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银丝梳成个髻,鬓边垂了些发丝下来,桃红色的浏海在额前轻扬,平时水灵灵的大眼被长翘的眼睫半掩著,俏挺的鼻下,小嘴巴不雅观的张得开开的打著哈欠。
“啊啊!无聊呀无聊!”那少年喊著,然后又打了个哈欠。
这个粉雕玉琢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七天前被烈风强行带回水荷连天的小白狐儿—映月炽雪。
被烈风硬抱回水荷连天休养已经过七天,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却还不准他离开;唉!
亦祺不知道现在怎样?是否已经追上商队?若不是看在芙蕖姐姐一脸哀求的份上,他早就离开这儿去找人了。
水荷连天是莲花精兄妹修练之地,青山绿水,景色恰人,要不是有事要办,一直住下倒也不错。喔!
还要加上不要看到那只九尾狐——浑蛋烈风。
水华哥跟芙蕖姐姐本是瑶池内一朵并蒂莲,长久受仙气薰陶幻化成人形,无意中看到醒世镜下的凡间,诸多世人为了疾病所苦,两人遂私下凡尘在这人间寻到一处福地洞天钻研医术,若千年有成后便开始出外行医。
可能是王母娘娘矜怜莲花兄妹济世之心,竟未派人加以擒拿回天庭,两兄妹也就在一手开辟的水荷连天住下。水华极少待在水荷连天,常年在外行医寻找草药的他只偶尔会回来,兄妹俩针对一些疑难杂症互相研究,所以水荷连天经常只有芙蕖一人在。
芙蕖是烈风的老朋友,炽雪很喜欢她,把她当自己姊姊看。
炽雪心想著:那时才刚会化成人身,而烈风早就是九尾狐了,真不懂,烈风放著温婉大方又秀丽可人的姊姊不爱,却偏偏缠著我不放,真是搞不懂。
呵呵!笑了起来,烈风一定是头壳坏去了。
也不懂对烈风是怎样的心情,说喜欢嘛,与烈风每次见面都被作弄,叫人想狠狠的咬他;说不喜欢嘛,有时叉很希望看到他,会有点想他。姊姊说他避雷劫去了,都已过好几天了,怎么还不出现?担心吗?只是……有一点点啦!
“小雪。”随著一阵清淡莲香袭来,一身粉蓝的芙蕖手端著玉盘,缓缓走进炽雪房间:“快来吃吧,这是烈风交待要给你吃的荷凝露,趁热吃才好。”
一边喝著一边说,“姐姐,我的伤已经全好了,你不要再麻烦了,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的。”三口作两口的往嘴里倒,一下子就把芙蕖采了一早上的荷凝露喝个精光。
见碗底朝天,她露出满意笑容,收拾著碗盘。“说什么麻烦,要不是那时你舍命救我,姐姐哪还能在这儿帮你作这荷凝露,何况这是烈风特别交待我的,他说你被蛛精伤了,荷凝露有去毒退火、回复元气的神效,你该多吃些。”
火?退火?对啦!该退的就是烈风惹我的这一肚子火,哼!被吻的第二天,嘴唇隐隐泛疼,红红肿肿的,害我被芙蕖姐姐笑,哪有人家亲吻吻成这样?
教姐姐用荷凝露给我吃,八成就是要退我肚子里这把火,哼哼!给我记住,不好好回报你,我就不叫映月炽雪。
想到烈风,都这么久没看到人了,不禁担心的问,“姐姐,遇上雷劫会……死吗?”
芙蕖笑了笑,担心他吗?烈风啊!你该偷笑了。
“这嘛—也不一定,如果修行功力够,或许能挡上一挡,被雷劈到可不是开玩笑的,七七四十九击下来,要是完全以身相承,就算是烈风这种九尾神狐也会被打回原身,如果是你或我的话,必定灰飞烟灭。”
“啊!那遇上雷劫的话,不就完蛋了!烈风他……“炽雪的语气明显的焦急起来。
“放心吧!只要不被负责雷击的天将找到,或是躲在星宿转世的贵人身边,等雷劫时辰一过,就没事了;烈风已经躲过好几次,相信这次也没问题的。”
芙蕖心头其实浮现的另一个画面是——烈风一面嬉耍似的闪著雷,一面挑衅的摇著那九条尾巴,向上面作鬼脸的叫著:打不到、打不到……
唉!想到那只痞红狐,头就隐隐作痛,芙蕖下意识的轻揉著额头。不过小雪儿真的很认真的在担心呐,烈风怎么还没回来呢?
“恩!那就好,不过他人怎么还不出现呢?”
