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更开心?”
“怎么更开心?”艾思思仰头问。
“今天搬去我住的地方,一百三十五坪,中央空调,装潢不输五星级饭店,如何?”
艾思思敛眉低首,回避了他带着宠溺的视线,软软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拜金?很现实?”
“我没这样想。”
“不然呢?”
“我只希望你是真的开心。”
艾思思静了一秒,“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开心,这样好了,我今天回家整理东西,明天等我值完大夜班你来我家接我。幸好你早点送我回来,我还有些时间可以整理东西。”
“我刚才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黑延棠探问。
“什么时候?”
“钟其汉说你们是国中同学的时候。”
“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惊讶他还认得出我,也惊讶他原来是你们生活圈里的人。我们是国中同学,不是国小同学,刚才他改口,可能是不希望大家对我有坏印象。他国中三年名声不好,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体贴,他真的哈佛双学位第一名毕业?”
“当然是真的。”
“他变了很多。”
“你们……很熟吗?”
“算很熟吧。”
熟到什么程度?黑延棠差点问出口,冲动过去后,他见她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便不再继续。
“你回去后东西不用急着整理,我明天接你时可以帮你。你赶快补个眠,免得太累。”
“好。”
艾思思呆坐在床上,时间已过去许久,她知道她该休息一下,可是她的心上有颗沉重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嘶吼、想尖叫、想大声哭泣,却连动都没办法。
她感觉空气稀薄,人昏昏沉沉,只有痛苦的感觉是那么清晰强烈……
仿佛才昨天,黑延棠手术后转醒,一双深邃黑眸瞬也不瞬瞧着她。
仿佛才昨天,他以满城夜景为背景,说:“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好不好?”
仿佛才昨天,他在她身边,端着一碗粥要喂她,笑着说这是女朋友才有的权利仿佛才昨天,她半认真地问他万一怀孕该怎么办?他小心翼翼地说:“生下来,好吗?”
七年前,他们原是不同世界的人,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因为她母亲犯下的错而有短暂交集,他出于善意的劝告,改变了她的生命。
七年后,命运让他们有了深刻交会,她成长了,以为现在的自己勉强配得上他。
她看见他对她的认真,倘若她不够喜欢他,那一个个被刺破的保险套会让她觉得他很小人,但她是那么喜欢他,只看到他“不择手段”想拥有她的决心。
对或错,端看够不够喜欢,而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黑延棠。
倘若换成别人想让她未婚怀孕,只会被她踹出门,可是使手段的人是他,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她考上护专后曾去找过他,却没勇气上前跟他说一句话。
当她被那些英文、药名、血管、器官折磨得痛不欲生时,她也曾好几次去他的工作单位,远远看着他宽阔的肩、挺拔修长的身材,对她来说,他像迷航时的指南,是她的勇气、是支撑她熬过去的力量。
拿到毕业证书那天,她到警局门口等了好久,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看见他走出警局,一名身材高姚、面貌姣好的女孩从一辆崭新宝蓝色跑车上下来,飞奔到他面前,她远远看着他们亲昵拥抱,一起坐上跑车离开……
她从没对谁说过,黑延棠是她珍藏在心里,可望而不可及的秘密,七年了,她偷偷藏了七年的爱慕,从没奢想过能够成真。
当他亮着眼睛问她要不要交往的那一刻,她觉得全宇宙的好运都降临她身上了!
她被快乐淹没,多想朝整个台北盆地大喊“她好幸福”。
她原以为三个月就足够,后来偷偷想说不定他们能一起一辈子,因为他看起来也好喜欢她,喜欢到希望她怀他的孩子。
谁知她的奢想终究只是奢想,他是黑钺谦的独生子,黑钺谦是百亿富商、商场巨擘,开创千亿商业版图,说他富可敌国也不为过,黑延棠更是富二代中的富二代。
七年前,她觉得跟黑延棠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而此时她跟他何止隔了千山万水,他们之间是超越地球的距离,根本无法跨越!
命运却似乎觉得给她的打击不够大,今晚还加码让已经离开她生活许久的钟其汉出现,那像是在警告她,过去凡走过、经历过的,全是抹灭不掉的印记。
她再傻,也知道她原以为渺小的希望变成了绝不可得的妄想。
黑延棠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要放弃,也必须放弃……可是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好痛好痛,痛到快要无法呼吸……
手机铃声划破寂静,艾思思惊跳一下,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杨绮芳。
“绮芳。”她接起,声音有气无力的。
“思思?”
“嗯。”
“生病了吗?你声音怪怪的。”杨绮芳忧心的问。
“我没事,怎么想到找我?”艾思思勉强振作了精神。
“你还敢说!你这见色忘友、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谈恋爱眼里就没朋友了,整整一个月没消没息的。”杨绮芳哇哇大叫。
“谁告诉你我谈恋爱了?”
“徐纬璋啊。”
“喔。”艾思思回应一声,没下文了。
杨绮芳真的觉得她很不对劲,“思思,你怎么了?怪怪的,你还好吗?”
“我没事。”艾思思声音微弱,完全没说服力。
杨绮芳在另一头皱眉,“你现在很像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晚上,你记得吗?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无精打采的模样,你到底怎么了?”
闻言,艾思思忍在眼眶的泪水像是被人触碰了开关,一瞬间哗啦哗啦倾泄而出,她哇一声大哭起来,“绮芳……”
“你……”杨绮芳被她的突然大哭吓一跳,接着叹了口气,“哭吧、哭吧,哭完再告诉杨姊姊,到底怎么了?”
艾思思果真哭了好一阵子,杨绮芳握着手机,被她伤心的哭泣弄得眼睛也有些发烫。
这家伙该不会才谈恋爱就失恋了吧?杨绮芳想。
终于,艾思思哭够了,好不容易停下来,只剩断断续续的抽噎。
“乖,告诉姊姊怎么了?你从来不哭的。”杨绮芳软下声音问。
艾思思再也压抑不住,花了好长的时间说完她与黑延棠的过去与现在。
杨绮芳听完,安静好久才冒出一句,“比我的小说还精彩……”
“绮芳……”
“所以拿毕业证书那天,你是因为看到黑警官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吃醋了?”
“……”艾思思说不出话。
“黑钺谦的儿子啊……啧啧,思思,听姊姊的劝,眼睛一闭、牙一咬,多上他几次!等生米煮成熟饭,有了孩子,谁都不能把你们分开!”
“绮芳!”
“艾思思,拜托你不要那么傻,保险套是他弄破的,耍手段的人是他,是他心甘情愿又不是你逼他的,想那么多做什么!谁没过去、谁没犯过错,你妈妈犯的错不是你犯的错,你不要揽在自己身上。”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但我没办法,我跟他差太多了……今天去他家,他们来往的都是名人,我跟他们没有共通的话题,绮芳,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跟他分手?”
“绮芳,我搬去高雄跟你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