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琛摇头道:
「但他显然不合作。我前去请他参加社团,他却冷傲得不予理会。」
「当然邱预雁的追求也告失败,面子里子全挂不住。」裴红叶充分报导马路消息。
听完简报,罗蝶起问:
「都没有做出令人侧目的事吗?」
叁年级的成员皆摇头。柯盈然起身道:
「要说出人意表的事,就是新上任的班联会会长季濯宇了。自从上星期宣布要追会长後。一直小动作不断,屡上校周报的头条;会长却没有任何反应,为什麽?」
不待罗蝶起回答,向来斯文少言的刘伯扬略显激动地起身道:
「那是他存心拿会长来做新闻以增加自己的知名度,何必理他?理他不就中了他的计!」
众人诧异地看他,某些人已浮现了然的神色。
罗蝶起转着笔,笑笑道:
「即使他真的追求我,也只是我个人的私事,不值得拿来讨论,」
「那季老师呢?」江欣侬状似随意地问着,却也是一则近来有风声的消息。每个人都无比的好奇。
早知道会有这种後遗症产生,可是基於美食的诱因强烈,所以她决定不怪父亲。
「你们真以为我对师生恋有兴趣吗?」
「那可难说了,对象是季老师,什麽都有可能。」方筝直言。对罗蝶起的反应兴趣大过绯闻本身。
罗蝶起几乎快失笑出来,在每周一次的会议上讨论私人的问题成何体统?幸好正事已讨论完,否则学生会都快成为蜚短流长大会了。
江欣侬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季老师是唯一常常直闯校长室的人?一般来说,有任何课程问题直接找教务主任就行了,而且校长室也不是任人随便来去的;会不会,季老师在追求咱们的美人校长,所以才频频对会长示好?」她提供了另一角度的看法。
霎时,整个会议室形成叁姑六婆菜市场,每个形象良好的学生会成员皆放下身段参与其中。
罗蝶起吁了口气,上卷宗,起身走到窗口,不知该笑,还是该叹。秋天懒洋洋的薰风吹拂进来。拨开她及肩的发丝,她便闭上眼,享受大自然的赠礼。享受清风拂面,是一种彷佛亲吻的奇特感觉,所有感官被满满地包容住,无比的舒畅满怀,令人好生眷恋!那是一种与风谈恋爱的心情。向西的窗口,是她秋天的依恋。
缓缓张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窗外正仰首看她的人。由二楼看下去,并不太远,那孟观涛竟正对她这方窗口仰望,眼光深沉,不知注意她多久。她没有表情地与他对视。良久,他绽开一抹笑,挥了挥手,走开了,留下她丝丝泛开的不解与……怅然?
「会长。」
身後刘伯扬的叫声让她转过身子。
「这是做好的纪录。」他将卷宗与册子交给她。侧脸看了眼那群仍在讨论的人後,才又正眼对上她,聚集了所有勇气:「那些……都不是真的吧?」他问的是绯闻。
罗蝶起这才诧异地正眼注视他。这个才子,颇受女子崇拜的斯文王子,居然对她说出这种话,而话中的紧张、颤抖,显而易见。
她在走什麽运?十七年来与情无涉,怎麽一被哥哥搅和,就让她犯桃花了?这个男人眼镜度数是否不够了?
「你高叁了,升学是你必须全心全力去专注的事。」她冷静地提醒他。接过文件。她翻开查看,不沾情事,就该冷然到底,否则对自己与他人都不好。
「但……但……我……」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立即消逝无踪,刘伯扬的第一回合求爱宣布失败。垂着头,他先行离开了会议室。
待其他成员全陆续走光了,罗蝶起才彷佛消失所有力气地靠在角落,由阴暗处凝视阳光投射而入的光影,开始整理一些思绪以及从未料想过的问题。
但她的安静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窗口投入的光,被倏然跳入的人影遮成片片零散的光。
她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窗口边已卓立了一条修长的人影。正好整以暇地对她淡笑着。
「你的出现令人措手不及。」她走近他。
孟观涛手肘搁在窗台上,弯下身子与她平视。
「这里几乎成了你休闲时的唯一去处。」
「你来上课叁天,就为了观察我的作息吗?」她隔着一步的近距离,搜寻他性格面孔上足以令女人迷魂失神的魅力。
「你不也找了人盯住我?」他随手扯下一片榕叶,含在口中,吹出几声哨音。
她明白地告诉他:
「你的存在造成秩序上的困扰,注意你是必然的工作。」
「结论呢?」
「没有。」她走开了去。收拾桌上一叠书籍与资料一一放回书架上。他的存在最後也会成为她自身的困扰吗?她不习惯有无法掌握的事,但他偏是她所难以预测的。也许,她该与他保持距离。
孟观涛静静地看她移动,想着这样瘦小的身影,如何有主宰全校的力量,让人心悦臣服?为什麽她娇小身影展现的居然是力量,而不是脆弱?