就在此时,炽雪已毫无预警的被一双健壮臂膀环住,耳边传来烈风低沉却愉悦的声音:“小雪儿担心我吗?我真是高兴啊!”
“臭烈风,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吓人啊?”
“好、好、好,我知道你担心我,忍不住想逗你嘛。”
“谁担心你,我才没担心你,刚刚是你听错了。”
“是!是我听错了。”
见两人打情骂俏,芙蕖捣嘴笑著悄悄退出去,烈风这才以口封住炽雪喋喋下休的嘴,一偿多日的心愿。
深吻过后,烈风一边在炽雪脸上啄啄点点,一边将人抱坐上他的大腿。
“瞧!我给你带了什么?”那日将小雪儿从“恩人”的身边强行带走,雪儿气得两天不吃饭,还是他装疯卖傻才让狐儿破涕为笑,开开心心的吃下饭。为了讨小雪儿欢心,他连这次回来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烈风打开他拎回的大包袱,一颗硕大的蜘蛛头赫然出现。
“这、这是上次偷袭我的……”想起差点送命的凶险,炽雪心有余悸。
“为了避雷,我躲在一个贵人塞吴,这家伙好死不死的竟想吸取那个人的精气,算他倒楣遇上我,我正想找他呢他就自己送上门来,当然就被我宰了。“烈风滔滔的说著当天的战习情况。
烈风意气风发的笑脸,看得炽雪心跳加速,脸也热烘烘的,他捣住胸口低下头去,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
“怎么啦?哪儿不舒服?”一直盯著心肝宝贝的烈风当然没错过他的表情。
“你不要看我啦!”炽雪忍不住将尾巴现出来遮住自己的脸。
“你脸好红喔:心也跳得很快,是不是迷上我啦?”见炽雪可爱模样,烈风忍不住又想逗他。
“你少臭美了,我只是讨厌看到这颗头,恶心死了。”
烈风笑了笑,又将蜘蛛头包好。
“我还有事,这个要送给上面交差,听我说……”
烈风的语气变得很严肃,“上面的一座锁魔关被破坏,有十几只厉害的妖怪逃出来,在人间为非作歹,水荷连天有仙气保护,他们不敢上这儿来,我不在的期间,你千万别走出这儿,知道吗?”
见炽雪瘪着嘴,烈风宠溺的亲亲他,带着包袱又离开了。
烈风走没多久,炽雪在房里就待不住了。
“唔——不行,我还是跟芙蕖姐姐说一下,恩人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我去小屋把人带回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对,就这么办。”
才踏进大厅花园,就看到厅内似乎有许多人,他就悄悄的从侧厅进去等著,好奇的听著大厅的谈话。
“各位姊妹……”喧闹的大厅倏地安静下来,望著众人热切眼神,芙蕖不禁要叹气了——烈风啊烈风,都是你惹的桃花,你还下赶快摆平吗?万一被这堆女人知道,竟然败在一只白色小狐的手下,看炽雪怎么死,唉!
“真的,烈风真的离开了。”平时不流汗的人这时却汗流浃背,这么一群来势汹汹的女人,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实在无法想像,万一……芙蕖觉得头开始晕了。
“呜呜,这个死没良心的,见一个爱—个,现在一定有了新欢,待在温柔乡里,把咱们这些旧爱全抛到脑后去了,呜呜——“也不知谁先开始的,顿时整个大厅内一片抽抽噎噎的声音,就像传染似的,越哭越厉害,越哭越大声。
天啊!这些气质高贵的花仙子,现在是一点形象也没了;芙蕖不禁暗笑,以前为了烈风,每个人使出浑身解术,练歌练舞练文练武外加练厨艺,既勾心又斗角,就怕输人,现在发现自己或对手都不是“真命天后”,就合作起来矛头一致对外,呵!情爱这东西真奇怪:不过这样,小雪就危险了。
躲在侧厅的炽雪,越听越生气,这只、这只……好色的浑球,花心大萝卜、再也不理你了。哼!被雷劈死算了。
好不容易将这群人安抚下来送出水荷连天,芙蕖大大的松了口气:走回炽雪房间已是人去楼空,心里暗叫不妙,唉呀!该不会听到了什么?这下子糗大了,烈风啊!你的日子难过了。
在前导侍卫的带领下,红狐烈风将硕大的蜘蛛精头颅仿佛轻物似的放在左手掌心上,一阶一阶的步上巍峨的山中宫殿。
端坐于大殿上的王位者,正是这妻艳山——的主人土山韬。坐于珠帘之后的他,只看得见隐约的模样。
“作得好,烈风。”嗓音温和清圣令人分不清男女,却自有一股无可言喻的王者威严感存在。
“尔等将此颅连同本王书信带往天台呈给上界吧!二千天兵得令后,数人扛起蛛精头颅在天将带领下告退离开。
