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古代,大陆 >> 江湖恩怨,日久生情,患得患失 >> 怜取眼前人作者:梁心 | 收藏本站
怜取眼前人 page 20 作者:梁心
    这对红烛就像是她的生命一样,只有微薄的火光,照亮的不过是一隅方圆。众人讨的仅是这亮光所及之处,燃烧时所淌下的烛泪又有谁会分心顾及、怜它几分?等到烛芯燃烧殆尽了,熄减了,只剩让人弃如敝屣的烛泥……

    而她过了今晚,就是坨不成样的烛泥了。

    很好,就让她把最后一分价值燃烧完吧。别信关释爵说的话,什么唯一的妻,他看中的不就是灭神赋而己吗?

    「你怎么把盖头掀了?」略带酒气的关释爵推门入内,橘红烛光前映着的是她一张对人生己无所望的木然小脸,眼睫半敛,素指不怕疼地揩着刚融下的烛泥,缓缓揉搓。

    明明听见他的声音,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知道鸣鸣心底难受,无法排遣,死结就打在那本灭神赋上,纵然如此,他也不能放任她封锁自己的想法、感情。

    关释爵轻扳着她的肩,轻而易举地将她带回床沿,令她坐下,重新盖上盖头。她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味,乖乖地接受他以喜砰挑开红盖头,挑起新房内的续章。

    「来,吃点。」关释爵拿着小碟子,盛来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一喂了柳鸣风,自己也加减吃了些。

    她暗暗地施力掐了大腿一把,疼得很,但她就是要疼,看能不能疼醒她!连两人共享一箸都能让她感到些许动情荡漾,难道她还伤得不够重吗?难道要到死,她的心才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悸动吗?

    关释爵不明白她心里的挣扎,他若知道,这时候抱着她软言哄慰几句,结也就松开了些,往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还以为她脸色益发凝重,是看见他亲手喂食她意涵早生贵子的小点,却不是真心迎娶她。

    「共饮交杯酒,此生携手过。」他倒来两杯酒,挽手啜饮,两人霎时靠得好近,她如扇的眼睫完美地画出两圈半圆,眨巴着的却是满满的不信任。

    他轻吻上她的额头,位置不偏不倚就是在她伤疤上。这是她的妻,是他该照顾呵护、衷心付出的人,无关乎她的父亲是谁,曾对晏家做过什么事。「夜深了,先休息吧。」

    他不急着索讨丈夫的权利,替她卸下新娘行当后,起身准备熄减烛火。

    「别减,我还要用。」柳鸣风终于对他开口说上一句话,从那日她决意交出灭神赋后。「你把烛台拿到床上来。」

    新婚之夜,不见浓情燕尔,他们这段婚姻果真是利益交换……柳鸣风可悲地笑了,缓缓地褪去身上衣物,缩在床角,娇羞地分开了脚。

    她别过头去,羞愧不己。「字可能糊了些,你看仔细点应该还能一字不差地抄下。」

    关释爵惊讶地眯起了眼,腿内侧柔嫩,随意一掐,疼痛都得过上好一会儿才能完全消除,更何况是刺字的折磨,疼到昏死过去都不是什么夸大的事。

    柳鸣风大腿上的口诀字小,但两腿加起来也约莫有十一、二排,她是如何熬过刺字之痛的?「你怎么会把灭神赋剌在这里?」

    柳鸣风误会了。「我无意冒犯灭神赋,只是想到把灭神赋刺在身上的人不可能只有我一个,所以我才请我娘刺在我大腿内侧。」

    关释爵震撼不已,当年她才几岁娃儿,就要在担忧害怕中自立自强,咬着牙承受不是她年纪该有的压力与威胁。

    她撑着不哭的样子痛了关释爵的心,他吹熄烛火,房内仅剩一丝由窗外透进的橘光,但起不了什么作用。

    柳鸣风还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颤巍巍地撑起身子,想卷喜被覆体,随即一具充满男性体热的昂藏身躯便覆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啄吻着她的眼眉、鼻头、唇角,最后在她尚未由震惊当中回复的微张小嘴上,烙下炽人的热吻。

