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已打算回台湾的她又再度决定自我放逐。
她想,或许她和纪扬真是注定无缘无分的,否则,不会老是阴错阳差,当她想再给他们彼此机会之时,他却又娶了别人。
海誓山盟如今已随风而逝,回不回去,已不是重要的了!
“你又不回台湾了?”林素感到意外。
“我想过段日子再回去。”
“那我就留下来陪你好了!”
“妈,您陪我够久了!该回去陪爸了。再说,我又不是小孩,而且,我的病好很多了,也没再发作过!您还不放心什么呢?”颖青搂住她母亲的肩安慰道。
“你是为了纪扬才不回去?”
颖青淡笑着摇头。“我和他今生是注定有缘无分了!所以,一开始就一直在错过,我不会再钻牛角尖了!”
她决心走出感情的枷锁。
天意既已难违,她只好看清现实了!
“那你打算到哪去?”林素仍不放心的。
“我想先沿着海岸线南下,然后我会到香港找姗姗,也许还会到中国大陆走走。”颖青胡诌乱吹的说着。
其实,天涯之大,她竟不知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小青,你答应妈,不可以想不开……”林素担心得快哭了!
“妈,不会啦,我真的想四处走走,现在我的学分修足了,正是到处旅游的好机会;更何况,只要一回台北,哥马上又要叫我接新公司,所以,还是让我趁现在出去走走吧!”颖青央求道。
“好吧!那你就去吧!但,别玩大久……”
“我知道。”颖青承诺道。
“随时和妈保持联络。”
“好。”颖青点头。
她知道,当她再回到台北,将不再有何颖青这个人,而是一个全新的何艾斐,旅美设计师。颖青在星空下向自己的过往告别了!
“大哥,你是有毛病啊?说结婚就结婚,还娶个半大不小的黄毛丫头,那还不打紧,但谁看了都晓得你根本不爱她,这到底是……”纪如敏特地把纪扬约到古道民歌西餐厅。
熊智阳还特地借出办公室让他兄妹俩对阵一番。
“你怎么叫你大嫂黄毛丫头?”纪扬不禁苦笑。
纪如敏还不觉有错的嚷:“本来就是!”
“即使是,你也要有礼貌的称谓一下吧!”
“你当真喜欢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纪扬吐了口长气,颇觉无奈。
“才问你就烦啦?”纪如敏瞪着白眼说:“话又说回来,你婚都结了,我又能说什么?”她无奈的耸耸肩。
纪扬无聊的摇晃起杯中的果汁。
“爸那边怎样?”他淡然的问。
纪如敏挑起眼球睨他一眼。“你还会担心吗?”
“问问罢了!”他讪讪的说。
“还能怎么说?婚都结了,只担心大伯母那边不好说话了!”她觉得长辈考虑的永远是面子问题,不觉一声低叹。
“干嘛叹气?”
“搞不清的事大多了!做人烦嘛!做人难哪!既要圆滑又要八面玲珑,四面八方全得兼顾,不是很可悲?”
纪扬笑了笑说:“你到底在烦什么?不会是恋爱了吧?”
说恋爱,她竟想起何颖华,不觉地,她的双颊羞红了,“真谈恋爱啦?”
纪扬好奇了!
从不脸红的人突然脸红了,其中没文章,骗谁啊!他相信他妹妹铁定是坠入情网了!
“谁跟你谈我!说你啦!”纪如敏娇嗔道。
“有没有常去看小如?她在何家过得好不好?”他关心的问。
小如始终是他挂心的一个女儿,也是他和颖青共同的回忆、共同的亲人,今生今世怕都将是如此。
“当然比跟着你强罗!何家上上下下都把她当宝一样捧着,这你倒是可以放心!”纪如敏笑答。突然,她又想起什么的接口说:“何颖华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哦!”
“打探我?为什么?”纪扬不解。
“这我哪知道!反正每回我去看小如,他一定会问你好不好啦?在做什么啦?人在哪啦?”
“或许他只是随口问的。”纪扬不大在意的说。
“不大像哦!”
“那你又以为如何呢?”
“我觉得何家根本不像有人因丧女而痛苦着。”纪如敏直觉的说出她的看法。
纪扬反倒不悦的问:“那你以为失去亲人该如何?”
纪如敏一脸委屈的说:“你生什么气嘛!人家只是猜测啊!我只是觉得,也许她没死……”
“你说什么?”纪扬笔直的跳起,打翻了桌上的果汁。瞬时,流得满桌满地。
“我什么也没说。”
纪如敏怕了!
她怕自己若猜测错误,对他而言又是一次重大打击,这一刻,她开始恨自己大多嘴了。
“我的错觉啦!”她又接口说。
但,纪扬的、心却有了不一样的心情。
随之,他的心又跟着跌落谷底。
颖青活着又如何?他已结了婚,他背叛了她,即使她活着,他又该拿什么脸去见她?
为此,他又喝了一杯酒,这一刻,他希望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然而,却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哪!
