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平辉拿着烛台来到戎威房里,一丝光亮很快地驱散了在冰凉屋子里的黑暗。
“没关系的。”戎威的视线仍没有离开过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现在还不会很冷,不会着凉的。”
“您一直看着窗外,是在等师傅吗?”
戎威楞了一下,靠在窗边的身子很快地又恢复原来的姿势。
“或许吧!”戎威露出一个苦笑,在已染上一片雪白的地上,毫无人迹踪影。“可我们是怎么也不会有结果的。”
“爹……”
“辉儿,等你长大,千万不要像爹一样……”戎威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到了这把年纪还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爱一个人就要努力的爱,千万不要像我……”
就在他感叹之际,窗外那熟悉的叫声教他们父子俩为之一楞——
“戎威!”
“是师傅!”
他们两人同时往下看去,只见段袖一身雪白,乘着一匹黑马,就这么伫立在梁印家的院子里。
“把窗户关上,我不想见他!”戎威作势就要往后走去,可他明白自己是十分想要再看情人一眼的。
他睡了三年,真的再见到段袖,只觉得恍如隔世。
“你不要逃,戎威!”像是知道戎威的心事似的,段袖大声地呼喊着要他转过身来。
戎威定住身形。
段袖所乘的马儿不停地喷着白气,可见他们这一人一马是赶得飞快而来。
没错,他是下定了决心。
“我把皇上赐给我的官邸烧了。”段袖大声地喊着,“现在城里的人大概正忙着救火吧!”
“烧!?”戎威不敢置信地往窗外看去,一时忘记自己不愿见他的决定,他气得骂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把皇上赐给你的官邸烧了!”
“是啊!”段袖的笑容像是十分开心,他的笑声开朗得教人不敢相信,好像他方才是在叙述别人所发生的事情一般。
“什么叫是啊?”戎威怒吼着,“你居然就这么若无其事的烧了自己的官邸,那你以后要住哪里?你要怎么跟皇上交代?”
“或许以后会住皇宫。”段袖仍是开心的,“皇上今儿个下旨,要将公主赐婚给我了。”
听到“赐婚”这两个字,戎威猛然觉得心痛。
他们之间,总是会有一个女人挡着。
从一开始的元配,到他娶小妾,又到段袖要成为皇上的乘龙快婿,仿佛他们之间一定得有个女子从中作梗才行。
“那很好啊,你爱烧几栋皇上给你的官邸都没有关系了。”戎威压着窗棂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夜深了,又下这么大的雪,别站在这儿,你可以回你的‘皇宫’休息了。”
“喂!”
戎威准备要关窗的手,又因楼下人儿发出的抗议声而停下。
“又有什么事?”天!他快要被段袖给磨光自己的决心了。
“可我不想住皇宫。”段袖的口气像是调皮的孩子,他仍固执地仰着头,看着那一扇欲掩不掩的窗子里的戎威。
“那你想要什么?”
两人相望许久,大雪在两人的视线中成了一种朦胧的美感。
他们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可戎威却不能开口,因为他曾允诺要给他自由。
“他想要你啊!笨蛋!”
父子两人被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梁印吓了一大跳。
“梁、梁大叔。”戎平辉被吓得说话口吃。
只见梁印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很快地将它塞进戎威手里。
“这是什么?”
“私奔的盘缠。”梁印对他微笑着,“去吧!瞧瞧人家都丢了官,还把房子烧了,你再这样坚持下去,怕是到死都会后悔的。”
“戎威!”段袖的声音再度从窗外传了进来,“还记得主人与鸟吗?主人一直以为他所做的,都是为了鸟儿的幸福,可是鸟儿真正想要的幸福,主人却不懂。”
啊!是啊。他一直以为放段袖自由,让他可以跟皇室通婚,对他而言是最好的,却没有想过段袖的想法。
“我只要你!你听到没有?”
段袖的声音是那么激昂、那么热切,宛若是冬天里熊熊窜起的烈火一般炽人。
“我要和你私奔!”
他说出戎威最想听到的话。
六年了,他等他爱上自己、说出他只要自己这句话,等了六年。
“去吧!孩子我会替你照顾的。”梁印摸摸戎平辉的头,“我会让这个孩子跟你一样,成为一个精明的商人。”
“爹,快去!”戎平辉亦鼓励着他,“您为了碧晴斋忙碌了好些年,现在该是我们还给您和师傅自由的时候了。”
戎威心中的担子,似乎都在他们的鼓励下丢开了。
他义无反复地从窗口一跃而下——
“戎威!”段袖惊叫着,幸好雪地柔软。
“有没有怎么样?”段袖连忙下马,往前奔去查看情人的伤势。
“没事的。”戎威拍拍身子,站在他面前讷讷地问:“你真的要我?”
“我真的要你。”
“可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我也是,我也什么都没有。”段袖笑着回答。“但我的命可以给你,我的身可以给你,我的爱可以给你。”
戎威亦笑了,“这么巧?我也是。”
他们一同骑上马,在雪夜里离开了梁印的家。
“你们一定要幸福喔!”
雪夜里,戎平辉的声音像是恳切的祝贺似的回荡着……
???
他们只要彼此。
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但没关系,只是六年;虽然失去了一些外在的东西,但没关系,只是一
些庞大的家产和驸马的位置,而这些都不是相爱所必需;虽然差一点失去彼此,但没关系,
只是患了一种少有的疾病和曾经饥寒交迫。
该庆幸的是,彼此都还能再见到面,且相知相守。
他们是该幸福了!
因为上苍让他们历经种种磨难之后,仍明白对方就是彼此的惟一。
他们从此浪迹天涯,双宿双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