他自然是明白孟家与罗家曾有怎样的牵扯。当年爷爷过世时,罗家老爷前来吊祭,父亲便已向他说明过了。後来没再坚持联姻的主要原因,是罗澄昀那个大美人唯一的女儿竟是令人失望的平凡;重美色的孟家当然不提了,一切就当算了。当年父亲愿意接受指腹为婚是看上罗澄昀少见的美丽才去履行,虽没结成婚,但倒也真的想过再次指腹为婚,直到资料送来,照片上的女孩不甚出色,才打消念头。
但美丽的方式,外表只是其中一种而已;吸引力才能抓牢男人的视线,死心塌地。
如果当一个女人明明很平凡,却又要命地吸住他人眼光,那麽,这种女人才叫极品吧?这种境界可是连绝美女子也不一定办得到的。
不否认,她吸引他。由好奇提升到更高一层,兴趣;也或者已达到喜欢。孟观涛没有给自己挣扎排斥的时间,更不去问自己为什麽,总之棗他要猎捕她。
「猎捕」是一种野蛮的掠夺方式,但贴切极了。
这女子是只狐,聪明且灵活,与其遭凡夫俗子等闲视之,还不如擒入他的臂膀,珍藏一生,不见得人人会欣赏她的「美」,也不见得人人会接受她绝顶的聪明,但倘若他没有及早下手,那麽依然会有下一个男人对她惊。等待不是他的原则。相中,掠取;毫不迟疑。
与这样的女孩谈恋爱自然是特别的,一如现在。
「他们封你为「女诸葛」,但据说你不接受。」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後,正好将她卡在两个书架间的死角。
她努力平静自己,转身面对他,突然感觉到危险。
「受之有愧。」
「我在想棗」他一手抵在她身後的书架,一手挑起她脸,透过镜片锁住她目光。「……你是否在等待诸葛亮?」
他的气息挑逗地吹拂上她唇。两人近在咫尺。
「这世界上已不会再有诸葛亮了,而我也不会自比为黄阿丑。」黄阿丑为诸葛亮之妻。据闻此女貌丑无比,但才学丰富,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对诸葛亮的学识精进起了不少启发之功,学识在诸葛亮之上,让他仰慕之馀娶为妻室。
「你是不曾想过爱情吧?」
「我才十七岁。」她伸手想推开他,却不能如愿。
「你是特别的。」他的眼神奇特,注视她的目光灼然。他很满意他所发现的一切。近看她的眼,才乍然明白她绝对没有谈过恋爱棗因为直至目前为止,她没空有那种心思:当然,也就没有同性恋或师生恋那回事了。他只相信自己由她眼中发现的真相,那麽,与那些人又是怎麽回事?
罗蝶起直接地问他:
「可否告诉我,你这行为代表什麽?促进友谊?还是正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真正地看到你。」
「你有近视?」这次她已能推开他走出去;他俩心知肚明是他愿意松手的原因。
如何去接近一只狐?急就章不是最好的方式,他明白渐近的道理,否则当心狐也是有利爪尖牙的。
走开一段距离,她才转身面对他:
「孟观涛,我并不想与你较劲。」
「那真是抱歉了,因为我想。」他露出邪恶的笑。猜测她平静外表下,会产生多少惊慌?
