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口——秦锐写的那些剧本虽不像话,那有几段,她读懂了。
前面狗血尽洒,洒到男人心软,把真相夹杂在恶烂台词中,一并释出。
他的意思,是要她跟韶华讲实话,他同意她说。
他们之间的信任,一定得靠供出某个人来换取吗?这种有条件换来的信任,又能维持多久?就不能,只因为是她,所以坚定不移,不能这样吗?
“我没有从秦锐床上下来啦,你知道的……三十六计里,有一招叫声东击西。”她舔舔唇。“还有一招叫围魏救赵……嗯,我的意思是,有的时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第十三章两颗心的距离(2)
“你要救谁?”说得迂迂回回,弯弯绕绕,他懒得玩文字游戏,一语直切重心。
料准了她不会说。
说要解释的是她,却又不肯把话讲清楚,她的解释,毫无诚意。
他不是真的在乎什么真相,昨晚睡前,他们还互道了晚安,他很确定她是在自己的床上就衰,没事不会睡到一半跑去夜会秦锐,料想得到当中或有隐情,他真正介意的是——她不肯说。
她宁愿选择保护秦锐,连被拍到夜宿秦锐家中、恩爱一夜,都还不肯对他解释,那他算什么?
她总是,将他放在极难堪的位置,从不曾顾虑过他的立场、他的感受。若是这一刻,他坦言他们会离婚,秦锐也占了不小因素,她还会选择保持沉默吗?
他不赌,因为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那么重要。
“出去吧,你的解释我听完了,不过以后,不必费心对我多说什么,你没有跟我解释的义务。”
“……”好像,比没解释更糟。他在跟她切割,桥归桥路归路的意思——她咬了咬指甲,只能祭出下下策了。“秦锐他——”
“我现在不想听了,请你出去!”他扬高音量,流泄一丝怒意。
她缩了缩肩膀。
韶华没对她发过脾气,原来他生气时,是这个样子……
丁又宁后知后觉领悟到,他这次火很大。
他不至于不跟她说话,但就是客客气气,衣服各自洗、餐点直接叫外卖、生活中避免过多的交集……
这才是离了婚,该有的样子。
她就只是一个借住的房客,再无其他。
她突然觉得,前几个月,他对她简直是好到天边去,不然平常工作都累得半死,哪还有闲情做饭,不就是因为,晚餐能同桌而食,是一天中一家人难得都聚在一起的时光吗?
可能也还因为,她说过她喜欢他做的菜,喜欢刚煮好的米饭香,家常味,在片场吃那些油腻腻便当,吃到都快吐了。
他一直都将她说过的话记在心上,离了婚,也不舍得用外卖便当打发她。
直到现在,她住过来都快半年了,吹风机还是没买,因为只要耍无赖在他面前绕一圈,他就会自动拿吹风机过来。
想想,她其实满吃定他的。
现在,这些福利都没了,晚餐直接叫儿子把便当拿过来、吹风机买了新的搁在她床头、去哪里都不约她、衣服各自洗各自收,不让她有机会偷他的衬衫……
其实吃便当也没关系啦,她想要跟他一起吃饭、想要他帮她吹头发、逛街一起采买生活杂物、假日带小孩—起出去玩,而且——没有他的衬衫当睡衣,假装催眠自己,他抱着她睡的话,他会睡不着啊……
小器鬼!是要气多久啦!!
“妈咪不去吗?”去爷爷、奶奶家的路上,乐乐歪头问。
“妈咪不去。”
到了养母家,连薇霓都问:“大嫂没来?”
“她不是你大嫂。”
“你们还没和好喔?”
蔺韶华瞟她一眼。“吕薇霓,你的职业道德呢?”
吕薇霓立刻干笑,一溜烟跑了,不敢再多嘴当某人说客。
他不是不知道,霓霓满心希望他跟又宁可以复合,又宁近日很勤往事务所走动,给办公室同仁送送点心、下午茶,他完全当没看到,不置一词由她去。
也不知霓霓是在又宁耳边加油添醋说了什么,他这几日在外约见客户的行程,很常跟她“不期而遇”,而且都是见女客户时。
要说霓霓无中生有也不尽然,那些有固定业务往来的熟客,偶尔约吃饭不必大惊小怪,虽多少察觉到对方有释出那么一点讯息,但他知道如何妥善处理,掐断不必要的遐想空间,不想要的桃花,就不必跟人暧昧不清。这辈子想来想去,跟他暧昧大把岁月,还心慈手软总掐不断的,大概也就一人了。
看她用拙劣的手法制造巧遇,问他“跟客户吃饭啊?”、“我刚好忙完,可以一起吗?”……说实在的,演技差到他很怀疑影后名衔是怎么拿下来的。
被他拒绝后,神色惶惶问:“是很重要的私人约会吗?我不能打扰对不对?”
他其实很想答:“对。”
但那神情……他答不出口。
那一脸不安、惊怯,害怕他真的走太远、碰不着的神情,他说不出口。
“只是客户,谈点工作上的事,关乎商业机密,你在不方便。”他总是妥协,一次又一次,看着她,终于又找回笑容。
“好,那你忙你的,不打扰。”
他的坚守原则,到了她身上,总是一再退让到毫无原则,但是这一次,他不想再退,若她不能尊重他、正视他的感受,释出应有的诚意,他情愿就到这里,不必再走一回那年离婚走过的老路。
养父母结婚周年,他没邀她,只带了乐乐回来。
结果霓霓也就罢了,连伟松都问他:“怎么没带大嫂回来?”
他不厌其烦,再次重申:“第一,我已经离婚两年半,应该足够让你认清,她不再是你大嫂这件事;第二,我的家宴,为什么她要来?”
“咦?霓霓不是说,你们最近挺好的,住庄一起,互动也不错,应该会复合?”
“……”他忍不住叹气。“别听霓霓胡说。”
“所以你真的没打算跟大嫂和好吗?”
他都无力再纠正“大嫂”一词了。“伟松,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婚姻?又宁是不是你大嫂,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这事他怀疑很久了,总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伟松,说实话!”
“就……大嫂有帮我一点忙……”
看样子,应该不只“一点”吧?
蔺韶华沉下脸。“什么时候?”
蔺哥生气了。他支吾其词,硬着头皮承认:“你们刚结婚那时,我不是开餐厅吗?被顾客投诉食安、然后又消防什么的,一堆问题,每个月一直亏钱,那个时候,我有打电话去问你,是大嫂接的,然后……”
然后餐厅收了,伟松安分了一阵子,开始做起面膜生意。
他本来很疑惑,问过本钱哪来的?伟松说是餐厅收掉,手头还有余款。
他半信半疑,但伟松一直跟他打包票,真的没问题,于是他也只叮嘱了几句:“别傻得去借高利贷,那光利钱就会出人命。”
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再出什么纰漏,于是他也渐渐地对这个弟弟比较放心……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又宁替他担待着吗?
“这些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大嫂叫我不要说,而且……”哪有脸说啊,大嫂替他保密,他还正中下怀,不然一直麻烦大嫂,他自己面子上也挂不住。
以前是觉得,一家人不必见外,接受得还满理所当然的,但大嫂跟蔺哥离婚后,也没有因此抽手不管他死活,想到她那么挺他、又受人家诸多恩惠,总觉得……好像欠她很多,挺心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