这是很常见的画面。
妻艳山是天界所要捉拿的犯人审判之地,也是传达上令的地方,下界的“猎人”们由此处得知目标物,加以缉补,也将末被列为目标物却在下界为非作歹的妖物由此处呈上,若不是罪恶滔天之罪犯,则由妻艳山之主审判罪行之后,关在妻艳山底服刑;真有十恶不赦之徒,则由上界下达“缉杀令”,再由妻艳山主传达给各“猎人”,进行缉补的动作。
“缉杀令”的意思就表示生死不论,所以通常遇到顽抗的目标物,“猎人”们也会采极端的手段—夺命。
“猎人”的成份大多是一些下界的散仙,或修练有成的妖精。会当“猎人”的原因都不相同,有的是要将功赎罪,有的只是想当有照太保——能光明正大宣泄杀意,当然也有真心想帮忙降魔除妖积功德的,不过他们并不受上界保护,杀妖斩魔缉捕精怪之际,受的劫难照样得受,就像烈风,虽然当“猎人”已久,前阵子还是躲雷劫躲得哇哇叫,只是大半是哀给雷公听的,免得雷公大哥觉得没成就感。
烈风当“猎人”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入仙籍啦!
当神仙虽好,但也有很多不自由的为难之处,除了要天天上班之外,还得受到比凡人更严苛的重重天条束缚,天性爱玩的烈风怎么受得了,再加上认识炽雪后,不得有凡情私欲这一点更是无法办到,只要能跟小雪在一起,就算每年雷劫、火劫等等,全都吃苦当作吃补,甘之如饴。
“好朋友,还是不愿归仙班吗?”
悠悠嗓音可令人身上的每个毛细孔都感到畅快舒爽无比,妻艳山主的声音对长年被禁于山底的刑犯而言,是一种安定、和缓暴躁戾气的力量,也是妻艳山鲜少发生逃狱、暴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已由大殿进入侧殿的两人,不在珠帘之后的岳韬,卸下繁重的头冠,绵长曳地的深紫发丝用个式样简单的白玉簪盘住,只露出紫色眼眸的脸上,眼部以下覆著洁净白布,数百年以来,他未曾以真面目示人,对烈风也不例外。
“好朋友,还是不肯让我看你的脸吗?”
一反大殿上的正经八百,私底下的烈风又回复吊儿啷当的样子。他与妻艳山之主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不在人前时,他们是以朋友之谊交往的。
“呵,听说你有个‘小·朋·友’”双眼随著笑意闪著紫色流光,烈风的风流韵事常在内殿侍女间耳语流传,对于这种八卦事件他通常很少过问,听过就忘,但这次似乎不一样。
烈风苦笑了声。“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你底下的内侍们若组个情报网必是天下无敌,恐怕我身上哪儿有颗痣都知道。”
岳韬没说话只是笑著看他。
“好啦!别这样看我,全身毛皮都寒起来了。”
就是对他没办法,烈风轻咳几声,“上回我送蛤蟆精来时,不是跟你说捡到个白狐族的小孩,就是他啦!他叫映月炽雪,炽热的炽,白雪的雪,很可爱的孩子。”
“又是映月族的——”岳韬低声自言自语说著,跟著眯起眼笑了。
不用掀开白巾子也知道岳韬笑得很开心、很欠揍。真是开眼界呀,这红狐小子的脸都红透了。
“别这样笑,我很认真的。”烈风知道自己花名在外,不被人信任也是应该的,但这次,小雪儿是真的掳获他未曾安定的心,他是认真的。
“我没说你不认真,只是很好奇怎样的人儿能让你认真,打个商量,改天带他来妻艳山作客,让我瞧瞧烈风好友放下真心的人物是个什么模样。”
见烈风直瞅著他,岳韬又笑,“怎么?怕我抢了你心上人?”
“这么可爱,难说喔!”
“你想太多了,我是没情没欲的山神,不懂情爱为何物更不可能爱人。”
烈风不以为然的看著岳韬紫眸下的一抹孤寂一闪而逝,“那是你还没遇上可爱之人罢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搔搔头,想起了炽雪,总觉心头不安急著想离开。
“好了,想走就说吧,我叉不会强留你,下回记带你那可爱的小朋友来玩,我会准备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
“他没这么小啦。”话还说著,脚步已向外,“咱们后会有期啦。”一摆手,人已在十万八千里外了。
岳韬望著烈风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没遇上——可爱之人……吗?”