***
罗蝶起并不常碰到无法掌握的事件。向来去执行一件计画时,她总能精确地预测到进行的过程、人们的反应,以及会遇到的问题与结果,因为对环境有充分了解後,事件的进行也就有了脉络可寻,可是,假若「事件」发生於她身上,那种有关感情的东西,那就有点麻烦了;因为那是她完全陌生并且不曾推演过的领域。
她才十七岁,对感情之事,尚未有所规画,因为在生涯规画里,排满的步骤中,没有空隙可以给感情去安身立命;既然从来不想,当然就不会有,何况她不是外貌姣好的女子。有了这点自知之明,更可以放心地将「感情」踢得老远,当一个成功的校长才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目标,何况,即使真有感情发生,也应是叁十岁以後的事吧?十七岁未免夸张。不成熟的心性能有什麽良好且绵长的情事产生?母亲不就是个好借镜?先心动、再动情、再私奔,然後离婚。当然之中不能不提父母奇特的心性造成婚姻草率促成又分离,可是却也血淋淋地告知世人,一、二十岁的年纪,往往无法成熟地面对感情。玩不起的禁忌游戏,又何必白走一遭?
人家说十七、八岁是初恋的年纪,大抵是荷尔蒙分泌刺激所致,但可没有人说十七、八岁是结婚的年纪呵。以经济效益而言,白谈一场恋爱,多一分经验与情伤,事实上是浪费了大好时光。又何必呢?
可是,她的确该去研究一下的。对感情全然陌生造成交手时生涩且空白;不利於她的情况,她必须想法子扭转过来。
孟观涛对她而言不会太可怕,要查他这个人,预测他的行为并不难,但倘若他的攻击目标锁定於她棗不是斗智,而是情感上的图谋。那她就必须小心了。
是出於真心抑或出自好奇好玩,都无所谓,只是,她自身的堡垒要怎麽建立?好陌生的课题。
从阳台跨回房间,不经意地由落地窗的映影中,看到自己的身形,她立住身子,双手抱胸地审视自己。
她从不认为自己丑,而且向来也没有太多阳春悲秋的时间让她去嫌恶自己的不足处,她有她美丽的方式,与自信的来处;外表不好,仅是整体的一小部分缺陷而已,没必要去强调其严重性,否则她就会如同许多盲目崇拜表相的女人一般,只重外表美好,遗忘心性的进修充实。那种人,才是活得可悲的。
对落地窗的自己笑了一笑,勾起的线条是自信的慧黠,那就是美丽的方式了。
正想坐在书桌前预习明日课程,房门已被轻轻敲起。
「谁?」
「丫头,楼下有人要见你,你母亲叫你快些下去。」赵妈扬着大嗓门叫,恐怕连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好。」她起身,一边想着来客是谁。
但她的猜测全错了,来罗家拜访的男人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是孟宗昊,一个黑社会头子,孟观涛的父亲;壮硕结实的体格缀饰着几道狰狞的疤,显示着曾有的光荣战役,但掩不去他称得上英俊的容貌,四十七岁,二鬓斑白,更形气势与威风,左手拄着一根乌木杖,看来左腿曾受过重创。这男人可以说是那种身先士卒的首领,而不是躲在幕後叫属下先去送死的人;想必,这种领导风格,更能带到下属的心吧!也难怪孟家数代以来一直可以当龙头。
初照面的打量,不待开口,罗蝶起已能理解几分来人的事迹,倒是她那母亲如临大敌,像只防备的刺正在面对猛狮似的。
「姓孟的,你今天来有何贵干?家父目前人不在国内,有事等他回国再谈。」罗澄昀不善地声明着。光是想到对方是黑社会的就令她腿软,更别说当年还有一段恩怨在。
「妈,不请客人坐吗?」
罗蝶起将母亲压坐在沙发上,扫了眼门口玄关始终站定的男人,以及站在门外两名黑衣手下。她走过去:
「请进来坐。孟先生。」
孟宗昊的目光直直锁定在她身上,由远而近,就看着她走来。
「罗蝶起?」低且有力的声音,是惯於发号司令的语调,简洁有力地传达讯息。
罗蝶起点头:
「我是。您是专程来看我的?」
他没有进去坐的打算,站在玄关,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又道:
「我儿子中意你?」不客气地显出困惑,为着他找不到的美丽;所以眼神更加锐利。
「他向你报备?」这会儿她的口气有兴趣极了。
孟宗昊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被揶揄了。撇开那个念头他回应:
「我不介意他未满二十岁就有想要的女人。」
「但困惑的是你生的儿子眼光竟差劲至此?我发誓,我没学过降头术,也不会下蛊,更别说巫术了。」她故作天真的语气是十七岁女生该会有的,但由她口中逸出,却是不折不把的嘲讽。
不料,孟宗昊却仰首大笑,一点也不介意被眼前的初生之犊捉弄。
「他确实有品味,我已能了解他的眼光。」收住笑,他的眼光有些许遗憾。
罗蝶起摇头,回答他脑中可能会想到的。
「不,即使你晚生个二十年,所品味的女人也不会是我,你顶多是讶异见到你所不曾接触过的女人罢了。不是喜欢,只是欣赏。」
孟宗昊一双看透性情的利眼盈满不容错看的欣赏与惊叹!这会是一个十七岁少女所该有的智慧吗?而且她是个「女子」。
「你有兴趣当「铁血堂」的顾问吗?」他问得认真。这种女子绝对是足智多谋的军师,但当伴侣?男人的眼光看的是表相肉体。娶为妻子?就是匪夷所思的想法了。他儿子为什麽不明白妻子与谋士的差别?