    「今日大喜,我们都别谈灭神赋。我们做回一夜的淮哥哥、一夜的小鸣鸣。」

    他怎么能放任她作践自己?又岂能放任自己对她一再伤害?偏偏他们已经回不到童年那段两小无猜的美好时光。

    那个爱哭又爱撒娇的小鸣鸣、那个见不得她掉一滴眼泪,对她的要求总是无可奈何的晏淮,已经离得好远好远了。

    但,至少在这一夜,人生最重要的夜晚,放过他们一回吧。

    柳鸣风闻言,像遭人点了穴一样,久久才得以回神。做回一夜的小鸣鸣,总是盼望着淮哥哥的小鸣鸣,眼里只有淮哥哥的小鸣鸣,念着想着的全是淮哥哥的小鸣鸣……

    他背后又有什么阴谋吗?

    她实在怕了,但是……这条件好诱人。如果他也做回淮哥哥,他们之间没有恨也没有怨,多好呀……

    「鸣鸣,你还记得我做给你的那支红笛吧?」

    「……嗯,还在我这儿,都忘了放回去。」别以为她什么东西不取,只拿了红笛,就以为她对此物有特别的意念,就算有,现在还敢萌起吗?

    关释爵翻了个身,让柳鸣风躺在他的胸膛上。

    「你还记得这红笛怎么来的吗?」

    「我摔下井,跌破相,你削来哄我的。」她小心翼翼,如临大敌,就怕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就教她使尽力气砌迭起来的墙应声倒塌,像似泥做的。

    「呵,你果然忘了。」他苦笑一声,缓缓吟起一首南方小调,如在静湖撑船吹风,见朝阳破晓的期待。

    这首曲子她有印象,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忘了许多过去的事,如果他一一提起,她哪里防得住?

    「以前的事我忘得差不多了,大概是不重要,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吧。」

    「确实不怎么重要,不过……呵,风水当真轮流转,当初是我不放在心上,现在是我紧攒着不放。」

    关释爵轻笑一声。命运哪肯给他好过?能在洞房花烛夜里拥着心爱的姑娘,莫不是此生最美的风景,然而横在他与鸣鸣之间的却是悬崖峭壁,难以横跨,只能借由过往情事让她明白他并非无心之人,就算关释爵所作所为已经不得她的认可,至少让她知道晏淮对她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

    「我曾经在晏宅后山以竹笛吹奏方才那首曲子,你想学,我不肯教,因为我说我想与未来妻子一道吹奏,再削支笛子,涂上红漆送给她当定情礼物……」

    「这曲子我不能教你,这首,只有我未来的妻子能学,才能与我一道儿合鸣至白首。」

    淮哥哥以笛在掌心打着节奏,傲视山下家宅的模样,彷佛像个她构不到的大人,身旁像多了个娇媚的女子轻倚着他的肩头,一起觐看属于两人的天下,那幅幸福的画面,好像她是多余的。

    「你……你削支红笛给我吧,你这辈子不可能只做一支笛子吧?」好难过,可她不想哭,一哭就真的输给淮哥哥身边那名未来的晏家夫人了。如果她不改掉一遇见小事就哭的个性,一辈子都别想站到淮哥哥身边,一起合鸣至白首。

    她想出来的晏家夫人还只是道白糊糊的影子,她要变成晏家夫人,她要当淮哥哥的妻子!

    所以,她要先把红笛拿到手,先把定情物拿下来!

    淮哥哥摇摇头。「啧啧啧,我这辈子确实不可能只做一支笛子,只是,红笛我只做一个,只做给我最重要的人,以后,你就让你夫婿为你做一支吧。」

    「不要,我只要淮哥哥的,我只要淮哥哥的……」说不哭,还是哭了。小鸣鸣泪崩摇头,晃着淮哥哥的衣袖不放,就是想讨个最重要的人身边的位置。

    过去情景自然而然地跃入她的脑海,她没忘,只是搁在脑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封住了,蒙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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