颖青的行程真就排定由波特兰一路南下,她先驱车到位于贝利山和席尔森山之间的钻石湖小住了些日子,宁静的湖区涤净了她纷乱失意的情绪,她深深地为此地的明媚风光而着迷。
因正值盛夏,许多游客纷纷涌至湖边垂钓、滑水,或者露营,她最喜爱清晨在湖边漫步,享受晨曦雾蒙蒙的美感。
但,美中仍有不足。
彷若一人世界的孤独,一路走来无人问。
半个月后,她决定还是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虽然那里有着太多痛苦心碎的回忆,但却是个可包容自己的地方。她的爱,在台湾失落,她也要在台湾找回她的重生。
纪扬面对无理哭闹的秦婉珍,只有一种表情——麻木。
他真的麻木了,面对秦婉珍的歇斯底里如此,面对徐代绢的羞怯亦然。
“不要再浪费你的青春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说的。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秦婉珍抓住他的衣服,又是捶又是打,想藉此把心中的怨怒全然倾泻而出。
徐代绢一直躲在门旁观看,她的心底有一层恐惧逐渐在扩张,她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纪扬,她不断猜测眼前这个又哭又闹的女人的身分,却又不敢上前询问。
“不,我不甘心!我是你的未婚妻,该做你太太的人是我,而不是房内的那个女人,我才是……”秦婉珍尖叫着。
她以为赶走了一个何颖青,纪扬就会回心转意,结果,他仍旧娶了别人,这口气,她怎么也吞咽不下!
“你再怎么无理取闹仍旧改变不了我已经结婚的事实。”纪扬用力扳开她的手说。
他已失去耐心了!他厌烦透了无理取闹的女人,他的生活全因她们而搞得大乱,他不知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如此惩罚他!
“我要你离婚……”
徐代绢闻言一惊!
纪扬却是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秦婉珍脸色大变。
“我喜欢笑,高兴笑,这是自由!”纪扬胡乱的答。
“只要你离了婚,仍可回医院当你的院长,这有什么不好?如果娶了我,你更可平步青云,又有何不好?”
“我只求能活得轻松自得就够了,并不想当一只看人脸色过活的狗!而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对你唯唯诺诺的看门狗罢了!”纪扬冷笑道。
秦婉珍气得涨红了脸。
“你还是走吧!我们俩没有缘分的。”
“你……”秦婉珍更加气结。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可以找个更好的丈夫,我们两个根本不适合。嫁给我,以后生活可能会更痛苦,何必呢?”
“我恨你!恨你的无心!恨你的无情!”
纪扬只是无奈的笑着。
爱也罢,恨也罢!在他心中,已全然不重要了!哀莫大于心死,他此刻的心情怕是如此。除却巫山不是云,除了颖青,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拨动他的心弦了。
艾裴服饰公司在九月隆重登场。
醒目的大招牌垂挂在一栋五楼的大厦上,除此之外,全省十余家门市同步择期开张,全面展开营业,更是服饰界的一大新闻,在服饰界卷起一阵旋风。
初登服饰界殿堂就广受好评的艾裴服饰,广集新锐精英,独树一格的设计师群正展开一连串的发表会。艾裴服饰不设限的给予设计师们设计空间,可说是项大胆的新尝试,反而在台湾服饰界刮起一阵艾裴风,成了一大主流。
“不简单!长年旅居海外,对国内流行趋势还能如此完美掌握,掀起一阵艾裴狂潮,我们这些前浪都要自叹弗如了!”一个参与酒宴的服饰界前辈如是赞道。
艾裴谦虚的回道:“全仰仗大家鼎力相助,还有艾裴公司的设计师们全力配合,这份荣誉应该是属于大家的。”
她可不敢一人居功,其实若非有她大哥全力相助,依她自己是造不了风潮的。
“哇,是世华的小开耶!”有人惊呼。
所有人全把注意力投向门口。
何颖华的翩然而至引起一阵喧哗及臆测。
“真难得,他居然会来!”又有人在低喃。
交头接耳的人不计其数,艾裴只是觉得好笑。想来,又要一大堆猜测出现在报章杂志了!
何颖华走到她面前,并递上一束花。
“恭喜你。”他在艾裴颊上轻印下一吻。
结果又引来一阵喧哗及议论。
“你可真会引人注目啊!”艾裴调侃道。
何颖华顽皮笑道:“彼此!彼此”
突然一群记者全涌上前来,将两人包围得密不透风,一下子又是麦克风又是闪光灯。
“请问两位是什么关系?”记者问。
“远亲。”艾裴笑答。
记者又问:“多远呢?足不足以远到让两位迸出爱的火花呢?”他好奇的追问。
“哈!你问的问题很可爱。”艾裴揶揄道。
还真会顾左右而言它,而那记者居然还真的脸红的道歉,是真的可爱呢!