「我没兴趣,谢谢抬爱。」她一语双关地拒绝。有些好笑,事情还没进行到那麽严重的地步吧?婚嫁或顾问?老天,她天真无邪的世界几时复杂起来了?
罗澄昀走过来,不悦地叫着:
「你少打我女儿的主意,我们罗家的女人只会嫁给忠心於妻子的丈夫,你们孟家是没希望的。」
孟宗昊并没有看向依然美得像火的罗澄昀,美色只是他的慰藉品,也只在需要的时候。当年她不能成为他的,他也就不执着,反正女人多的是,他不会专注於一人,所以如今她再美也与他无关;他只注意眼前不美,却深深吸引人,使人想要与她亲近、谈话的小女子。
「似乎你们家的女人都与孟家无缘。」
「本来就是,你死心吧!」罗澄昀发挥母鸡保护小鸡的本色。
「妈。」她以眼色请母亲闭嘴。「孟先生,现在说什麽都太早。您不觉得您专程前来,只为看一个女人,未免太隆重了?」她笑弄他不在乎女人的态度居然能因儿子心动而视为大事,
「不早,也不隆重。有些事要做就得趁早,免得因迟到些许而扼腕。」孟宗昊意味深长地说着:「没料到,这样的父母居然生得出你这种孩子。」
她扬眉,笑笑不语。猜测孟宗昊的前来,是否为孟观涛的行动之一,至少他的到来会施压到她的家人,让人忘不了指腹为婚的事,那麽,这一步棋是为了摆平她父母了?然後顺便让他的父亲来了解她?孟观涛想必笃定父亲会中意吧!因为看得出孟宗昊是惜才爱才的人,无论初步同不同意她成为孟家媳妇,但他老人家不会放弃延揽她。
如果这是孟观涛的进攻,那她是要攻呢?守呢?还是以静制动?
罗澄昀当然受不了不言不语的沉默情况,硬是介入两人眼光的交流对峙中:
「如果没事你可以走了,我女儿不会与你们黑道有牵扯。还有,如果你儿子看上我女儿,请他收敛一下,不要来拐我女儿。」
孟宗昊微一颔首:
「小孩子的事,我们大人插手做啥?告辞了,欢迎你来舍下做客。」告别的对象是罗蝶起。
跛行却气势强烈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门外。
上了车,一名手下立即咕哝:
「少爷的品味未免太差。」
车行了许久,孟宗昊才沉吟道:
「美女轻易可得,聪明的女人也不少,但这两种女子都常是自恃特色而目中无人,难有内蕴深藏。我以为那种修为至少要有叁十年的历练,这个罗蝶起,二十年後不知会成为什麽样的人了,难怪涛儿中意。这样的女子,恐怕是世间仅见的了。」
望了眼手下全然不能意会的表情,孟宗昊燃起一根烟,迳自吞云吐雾。吐纳间,相和着的,不知是感叹还是钦佩棗
对於这麽一个聪明不外露,谈笑能用兵的女子,外表,反是最不重要的事了。
***
校长室内一「家」四口的会议再度召开。
即使罗蝶起再叁保证孟宗昊的拜访没有其它目的,但罗澄昀依然当成大事件来处理。
第二天中午的午餐时间在校长室合并共用。
很明显的,桌子上二大份饭盒,有一盒已吃到盘底朝天,另一边则因不受青睐而依然满满如初;自然,就是那千篇一律的蛋炒饭了。
酒足饭饱,打完了嗝,会议正式开始。
首先是季濯宇的邀功:
「喏!你们看到了,自从我宣布要追求妹妹,敲边鼓完了之後,追求她的人就出现了,并且不止一个!我的方法够好吧?」
罗澄昀只差没吼出粗话:
「你妹妹才十七岁,要人追干嘛?看吧!惹上孟家父子。」
「你忘了还有刘伯扬,那个刘荣升的儿子。」季鸿范冷冷地提醒。绝对不或忘那位刘「老」先生来展中任教是要追求「他的」女人。
「他不是问题啦!书呆子一个,怎麽配得上我女儿?」罗澄昀暂时没空理会前任老公的弦外之音。
