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杜思同低头坐在床上,抬手抹了抹眼泪,时不时打个嗝。
梁瑾瑜觉得自己真是窝囊死了,一肚子火想发泄,说话也恶声恶气的,用拖鞋脚尖处毛绒绒的部分踢她探在床边的小腿:“起来起来!我饿了要吃饭,你赶紧下楼去做饭!”
杜思同泪眼蒙胧地抬头瞪他,皱着眉,这人是神经病吧?刚刚吵过架,现在又要她给他做饭,他脑子里怎么想的啊?
梁瑾瑜还在踢,一脸不耐烦,“赶紧的,我要吃饭!你要继续在这儿坐着,那我就接着脱你衣服!”
……每次就只会这一招。杜思同绷着脸一脸不情愿,抬手擦了擦泪,又想就算自己要离婚怎么都得明天,今晚还是顺着他。
她揪着衣领下床穿拖鞋,刚走到门口,突然一件毛绒绒的睡衣被扔到肩膀上,身后传来梁瑾瑜冰冷的声音,“穿上,冻坏了我还得送你去挂急诊,别给我添麻烦。”
她僵硬着把睡衣扯下来披好,又有点想哭,抿着嘴巴关门下楼了。
梁瑾瑜见她都不肯回头看他一眼,怒从心中来,抓起床头的靠枕砸到了门上。靠枕太软,砸在门上没啥声响,落在地上打了个转就不动了。他长吁口气,进浴室洗了把脸,抬头见镜子里的男人眉眼间都是阴郁,又恨恨地在头发上乱七八糟爬了一通,转身也跟着下楼了。
梁瑾瑜向来怕燥,东姨睡觉前都会关暖气,因此楼下有点冷,他下了几级台阶发现楼下居然没有开灯,以为杜思同出去了,赶紧从窗户看出去,隔着玻璃,院灯的光有点模糊,却没听到车声。他再走两步,身体探到楼梯扶手外看了看厨房,见到厨房门紧闭着,灯光顺着房门透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缓过劲儿来他又觉得不高兴,站在原地正了正睡衣领子,板起脸来一步一步往下走,梁瑾瑜悄悄把门推开一道缝,悄无声息的从门缝里看她给自己做宵夜。冬天因为冷,厨房里的窗户前用推拉门隔开挡寒气。
杜思同在楼下换了家居服,是那种连帽T,从领子到帽子边沿滚了一圈白色兔毛,头发扎起,有几缕散下来钻到领口里去。她现在比以前还瘦,就算大冬天穿着厚衣服,腰还是细得彷佛能被他一把握住。她正在切东西,不快,但是又专注又认真,比起平常敷衍自己的态度不知道要好看多少,他顿时有些嫉妒她手里的葱姜蒜……
梁瑾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个激灵,退到餐桌旁边把餐厅灯全部打开,自己拉开椅子坐好,坐下了又想着她站在厨房里也不晓得冷不冷,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出息,越想越不高兴。
杜思同端了面出来,就见餐厅灯光大亮,梁瑾瑜坐在餐桌前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碗,好像真是饿坏了。他这个样子,倒让她憋了一肚子的火发不出去,把碗放到他面前又转身给他拿了筷子和汤勺,梁瑾瑜接了筷子就夹了一大口面,吃得毫无形象,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风流倜傥的人。
她坐在对面看他狼吞虎咽,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觉得自己跟他生气真是蠢透了。
如果换成他前女友回来,他背着自己偷偷去见还想方设法瞒着自己,她不也会觉得难堪吗……等等,她生气的重点不是因为他派人跟踪自己吗?
算了,不跟他计较!杜思同决定后,正想起身去把锅洗了,突然见梁瑾瑜手一顿,紧接着把筷子拍在桌上,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把她看穿一样,眼神满是愤怒,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受伤。
她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起身想走他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冷笑一声,“杜思同,你就这么恨我吗?”
她抿着嘴没说话。
“再恨也得给我忍着!”他挑了挑嘴角,隐约有点残忍的味道,“想跟我离婚?没那么容易!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他甩开她的手腕,反手把碗连剩下的大半碗面都扔到餐桌下的垃圾桶里去,转身离开。
他力气大,杜思同被他一把甩的扶了墙才站稳,她听到门开了又关,屋外车子轰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里委屈的转着泪,心想自己刚才怎么会鬼迷心窍的想着要原谅他,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想过要跟他和平过日子?
东姨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梁瑾瑜正好开门出去。她喊了两声没人应,回头再看杜思同靠着墙,半低着头,嘴紧紧抿着。
见她出来,杜思同抬头看了看她,“东姨,你收拾下吧,我先上楼了。”
东姨过来看了看垃圾桶,叹了口气,“太太,您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我怎么了?”
“我晚上睡觉前才清理过垃圾桶,代表这里都是刚才倒的东西。”东姨打开袋子给她看,“碗里面有荷包蛋!先生知道太太喜欢吃鸡蛋,所以特意吩咐买到家里来做给太太吃,但先生其实是不能吃鸡蛋的,吃了会过敏,全身起手指头般大的疹子。太太您是不是都不知道先生对鸡蛋过敏啊?他刚刚吃了多少?”说完她就转身去打电话,嘴里还在嘟囔,“连药都不吃就出去,这可怎么办……”
杜思同愣在原地,表情复杂。她一直觉得梁瑾瑜不够了解他,但其实她也是这样的……
第2章(1)
这一晚杜思同没有睡好,早上醒的时候才五点半。她起身冲了个澡,下楼见东姨也已经起床了,正在打扫,连忙问:“联系到瑾瑜了?”
“先生去医院打针了。”东姨回答,“老先生身体不好,昨晚先生便连夜回老宅了,说今天中午请太太也回去一趟。”
她点了点头,原想问梁瑾瑜要不要紧,想了想还是作罢,“知道了。”
这天上午她有点心不在焉,回想这几年梁瑾瑜待自己其实也不错,除了最近因为林南回来有点神经质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还能和平相处。她又站在梁瑾瑜的立场上思考,觉得他的反应她似乎能理解—梁瑾瑜不是个容易信任别人的人,况且这世界上能容忍老婆公然出轨的男人实在也找不出多少。
她从小被教育与人为善、吃亏是福,养成她性情平和,不愿意与人有过多争执,做事情想问题皆能自然而然地从对方的角度考虑,这辈子除了那次,她大约再也没做过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所以得知昨晚梁瑾瑜生气是因为自己在他碗里放了鸡蛋,她自己也很是内疚,再想想三年来她居然从没有真正把自己当做梁太太,从不曾关心过梁瑾瑜半分,甚至连他对鸡蛋严重过敏都不知道,就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就算没有爱,好歹他们现在也组成着一个家。
中午她回了趟老宅,梁瑾瑜不在,他父亲的续弦和妹妹也不在,只有看护阿姨推着他父亲在檐下晒太阳。
梁楷年事已高,情况并不是太好,杜思同陪了他一会儿,看护阿姨推他回去休息,她借口下午还要上班便先行离开,找了家餐厅靠窗坐着,边晒太阳边吃饭,中间她觉得无聊拿出手机滑了起来,看有什么新鲜事儿。网路越发达,人与人之间就越冷漠,不过倒是越容易缓解孤单。
她看到自己偷偷关注的大堂哥现在正在南半球过夏天,半个人埋在沙滩里看起来很是悠闲自得,不晓得为什么,她突然记起多年前,一向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大堂哥从非洲回来准备结婚,婚礼前一晚他们都住在爷爷家,半夜她醒来去喝水,看见屋外走廊下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坐在藤椅上,指间夹了根烟,红光一明一灭,许久都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