“两位请回答一下?”另一记者又追问。
“爱的火花嘛!?”艾裴故作正经的一想,才答:“不会。”
何颖华则是一脸的灰色调,所以,他说他讨厌公共场所,他讨厌应酬,偏偏他忘了自己老是焦点的所在。
“是何小姐已名花有主了呢?还是何先生另有红粉知己?”记者又追问着。
艾裴含糊的答:“都有吧!”
“可不可以肯定一点呢?”
“这问题暂不深谈好吗?我和何先生肯定不会有爱的火花出现,至于我们有无另一对象!等确定了再给大家消息,好吗?”
“对呀!现在最重要的是服饰界诞生了一颗巨星,我们是不是该为艾裴服饰出击成功干一杯呢?”有人出声解围了。
艾裴看向出声之人,顿时呆住了!
唉!还真是冤家路窄呢,狭路都会相逢!那人居然是江伟仑,她最讨厌的救命恩人。她的心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因为,她看到江伟仑笑得很邪门,她愈来愈感到不安了!
纪扬把自己投入工作中,忙得早出又晚归,回到家,他也不与徐代绢同房,他把书房当卧房,惹来徐代绢的怨嗔。
“你为什么不回房睡?”徐代绢仍低怯的问。
她怕纪扬一生气就要和自己离婚,所以,始终低声下气的。
“我要整理资料,所以睡书房方便些。”
“我们一直分房睡,要是爸、妈问起怎么回答?”徐代绢拿父母当挡箭牌。
纪扬嫌恶的说:“你爱怎么回答都行。”
他愈来愈怀疑代绢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真实性?他从未有过酒后乱性的前例,而且,他向来醉了就睡得昏天暗地的,又如何和她发生关系?
“你难道就不能抽空多陪陪我?”徐代绢哀怨的说。
她对纪扬的怨愈来愈深,她真恨他的无情冷漠,如那哭得歇斯底里的女人一样地恨他。
“你想去玩,可以找你的朋友陪你,我得工作,不工作哪有钱用?”
“工作!工作!咱们开支又不大,你非得三天两头的加班吗?”徐代绢失控的大叫。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如你愿娶了你,给你好的生活环境,给你自由的生活方式,请问你到底不满意哪一点?”纪扬冷冷的问。
“我全不满意,我要什么你该明白的……”她又哭了!
“我不明白!”纪扬故作不懂的摇头。
徐代绢扑到他身上,突然又亲又吻的说:“我要你爱我、抱我,我要你的心有我,我要你属于我……”她发疯似的嚷着。
纪扬躲瘟疫似的推开她,茫然地摇头,苦笑着无奈地说:“你要的东西我全给不起,真抱歉!”他仓惶的夺门而出。
任徐代绢如何呼喊仍唤不到他一次回眸。
古道民歌西餐厅一角。
“喂,你不回去吗?”熊智阳问。
“今天晚上可以再到你那儿挤一下吗?”纪扬说。
熊智阳不解地摇着头。“那当初你又何苦结婚呢?每天只是逃避,老是这样下去怎么可以!既然不爱她,又何必勉强在一起呢?”
他只相信一个原则,和则聚,不合则散,凡事不强求,反而能过得安适,但看世间男女,恐怕无几人真能看透呢!
“责任、义务。”纪扬不假思索的答。
“你还当是九年国民教育啊!”熊智阳斥责道。
“不然你还希望我回答你什么?”他不明白他的好友在生什么气?
“你还爱不爱颖青?”
“干嘛突然提她!”纪扬沉下脸。
“爱不爱她?”熊智阳再追问道。
“这辈子除了她,我不可能再爱第二个女人了!”纪扬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你自己看!”熊智阳突然把一份报纸丢在桌上。
纪扬被好友搞得一头雾水,他不解的问:“看什么?”
“影艺版。”
“那有啥好看的,还不如不看!”纪扬又躺坐回去。
“我叫你看你就看!”熊智阳命令道。
纪扬看好友火得快杀人了,他只得勉为其难的翻开影艺版,他左看右瞧也没瞧出什么。
“台北多了家服饰公司,这也值得提?”
“看照片。”熊智阳真的快杀人了!
“照片?”纪扬再低眼一瞧。
这一次他看呆、看楞、看直了!他的眼不会动似的定格在报上的人物,那笑得如花初开的脸孔,他今生今世忘不了也挥不去的脸孔,居然再度出现他面前。
“你还活着吧?”熊智阳揶揄道。
“她……她!”纪扬突然结巴起来。
“她叫何艾裴,旅美华侨,艾裴服饰公司负责人,何颖华的远亲……”
“远个头!”纪扬咆哮道。
这一吼,可引来全场客人纷纷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喂!我还要做生意呢!”
“她怎可能是何颖华的远亲!?天底下绝没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的,我不信!”纪扬嚷道。
“我也不信,但无凭无据!”
“不行,我要去找她!”纪扬推开椅子起身。
“上哪找?”熊智阳忙扯住他问。
“何家。”
“何家人不会承认的吧?”
“我不管,我要问个明白,我居然像个傻瓜似的被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