「女儿,你倒是说一些感想呀,不要老是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表情,OK?」吵不起来的季鸿范只好也不甘不愿地把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并不是他不关心,而是基本上他不认为全天下有任何男人配得上他宝贝女儿,所以即使有追求者出现,相信也入不了蝶起的法眼。他放心得很,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抢得走他女儿的感觉真好。
罗蝶起收起正在看的报纸,虚应了一下:
「这些都是小事情罢了。」
「什麽小事!孟宗昊上门来看你,那意思已接近选媳妇了,要是你那外公脑袋又不清楚地将你订给了他家,那你这辈子的眼泪都不够流的。」罗澄昀心中挂念的只有这一点。
季濯宇揽住她肩:
「妹子,就你看,那孟观涛配得上你吗?」他没见过那个如雷贯耳的人物,但想必不是泛泛之辈,未来的黑道老大,应该有些不凡气势。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在十七岁给人拐跑吗?」罗蝶起笑问。
「不会的,你不笨棗啊棗」
真惨,一记锅贴打上了他超级俊男脸,打跑了他接下来的话尾。
「死小子。意思是我笨喽?」母亲大人发威,双手齐发,各自拧住一边脸颊扭动。
季鸿范代为回应:
「如果你不笨怎麽会未到法定年龄就嫁人生子?」
「该死的,那是你这只宇宙无敌大淫魔勾引天真无邪的我。」炮口转向。
季鸿范如愿以偿地有架可以吵。
身为人家子女的只有抱头鼠窜地逃命了。
「死小鬼,被你给坑了。」季濯宇走出校长室,一肘勾住妹妹脖子,已经可以明白地知道自己被陷害的过程。蝶起妹妹的厉害是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地往她要的方向去走,挖了坑洞也会有人自动往下跳,而且被陷害了也不知不觉。
罗蝶起低声笑着,慧黠地看他:
「哟,有进步。」
「连哥哥也陷害,嗯!」他一手揉着脸,哦,真疼,恐怕变成樱桃小丸子了,两颊各有一圈红肿。
她靠在他怀中,很好心地揉他脸,代表自己心中无限愧疚。
「来,各亲一下,为兄就原谅你。」季濯宇面对她,半玩笑地与她玩闹,将她勾在怀中。
「不行,你的脸上开始长胡渣子,亲起来不舒服。」
「那我就不放你走,并且发动第二波追求攻势,让你被流言传来传去……」他老兄开始唱起某女星的成名曲,相当地自得其乐。
蝶起忍住笑地看他发表「凄美」棗凄惨、「绝」美的嗓音,耍赖蛮缠的本事一流。
「哥!」她想推开他好去办正事了,但季濯宇不甘心放手。
於是他笑嘻嘻地亲了她额头一记。
还来不及发表感言,他已被提起丢向身後,好巧不巧撞入校长室之内。「碰」的声响下,吓住了里头吵得正兴起的前任夫妇。
「儿子!」两声尖呼同时响起。
罗蝶起有些呆怔地迎向一双狂怒霸气的眼,指控的眼光犹如撞到老婆背叛的场面。孟观涛!
他猛地一把抓近她,伸手用力揉擦她额头,像是要擦去什麽不洁的东西。
「你做什麽?」罗蝶起忍住痛,冷静地问他。
「你让他碰你!他是谁?」
季濯宇跳了起来,冲过来就要还上一拳,结果让他给避开。孟观涛微一使劲,让罗蝶起返到安全距离,所以没躲过另一记拳头。很快地他肩膀中了一拳。
後来,两人不分青红皂白,决定先打一架再说。
罗蝶起抚平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她冷声告诉母亲:
「打架滋事,各记警告两次,停课思过一星期,放学以前公告。校长,请发公告函。」
不愿理那两只正在互斗的公牛,她拍拍灰尘,娉然走回学生会办公室。生气的泡泡直涌上心,她需要绝对安静的空间。
就让那两只公牛去上头条版吧!
