜虐成性的亲王世子,让女儿被他活生生折磨至死,连蝶儿的母奈,都被他那妻子庄氏给毒死。”
子听到这里,君边笙满脸震怒,“你说的那嗜虐成性的亲王世子可是穆亲王世子君连泗?”
君连洇性情残暴,不仅常殴打下人,也常凌虐那些被人献进穆亲王府的女子,就连他的姬妾也常遭他的虐打,穆亲王府虽极力想隐瞒这事,但纸包不住火,这事早暗中传了开来,京城里知情者不少。
他没有想到蝶儿竟是被她亲生的父亲献给君连泗,而遭活活被虐打至死。
想到她生前竟被父亲出卖,遭受那般凌虐,他咬紧牙,恨自己竟一直到今天才得知真相。
杜紫芯冷着声再道,“当初蝶儿她爹接她和她娘进京后,她爹不认她娘这个元配妻子,任由他那平妻庄氏,把她娘当成低贱的小妾,不只如此,整个邵家都拿她们母女俩当下人使唤,甚至连邵家的下人都欺压她们,有个下人还把她想寄回无心庵的信交给庄氏,庄氏因此命人打了她们母女俩几十个板子。”
听到蝶儿生前竟承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君连笙俊雅的脸上布满戾气。
“这笔帐我定会为她讨回来!”想到他这一年来看在蝶儿的分上对邵家多所关照的事,他便恨不得活剐了邵中德一家。
君连笙接着面带寒霜的质问她,“你既然知道她被献给君连泗,当初为何不救她,眼睁睁看着她被送进穆亲王府?”
杜紫芯摇头,对他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词,“我救不了她,因为这些事我也是后来在她死前寄给我的一封信里才得知。”
翌说到这里,她看向他,“你若不信,可以暗中派人去邵家和穆亲王府里打听,就能知道我所说的话是否有半句虚日。”
说完这些,她没有再多留,转身离开。她知道他虽大致信了自己所说的话,但定会再派人去查证,她等着他查证清楚这事,再来找她。
第6章(1)
有些事虽然被遮掩着,不为外人所知,但若有心就能查问得出来。
君连笙在书斋里,待情绪平复下来后,指派了两个心腹手下,分别到邵府和穆亲王府打探蝶儿的事。
不到两日,他们便回来复命。
“……那蝶儿姑娘被送去半个多月,受不了穆亲世子的凌虐想逃走,不过没能逃出穆亲王府大门,就被抓了回去。穆亲王世子将她打得遍体鳞伤,据说打断了她两条腿和肋骨,还不许人替她请大夫治伤,任由她伤口溃烂,长满脓疮活活折磨至死。”
被指派去穆亲王府的人,在买通穆亲王府的一个下人后得知这事,也不禁为这蝶儿姑娘的遭遇喊一声惨。
另一人随即接着说道,“小的打听到,这蝶儿姑娘与她娘一进邵府,邵中德的妻子庄氏就让她们住到下人房,之后邵家人都将她们母女当下人使唤。
尤其庄氏那对子女,更是动辄打骂刁难蝶儿姑娘母女,下人见主子这么对待她们,也都欺到她们头上……
后来蝶儿姑娘她娘挨了打,又染了病,庄氏也不给她请大夫,蝶儿姑娘央了一个厨娘给她娘抓药吃,原本服了几贴药,病情已有好转,不想在服下最后一贴药时,竟中毒死了,蝶儿姑娘去求她爹为她娘作主,结果邵中德听了庄氏的话,把打算告官的蝶儿姑娘给关在柴房里,不准她出来,之后便把她献给穆亲王世子。”
在听完这位蝶儿姑娘与她娘的事,连他都觉得这邵氏一家简直不是人,那心肝八成都是黑。
亲耳听见心腹述说了蝶儿生前的遭遇,君连笙紧握着拳头的手上青筋暴起,下颚绷紧。
少顷,他抬手示意两人退下。
两人刚走出门外,就听见书斋里传来一声啯当声,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两人相觑一眼,虽然心中很好奇,不知这蝶儿姑娘究竟是谁,王爷又为何差他们去打听她的事,丙两人都没敢多问,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