***
下午六点,学生全走光了,学校内只剩值班的老师与工友。
夕阳尚未完全消逝,满天空挥着的是将墨未墨的淡彩,由酥黄色调晕染成蓝紫。这样的好时光,是秋天独享的美景。
由向西的窗口投入,点点金光像金砂织成的布匹,完美地装饰成窗帘,沐浴金光中,像是一种礼赞,很难不被感动。
校对完了明日要发去排版的校周刊;果不其然,校刊社没有放弃今日午间的大新闻。
「美丽校长与英俊男老师」,是她布线已久的结果,迟早她会让人揭发;但「争风吃醋,两大俊男挥拳相向」,其中影射的人当然是她了。
是她力主新闻自由。即使标题耸动且八卦,又是牵涉到她,都没有她置啄的馀地;反正这种东西於她无伤。大凡世间的蜚短流长虽为人所津津乐道,但周期性一过,也容易让人遗忘,所以她不担心;了不起,贡献一则话题罢了。
她比较在意的,是中午那场野蛮的架。
不得不沉下心思去研究孟观涛瞬间爆发的举动。摒弃理智,最直接的反应,往往映照出那人心中真正在意的。
那麽,他以为他在做什麽?又凭什麽理由去与濯宇打架?分明没立场的人居然动手动得那般理直气壮。恐怕,他是真心的了。
「没在木棉道等到你,找就料定你会在这里。」
暗夜拢上天幕,几乎快占领整片天空,西方的橘光,已不能给大地任何光亮。没有开灯的学生会办公室,除了窗口的残光,再也伸手不见五指地陷入黑暗。而孟观涛低沉的声音,就是由黑暗中传来。
他也走来到窗前,与她并立看着西方渐逝的微光。
她身子依在窗棂的木条上,侧着脸打量他。既然濯宇的脸变形扭曲得精采,那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可怜了两张帅哥脸。
「你生气了。」他伸手轻轻抚过她凉凉的面颊。
「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起先他是谁都无所谓,後来知道他是季濯宇,才饶了他。」他前些日子才得知季氏父子原来居然是罗氏母女的至亲,当然是父亲告知的;也解开了他某些疑惑。
「饶?」好自负的用语。
「他身手不错,但毕竟不像我出生环境的奇特,所必须专研防身健身之事。」
她摇头,看向他墨黑中的炯亮眸子:「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代表你不够了解我。」
了解他?何必呢?她不语,将窗户拉下,上锁。找到书包,她看向他:「我要回去了。」
他没有动,隔着叁大步的距离,在黑暗中依然能精确地看到对方的眼。
他像在下誓言:「我对你势在必得。」
罗蝶起扬眉,直接问:「为什麽?」
「因为你值得。」他走近她,托起她下巴:「而我的庭训教会我:永不迟疑。」低头轻亲她额头,又喃道:「我喜欢你的气势,打一照面对我的挑。如果你想抗拒,最好反省是你自己找上我的。在我面前占上风的女人绝无仅有的你,怎能不教我印象深刻?」
她为这种亲近感到无措。退开两大步,不与他有任何接触。一手贴住额头。
「不要轻薄我。你不会忘了明日起,你有一星期的闭门假可以休。」
他不忌惮她笑道:「我就欣赏你执法时的神情!没有人会比你更出色了,但,惹怒你才是我的收获。你终於也像个凡人,也有正常的时刻。」
她走到门外,等他出来。便锁上门,与他一同走下楼。回他道:「我一直都与其他人没两样,当然会有各种情绪。」外人把她当神看,她却不会对自己有那种不正常的期许。她自知平凡,只不过喜怒哀乐的表现不会太突显,也不会过於放纵自己。
走到校门口,他突然牵住她的手,与她正视:「别再让他亲你,即使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他宣告自己的所有权,而且一旦正式宣告便不容违背。
她没有应允,只是深深打量他:「在这件事情上,你冲动得莫名其妙,而且你也没问我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是上教堂才问的。追求也是侵略的一种行为,我不需你同意。」
不愧是未来的老大,这种回答够霸气。
罗蝶起抽回手,想了一想,於是决定道:「好。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